《在国子监当学渣（女尊）》星河转落

22、第22章

　　盛嘉璐感染上疫病，连她自己都觉得是情理之中，就算请来现代号称神探的流调组，都不能一口咬定她感染的确切原因。

　　《防疫全书》用24字来提醒普罗大众如何防治疫病:毋近病人床榻，毋凭死者尸棺，毋食病家时菜，毋拾死人衣物。盛嘉璐想了想，这四条，除了食时菜以外，她约莫是三条连中。

　　可但凡是奋战在南山一线的人员，又有谁不是如此呢？只不过有些人运气好一些，所以还在坚守着，她倒霉了一点，所以倒下了。

　　这个倒下，是字面意思上的倒下。那天煎完药从药炉旁爬起来的时候，盛嘉璐只觉得双腿发软，天上的日头变得格外的亮。她原以为是蹲久了，腿发麻的缘故，到身体不受意识控制的往燃着火的药炉上栽的时候，她才惊觉不好。

　　意识的最后是落入了一个清冷的怀抱，来人的面庞愈显清瘦，向来处变不惊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盛嘉璐勾了勾苍白的嘴角，眼睛中染上了一丝温柔与暖意。好久没见了，殿下。

　　*
　　病来如山倒，盛嘉璐的病情来势汹汹，不过五日就已经由轻转危。若不是盛嘉璐一直用内力护着自己的心脉，恐怕早就因为心力衰竭而亡。

　　包括张院判在内的医士一直在寻求攻克疫情的药方，可各式药材配比产生的药剂只能起到温养的效果，不会让轻症患者病情加重，但离治愈还是相去甚远。

　　眼看着国子监又多了几位染病的学生，祭酒忧心忡忡的找来张院判议事。除了两位皇女与同样卧榻的路漫天，天字班的学生亦全员都在。

　　一向以纯良恭谦形象示人的魏子霖站在祭酒与院判面前，整个人犹如一把待出鞘的剑，格外冷沉凌厉：”院判，我师姐这身体一日差过一日，今日甚至咳了血。我虽学艺不精，但尚且粗通一些医理。长此下去，不消十日就是油尽灯枯之兆，不知院判这边可有进展？“

　　张院判沉痛地摇了摇头，这几日昼夜不歇，她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整个人的面色都有些发黑，衬着此时沉痛的心情更显灰败：“还没找到破解的法子。”

　　这回还未等魏子霖说话，一向最是沉默寡言的司蒙倒是先出了声：“听闻神医谷鬼谷子妙手回春，无天下不可治之病症。寿终正寝前，曾手著医典一部，藏于禁室。神医谷弟子出山之前都可进禁室阅览医典一炷香的时间，其后造化全靠个人天赋。”

　　司蒙看了一眼张院判的脸色，又继续说道：“又听闻张院判的祖母师从神医谷，在神医谷望闻问切之术所学平平，偏偏有过目不忘之本事，因而出山不久，便官拜三品。不为医，只为药。因为虽无寻医问诊的本领，可无论什么疑难杂症都能对症下药，且药到病除。”

　　“为防有外人心生贪念，累及家人。张家立有家训，医典内容只有继任家主可知，且阅后即焚。张院判是继您祖母之后的第三任家主...”

　　司蒙点到即止，而张院判面上看不出喜怒，过了好久才颇为感叹的说道：“好一个天机门，竟连我张家的秘辛都了如指掌。”

　　“是。”张院判长叹了一口气，“是有一法可解此疫情，可那方法凶险至极，近乎是以命换命。有违医德，实不可取。”

　　魏子霖却一下子被点亮了双眼：“院判，你怎糊涂至此？以命换命是否可取此为伦常，异地而处，若不答应一位母亲以命换命的请求，她就将失去女儿，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是允还是不允？”

　　张院判略有迟疑：“可每个人都不应该被剥夺活着的权利，即使她是自愿的，也不能由我去做那个刽子手…”

　　魏子霖见张院判如此顽固，气极而笑，快言快语地打断了张院判：“那若该母亲根本没有生存能力，女儿离世，等待她的也是必然的死亡，你又该如何去做？因为你自己愚昧的坚守，让两个人同时丧命？清医难断家务事，您不应该成为别人生活的决策者与主导者。病人在你手里，明明有法子去救却不去救，才是真真正正的有违医德。”

　　眼看张院判被说动，魏子霖继续情真意切的说道：“院判，我愿意以命换命，请你告诉我如何做？”

　　院判觉得自己当真是看走了眼，初次见面时，跟在盛嘉璐身后极为乖巧可人的小郎君竟如此心狠手辣，说起以命换命眼都不眨，疯批至此。

　　罢了，终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又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

　　“你只需用匕首在左臂上划开一道血痕，再将盛小少主的血液涂抹在左臂破损处。这便是此法的凶险之处，本质上需要你去主动感染疫情。不同于普通病人各项机能衰败，无法抵御病情。你是以全然健康之躯，主动接触病因，尚有与疫病一较高下之力。”

　　“倘若魏郎君侥幸能够死里逃生，便可以你血为药引，辅以适当草药，喂与盛少主，连喝十日便可药到病除。”

　　“那还等什么。”魏子霖声音里满是欣喜：“小师姐那里有一块染了血的方帕，我还没有处理，我现在就去取来。”

　　“等一下。”温昭宴的声音内敛有力。

　　魏子霖不满地将视线投放在温昭宴的身上，“殿下，我以为我们虽然时有龃龉，但在这件事情上至少是目标一致的，你也想阻拦我不成？”

　　“你要如何，与我无干。”温昭宴眼波轻扫，具是冷意，“我只是觉得此法是否耗时过长，盛少主未必等得起。”

　　魏子霖的笑容瞬间凝滞，盛嘉璐那里撑不过十日，可自己从主动感染到产生抗体，这之间的不确定性也未可知，他想要的是万无一失。

　　温昭宴并不理会魏子霖瞬间变了的脸色，只是望着张院判，言辞恳切：“院判，听你之言，治愈之法只缺一例血引。”

　　“是，血液中自带的天然抗体，比任何草药都要有效的多。”

　　“那便取我的血吧。”无视魏子霖投视过来的满是惊诧的眼神，温昭宴声音淡淡，“我幼时得过一场怪病，病好了后便百毒不侵。若需血引，用我的便可。”

　　此番峰回路转，是张院判没有想到的。想到不需要以命换命，她整个人的神情都振奋了许多：“如此甚好，我立刻就去准备草药，待药成后取殿下的三滴血便可制第一副药。”

　　待张院判兴冲冲的离去后，魏子霖望着温昭宴，神情复杂难辨。良久才用满是干涩的声音对他说道：“多谢。”

　　温昭宴略一点头，承下了魏子霖的这声谢。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其中隐藏着多少的心不甘情不愿。如果不是无计可施，如果不是为了万无一失，情到深处之人，怎能允许自己所爱之人，身体里面流淌着别人的血？

　　最是可怜痴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