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凯文遇上杰西》乙夜

4、04

　　回到酒店，卸妆，洗澡，抹精油，一系列繁琐的护肤程序完成后，乔予洁躺在king size大床上，拿起了电话。

　　LA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圣莫尼卡海湾半山的一栋别墅。

　　“Morning. ”

　　“我没有打扰你吧？”

　　“没有。”Alex翻身下床，微恼地将窗帘的缝隙拉紧，将阳光隔绝在外。

　　“我这周五临时有个拍摄，可能……要晚几天才能回去。”

　　“好。”
　　Alex屏息听着，“不要忘记这个月底，我们需要一起出现在戛纳。”

　　他们第一次正式携手在公共场合亮相，正是在去年的戛纳，她以女友兼代言人的身份露面。而今年，将有她参演的影片展映。

　　她不够出名，也没有票房号召力，能跨界一脚迈入电影圈，接到这样的工作，哪怕媒体不说破，观众也知道是资本在背后出力。

　　只不过，她能享用的名正言顺，因为她有一个名分。

　　她缓缓道：“我当然记得。”

　　“J，你的声音听起来不是很好。”

　　“我只是有点累……我想快点结束这边的工作。”

　　床畔的人突然唤了一声“Alex”，被他用眼神瞪了回去。

　　“好。如果计划有变，再联系我。”

　　她握紧了手中的电话，假装自己没有听见那一声娇唤。

　　“Alex，谢谢你。”

　　他走进浴室，看着镜子里自己脖上的一道疤，用不算温柔的口气说道：“这是你应得的。再见。”

　　挂断电话后，乔予洁打开了Instagram，在几千条最新消息里，找到了一个关注者，然后点下了关注。

　　** **

　　接到Chris的电话时，许楷文穿着家居服，正在吃外卖送来的晚饭。

　　“你绝对猜不到我刚才遇见谁了？”

　　“谁？”

　　“你的封面女郎，Jessica！我去Prada买鞋子，在店里遇到她，你说巧不巧？”

　　“哦。”许楷文喝了一口汤。晚上点的是泰国菜，有些辣喉咙。

　　“Holy shit……她居然关注我了！”

　　听着Chris一惊一乍的话，他皱了皱眉头，“什么？”

　　“Jessica关注了我的Instagram！”

　　Chris将手机打开免提，点开profile，再次确认过是她本人的关注后，发去了一个私信。

　　“嘿，你怎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许楷文对着电话质问，“我应该有什么反应？”

　　“你难道不关心她这几年过得如何？”

　　许楷文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看八卦杂志就知道了。”

　　听到这里，对面的何琳抬起头来。

　　“我在吃饭，没什么事我挂了。”

　　挂掉电话后，何琳随口问道：“我记得你从来不看娱乐新闻。”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晚上你要回去吗？”

　　何琳打开手机看了眼日程，“明天有早会，我还是回去吧。对了，这周五你有没有时间？我爸爸从美国过来，他很想见一见你。”

　　面对何琳的期待，许楷文没有拒绝，“我会抽出空来。”

　　但接下来何琳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他不是不知道答应见她的父亲意味着什么，只是，好像理智先替他做出了选择。

　　·
　　新的一周，投身工作的许楷文又变成了以前的那个他。

　　IFC大厦一层的星巴克，等咖啡的时间里，许楷文和几位高管在聊天，恰好碰见了何琳。他们在一栋楼工作，即使不是刻意约好的，也偶尔能遇到。

　　“Kerwin，你女友？”

　　新上任的MD并没有正式见过何琳，于是许楷文大方介绍。

　　“Linda He？”

　　这位从美国总部过来的MD听到这个名字后，盯着何琳看了三秒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在纽约见过。”

　　何琳微笑答：“是的，我们确实见过。在我爸爸办的一个派对上。”

　　何琳和众人打过招呼后，拿着打包的咖啡走了。

　　MD拍了拍许楷文的肩膀，“她爸爸是总部合伙人之一。那次的派对，我也是削尖了脑袋才进去的。你好好干，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何琳从没有跟他提过她父亲的具体身份，只说他长住在美国，也是从事银行业的。

　　想来，一般的家庭，培养不出像何琳这样拥有完美履历的女儿，也无法给她这么高的起点。

　　想到这周五和她父亲见面，许楷文有预感，不会很轻松。

　　回到办公室，Chris翘着二郎腿在他的沙发上看手机。

　　许楷文没理他，打开电脑，开始一天的工作。

　　刷着手机的Chris时不时发出一声感叹。

　　他有些头痛。

　　其实Chris的业务能力很强，只是他习惯了随心所欲，哪怕过了三十岁，穿上西装成为了business man，也还是老样子。

　　Chris自顾自道：“我从前怎么没发现她可以这么性感？”

　　说着将手机举在他面前，屏幕上的照片有沙滩、落日和比基尼倩影。

　　目光下落到发布人的名字，许楷文终于沉下嘴角道：“你无不无聊？”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Chris有意或无意的在他面前提起Jessica。他把这种刻意的举动当作是奚落，毕竟他平时也没少奚落他。

　　Chris得意地笑着：“承认吧，She is so hot! ”

　　“我承认。她是个model也好，是个show girl也罢，都跟我无关了。”

　　“Show girl？No, no... Kerwin，别假装你不在乎。”

　　他甚至用上了show girl这个字眼，语气里的酸意已不能更明显。八年挚友，Chris早将他看透，嗤了一声，“你要是真的不在乎，还会怕听到她的名字？三十岁的男人，应该最擅长一笑而过才对。”

　　一分钟过去，许楷文发现邮件的内容自己一个字都没有读进去，终于合上电脑，认真地说道：“我还要过我的生活。往事已往，再存有幻想，只会是自我折磨。”

　　南欧人浪漫，北欧人理性，这是上帝的设定。Chris虽然和他来自同一个国度，但远没有这么死脑筋，他挑眉道：“所以呢，你打算和Linda终成眷属了？”

　　“有什么不好？你之前不是说，她也很正吗？”

　　“你知道她和Jessica不一样。我是害怕你猝死在办公桌前，才撮合你们在一起的，现在Jessica回来了……”

　　许楷文出声，“我没有理由再去找她。”

　　Chris一针见血，“爱情需要理由吗？你这是软弱的表现。”

　　许楷文望了眼空空如也的咖啡杯，仍在自我辩驳，“回忆里的爱情永远是最美好的，我只想守住这份美好。”

　　Chris耸肩，“Your choice.”

　　男人要自欺欺人，谁也没办法救他。

　　晚上和客户吃过饭后，许楷文开车去了自己常光顾的一家酒吧。

　　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他不酗酒，只是和大多数职场人一样，需要适当的酒精来调剂生活。

　　一个人在吧台喝了三杯朗姆酒，他穿着价格不菲的西装，干净的皮鞋，梳着一丝不苟的发型，浑然是精英阶层，当然有人上来搭讪。

　　他也会抱着好奇和对方闲聊几句，发现话不投机，索然无味后，他就会说：“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他有着西方人的面孔，榄绿色的双瞳，却是东方人的发色，标准又英俊的混血长相。

　　而像他这样的人，在这个城市有很多，多到不足为奇。

　　离开酒吧时，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代驾在酒吧外面等他。

　　坐进车里，他试着丢掉杂念。

　　这一晚，他都在想什么？

　　想起她喝酸奶时咬吸管，做笔记时咬笔头的模样；想起她总是爱漂亮多过保暖，寒冬腊月也要穿裙子，感冒了缩在被子里吸鼻子；想起她平衡感很差，溜冰刀时摔得前仰后合，还不肯要人扶……即便只在回忆里，这些细节依然美妙。

　　好像只有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才敢想起她。物质世界人人都拥有思想的自由，想一个人并不违法，但他仍似做贼心虚，哪怕只是潜在心里，也要到四下无人处。

　　他们在一起的时光都是明媚且快乐的，只有余味苦涩难言。

　　是的，他留下来了。为了守住这份回忆，他留在了这座曾和她一起生活过的城市，一留就是七年。

　　没有人想到他会做这个决定，就像没有人相信他会悔婚。

　　他是不爱皱眉的人，今晚却怎么也无法舒缓眉头。

　　回首看，其实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满打满算也不到一年时间，但拆开算，却是度过了四季。

　　那个冬天，他们一起窝在公寓的单人床上看电影，看她喜欢的电影。其中有一部，他始终没有看懂过，只记得里面有这样一句话。

　　“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其实守着回忆过活，也不算太糟。至少这七年，在他心里，她从未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