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遗迹》三色眼镜

1、序章

　　另一个时空，玕州北县，十九岁的张槐正坐在路边要饭。

　　他三周前被骗来这里做苦工，证件全失，好不容易逃跑，想打零工挣够回家的钱却又被骗得干了百工。

　　张槐刚刚讨够打电话回家的钱，可他已经接近两天颗粒未进，即使坐在地上仍旧时不时感到天旋地转。

　　一双穿拖鞋的脚在张槐面前停步，张槐知道是谁，根本懒得抬头。

　　对方名叫陶李，黝黑俊朗个头高，扎小辫子穿白T恤花短裤，看上去年纪与张槐相仿，，精神颓丧但眼神犹有一丝光彩。

　　两人在苦力公司相识，合作逃跑又共同被骗，如今分头要饭以防竞争内耗。

　　陶李把空碗扔到张槐的破碗边上，晃悠着手里的白色塑料袋说：“辛苦一天屁钱没有，就要到一个饼。”

　　张槐一直对陶李心有嫌隙，因为他经常若有若无地表现出想留下报复的态度。

　　陶李自顾自痞笑道：“狗屎世道，一群穷鬼还怕别人惦记自己那点破钱。”他给张槐看塑料袋里的大饼：“你碗里的钱顶天买半个这样的饼，今天我要钱有用，便宜你了。”

　　张槐有一丝疑惑，但无动于衷。

　　陶李把袋子递向张槐，扎实的香气几乎让他落泪。

　　陶李指着街对面的赌场说：“今天吃饱了明天还得要饭，不如换成钱去赌。输了亏得不多，赢了赚得大把。”

　　张槐怀疑陶李拥有精确分辨谁是骗子然后主动送上门挨宰的能力，他脑袋里白日梦的比例远大于理智。想到这张槐就有些苦闷，自己居然和这种人落得一个下场。

　　陶李催促道：“赌场待会打烊了，我也饿着呢，你要不愿意，饼我自己吃。”

　　张槐有点动摇，他的胃正翻腾绞痛。陶李把袋子抛向张槐，张槐下意识接住，陶李飞快地拿了钱跑开，回头笑道：“等我的好消息啊。”

　　张槐前后左右审视那张饼，闻了闻，轻轻咬下一小块，香，外脆内软。满足感与虚无感交织上升，他立刻捡起破碗离开：陶李八成眨眨眼就该输光出来了，万一和自己耍无赖怎么办，退一步说也该与这种人分道扬镳了。

　　谁知怕什么来什么，刚一小时两人就在街上重逢了。

　　陶李两步蹿到张槐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捧银币，喜气洋洋地说：“我正找你呢，看看，两千块！不费吹灰之力。”

　　张槐咽了口唾沫，虽然眼红，但知道与自己无关：“厉害厉害，我赶时间，再见。”早上没想到要占住用来睡觉的长椅，现在必须重找一个，都怪自己低估了在玕州要饭的人数，还以为繁荣的地方同行少，其实完全想倒了。

　　陶李拦下张槐：“哎，才两千块就造成阶级矛盾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四舍五入，你对这笔钱勉强有百分之一的功劳，正好我还饿着，请你吃顿好的。”

　　张槐突然感觉睡觉的事将就一下也没什么。两人来到一家不大不小的饭馆，陶李问张槐有没有忌口，张槐连连摇头，就算曾经有也早已放下成见。

　　陶李和店员连说带比划点好了菜，他喝下一杯凉白开，看着张槐语重心长地说：“世界上人分两种，无法主宰命运的叫可怜虫，可想要改变命运又免不了做个王八蛋，你说气人不气人？”

　　张槐注意力全在后厨那个方向，敷衍地连连点头。陶李见状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自讨没趣。

　　三个荤菜没多久全部上齐，两人吃得油星四溅全神贯注，全然没注意店里何时来了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那群人里领头的径直走向陶李，拽住他的辫子把人提起来，说：“知道为什么吧。”

　　陶李眼睛乱瞟，强撑着回答：“什么为什么？”

　　“哎呦，真当自己是赌神啊？”领头的笑道：“赌场每天打烊后都研究监控，专门防老千。”

　　“你们无赖，输不起！居然诬陷我！”陶李挥舞拳头，但不敢真打在对方身上。

　　领头的一拳打晕陶李，甩给跟班，看向已经被抓住的张槐，问手下道：“他有份吗？”

　　“没见过。”

　　“嗯。”领头的走过去，把张槐也打晕，说道：“乞丐而已，碰见咱们活该倒霉。”

　　……

　　一阵激烈的颠簸后，张槐醒了，头还在疼，手脚被绑着。他四处打量，发现身边还有许多被绑着的人，陶李也在，而他们似乎正身处一辆行驶的卡车货箱里。

　　不知过去多久，所有人都醒了，张槐被颠得浑身酸疼，痛苦压过了恐惧。不时有人向外大声喊叫，但从来没有回应。

　　等到卡车终于停下，货箱门打开，外面天已经快亮了。有人爬进货箱，挨个把张槐他们扔出去，外面等着的人用刀把他们腿上的绳子割断，然后逼所有人站成一队。

　　这是一片野山脚下，四周看不见公路与人烟。

　　十五名囚徒被驱赶着往山上爬，陶李站在张槐身后，微微抿着嘴欲言又止。

　　张槐偷偷观察，负责押送的有十个人，与赌场那不是同一拨，这里的人明显更加专业，整个过程中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彼此之间极少交流，散发出一股冷血强横的气场。

　　张槐猜测他们有热武器。

　　虽说是野山，但已经开辟出一条窄路。跋涉的过程不算艰苦，等到太阳彻底升起，一行人终于抵达位于半山腰处的营地。

　　营地由八顶大帐篷组成。视线越过营地，众人立即注意到那个正对营地的巨大而幽暗的山洞。

　　有人走出营地接应，把囚徒们领进其中一顶大帐篷。

　　帐篷内部比较空旷，只有两张桌子一台电脑外加整套投影仪。

　　不等张槐猜测，操作员已经打开机器，荧幕上出现视频播放界面。

　　多名看守拿着刀不停地转悠，没人敢吭声，只能盯着荧幕。

　　视频开始了，场景正是这个营地，镜头晃了一圈对准山洞，接着有支大约二十人的队伍入镜，其中一半多是囚徒。

　　领队一挥手，队伍启程朝山洞进发，拍视频的人扛着摄影机跟在最后面。

　　山洞里非常宽敞，几束手电光如探照灯般扫荡前进，囚徒们紧张得直哆嗦，看守则十分淡然。

　　队伍进洞大约百米便停下，摄影师去到前方，已经没路了，眼前是望不到尽头的水面。

　　众人背包里有成捆的潜水灯，打开后统统撒入湖中。白光映照下水很清澈，通过视频看不出深浅，水中既没有水草也没有鱼虾。

　　拍完一圈，镜头对准湖底某处给特写，远看一团黑，拉近才发现那是个一人宽的地洞。

　　看守从包里拿出三套简易潜水设备，指着水底洞口对囚徒们喊了两句。排第一个的囚徒磨蹭着穿戴好设备，同时两个看守也穿戴上。等一切准备妥当，囚徒被两人架住准备入水。

　　到这里，视频突然黑了，张槐他们沉浸在氛围中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叫出了声。

　　然而视频并未终止，不一会，音响中传出人声。

　　张槐以为山洞里出事了，听了一会才明白，原来这段黑屏和语音是后来剪辑进去的，意在告诉观看视频的囚徒们：水下没有危险，不允许闭眼，把头伸进洞里，上岸后说出看到的东西，欺骗会有惩罚。

　　整套语音循环了三遍，接着画面切回山洞内。

　　三人跳入水中，对比估测水深约四米。

　　除去囚徒自身不太情愿外，过程相当顺利，两个看守帮他探头进洞，然后等着。

　　不知道洞里是什么，总之那人几乎没有反应，直到半分钟过去，张槐看见他全身抽搐了一下。

　　片刻后，看守们拉着他游上水面。

　　视频戛然而止，操作员关闭电脑仪器便匆匆离开。

　　张槐眉头紧皱，视频里的囚徒看到了什么、经历过什么、后来怎么样了，什么都没有交代。并且难道不能用水下摄影机器人探索地洞吗，不断派人去看有什么用？

　　脑海里冒出无数荒诞不经的念头，张槐只确定一点，掺和进这种事别指望轻易脱身。

　　张槐打算静观其变，陶李悄悄凑到他身边说：“我大概知道这是哪儿，你别离我太远，有空商量逃跑。”

　　张槐不置可否。

　　看守者吆喝着让所有人现在就离开帐篷赶往山洞。现场顷刻间混乱又迅速被压下。

　　张槐没有抗议，就算抗议了旁人也未必听得懂。看守者见他听话，用刀指着他示意他走最前面带头。

　　张槐苦笑，不得不从。软柿子果然首当其冲，这下只好听天由命。

　　二十五个人进入山洞，视频中太过昏暗，此时凭肉眼看能发现更多细节，张槐心中讶异，这个山洞实在是过分“干净”，没有植物，更看不见昆虫，岩壁是纯黑色。

　　陶李先前主动要求排第二个，他盯着漆黑的洞壁神情凝重。

　　过程与视频中相差无几，两个看守挟持张槐下了水。幸好是夏季，张槐很快适应，他按照指示把头伸进地洞，眼前却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微弱白光照亮了最多容纳半个人的空间，里面除了水和砂石外空无一物。

　　张槐默默计时，数到二十七秒，他眼前一黑，紧接着便陷入昏迷。

　　雷云压境，群山之上百兽跪伏，天上隐约显现出一只乌金巨爪，红色席卷大地，白光轰然砸下……张槐猛地惊醒，他环视四周，自己躺在一个大帐篷里的地上，这里只有他一个囚徒。

　　他半坐起身揉揉脑袋，那个洞果然有古怪，难道刚才做的梦就是神秘组织想收集的情报？

　　一个之前没露过面的瘦老头已在旁边等候多时，他拍拍手将张槐拉回现实，问道：“你和排在第二个的人是什么关系？告诉我关于他的事情，我知道你们是一块被抓的。”

　　那老头穿一身黑，丝绸长袖衬衫配长裤，留山羊胡子，看上去是个管事的。张槐打算尽可能套些话出来：“你先说他怎么了？”

　　山羊胡子早有心理预期，坦然道：“他掉进那个洞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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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了，么么哒，互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