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笔七》月海妖后

1、民政局

　　今天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江城民政局的婚姻登记处，满满的透着幸福与甜蜜，每一对新人脸上都带着十二万分的甜蜜，期盼着与另一半携手度过后续的人生。
　　“今天这个婚，我离定了！”从离婚登记处传来的女高音传遍了整个民政局。
　　甜蜜的新人们不知所措的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冷静点，你们是自由恋爱，有感情基础，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就……”中年女办事员苦口婆心对面前两个年轻人进行劝导。
　　现在结婚率这么低，离婚率这么高，能劝一对是一对。
　　夫妻双方的妻子叫萧楠，长发披肩，烈焰红唇，颇有几分御姐的气势。而丈夫叫顾淼，个子挺高，五官还行，还戴着眼镜，但是是通身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流里流气，站没站样，耸肩缩脖，很败好感。
　　“说不定是个吃软饭的。”女办事员心中暗想。
　　她注意到结婚证上的登记时间是三天前，吃软饭的人不会平白得罪金主，做为一个曾因挽救过500对婚姻而被誉为最美红娘的人，她很有自信能挽回。
　　不料她却遇到了史上最难啃的骨头，好话说尽，面前的两人还是初心不改。

　　“我也不想再看见她。”这个叫顾淼的男人翻了个白眼。
　　闹了这么久，离婚登记处已经吸引了无数目光，女办事员心一横牙一咬，拿出了撒手锏：“没有过不去的坎，今天打印机坏了，办不了离婚手续，明天再来吧，回去好好想想。”
　　绝杀！
　　数年来，这招从未失手，往往头天闹得要死要活的夫妻，就此消失在人海，不再出现。
　　嗐，小年轻么，都冲动。
　　不料，萧楠却对着办事员大叫：“你知道什么！他家暴我！要是今天不离婚，明天我就要进火葬场啦！”
　　不得了，打女人！
　　吃瓜群众骚动起来，这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一看就不是好人，肯定是过错方。

　　涉及到家暴，女办事员也不得不出声：“你怎么能打人呢，你……”
　　顾淼慢条斯理地挽了挽袖口，对围观人群笑了笑：“如果你们的老婆和另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那个男人还打你，你们会怎么办？”
　　卧槽！
　　这个急转直下的剧情，有点刺激啊！
　　“那还不是你无能，我才会找别人！”萧楠冷笑。
　　吃瓜群众们婚也不结了，乌泱乌泱地就守在门口等这对儿还能再整出点什么妖蛾子来。
　　“啪！”顾淼抬手一耳光，萧楠的大声尖叫盖过了耳光声，她偏过头，黑发挡住她的侧脸，顾淼向前两步还要再补一脚，忽然他肩头被一股大力猛地一推，向后踉跄数步，在撞翻了两把椅子后，重重摔在地上。
　　“你给我适可而止！否则就要对你执行强制措施！”不知什么时候，萧楠身旁多出一个穿着民警制服的男人，将萧楠护在怀里，怒斥摔在地上的顾淼。

　　不知是哪位工作人员见这里打得太过热闹，报了警。
　　民政局隔壁就是派出所，出警速度快得惊人。
　　事到如今，打印机要是再修不好怕是要出人命。
　　女办事员不得不以最快速度办下今天第一份离婚申请。

　　离民政局隔了几百米的咖啡厅里，轻柔的音乐悠扬，暖黄色的灯光打在靠墙的卡座。卡座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人，女人披着黑色长发，男人戴着无边框眼镜，正是萧楠与顾淼。
　　此时的顾淼已褪去了刚刚在民政局时的流氓模样，展开的眉眼温柔俊朗，整个人透着温润，干净，白，他的嗓音也清柔得像个少年：“耳光是假的，我摔的那一下可是真有点疼。”
　　萧楠内疚地看着顾淼：“你要不要紧？要不，去医院看看？”
　　顾淼笑着摇摇头：“没事，事办成了就好。今天这个警察下手真重。”
　　“那个……他是我表哥……我的事没告诉他……”萧楠声如蚊蚋。
　　顾淼揉了揉眉心：“幸好他秉承着公职人员的职业素养，不然我今天真得进医院了。”
　　“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萧楠的目光里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中，她对这个温和俊朗，办事又非常认真仔细的男人产生了浓浓的好感，可惜几次试探，他却坚定的把两人的关系定位在客户与销售的框架之内，不肯再进一步。
　　“别，被人看见不好，我们今天，才刚离婚，哈哈。”顾淼打着哈哈。
　　喝完咖啡，就说再见。
　　不与客户产生纠葛，是顾淼的原则。
　　他是一个房产中介，人帅嘴甜很招客户喜欢，前几年本市忽然出台严格的限购政策，外地的单身人口就算在本地交社保交到天荒地老，也不能购买。
　　而现在有许多外地户口的单身有钱女性在此定居，一心想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为了房子未婚变已婚再变离异也无所谓。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为了冲业绩的顾淼也就义不容辞的做起了工具人。
　　算下来，萧楠是顾淼的第三十七位前妻。

　　离开咖啡厅的时候，已是傍晚，天空飘下细碎的雪花，街上往来行人无不脚步匆匆，赶向他们的前方。
　　路边的法国梧桐上还零星挂着几片不肯掉落的黄叶，在深冬的料峭寒风中瑟瑟发抖，连续几阵强风吹过，其中一片无可奈何的落下来，飘飘荡荡落在顾淼面前，他下意识抬手接住那片叶子，接着，又松开手，任由那片枯叶落地，他继续向前走，被踩碎的黄叶发出轻微的脆响，四分五裂。
　　“多活一天都是赚来的。”顾淼自嘲的笑笑。

　　今天晚上是跨年夜，据说晚上十二点，市民广场会有盛大的灯光秀，这才刚六点，通向市民广场的主干道就已经被人潮车流挤了个水泄不通。
　　地铁跳站，公交改道，人数预警数字不断攀升。
　　顾淼一向对凑这种热闹没有兴趣，但是他住的地方就在市民广场旁边，不想去也得去。
　　他机械地迈着步子，在人群里向前。
　　前方出现了一排排的荧光背心，上书“警察”“执勤”等字样，他们是从各处抽调来的民警，负责维护今晚活动现场的秩序。
　　人潮本来是正常流动的，但是在某处似乎发生了停滞，而停滞的原因正是负责疏导人潮的某位警官。
　　“呀，好帅。”
　　“拍到了吗？”
　　“我也要……”
　　许多手机的摄像头，冲着同一个方向咔咔的拍。
　　顾淼望向小姑娘们的拍摄对象，只见在警察组成的人墙之中，有一个格外高挑的身影，明亮的路灯打在那人的脸上，光影将他的眉目衬得如古希腊雕塑一般深邃，一双浓眉微皱，压着微微上挑的狭长眼睛，高挺的鼻梁下嘴唇紧抿。
　　顾淼看见他，就感觉到一阵腰痛，这不是萧楠的那个表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