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凛冬时节，万里飘雪。
一眼望去，无处不是寒冰霜雪。
而在这滴水成冰的霜寒天气下，百丈高台阶梯下却跪着一女人。
那女人着装单薄，肩膀长发已被一层厚厚的白雪覆盖，眼睫眉眼上都附上了一层冰霜。
过往的人纷纷都想走快些，不愿在这里多停留一分，因为此处乃剑宗关押囚犯的禁地，多待上一分便多担待一分罪名。
而她却不为所动，不在乎是否有罪名，不在乎是否被这白雪淹没，像是一座雕塑，快要与这片冰雪融为一体。
“你以为你跪着，便能让阿裴对你心软么？”
淡淡的声音传至耳畔，她目视前方，眼睫不曾动一下。
洁白的衣摆映入视线，那是一张柔美年轻的面孔，红唇皓齿，眼角落着一颗泪痣，明艳动人，与她有三分相似。
来人是江裴自幼相识的青梅，落仙柠。二人自幼相识，因种种原因相离，如今再次重聚却情义仍在。
落仙柠站在她正前方，漫不经心打量着她这张疲惫风霜的面孔。
“琅暮云，之前阿裴对你不同，不过是你这张与我有几分像的脸罢了。而现在疏远你，那是因为，我回来了。”
她红唇一张一合，说的快意轻巧，却是她刀尖舔血，在枪林箭雨里摸爬打滚的的半生。
琅暮云深深闭眼。
昨日她得知江裴将琅氏一族一网打尽关押于此处，她便彻底明白他欲图毁掉剑宗的野心。原本她可以反抗，可笑的是她为救江裴身受脱骨毒，废去了一身的修为。
现在联想上下便明白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个阴谋。除去了她，江裴便可以咬下琅氏这块难啃的骨头。
而她如今跪于此处不过是恳求江裴念着过往最后的一丝情谊留琅氏一条生路，让她能再见族长一眼。
“琅暮云，你瞧瞧这是什么。”
在她手中坠着的是琅氏独有的鱼符。
在琅氏中，此物乃私人之物，是生死之诺。当初她一捧赤诚，将自己的鱼符赠与江裴，发誓他会是她生命中唯一一人。
见琅暮云迟迟不语，落仙柠自顾自说下去，眼底溢着轻慢的笑。
“我知道这鱼符对你来说意义非凡，可是把别人的真心践踏在脚下，真是有趣的很呐。”
鱼符被丢在地上，只见落仙柠一脚踏上去。
一声极微的碎裂声传入耳畔。
琅暮云眼睫一颤，呼吸顿了一顿。
她倏然想起她十岁时，跪在宗族祠堂之前接受鱼符的典礼。族长语重心长的嘱托她，鱼符乃宗族传承之物，不可轻易易主。族长亲手为她戴上鱼符，饱含期望的望着她。
原本死寂无声的心潭不知从何处烧起一团烈火，来势汹汹，像是一团掀起波浪逐渐高涨的岩浆，炽热滚烫的浆水灼的她心口焖疼几近窒息。
琅暮云缓缓抬眼，一眨不眨直视着她，眼神深沉滚烫，像是一头凶狠的饿狼，下一秒就要扑上去疯狂撕咬。
落仙柠被这样眼神看的一颤，可转念一想现在的琅暮云不过是一个废物，金丹碎裂修为全失，又怎是她的对手。
想罢脚下又用力碾了碾，直到那鱼符碎的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琅暮云只觉得她自己已经随着鱼符变得血肉模糊。
“琅暮云，我不妨告诉你，自始至终你不过就是阿裴的一颗棋子。如今琅氏已除，你这颗棋子已经无用了。从头到尾阿裴对你没有半分真心，你即便死在这里，阿裴也不会来看一眼。”
落仙柠话落倏然瞥到不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眸光一动，唇角划出一抹诡异弧度。“知道么，就在昨夜绞杀琅氏的时候，是阿裴亲手把刀送入了你们族长的丹田。那老家伙叫的着实凄惨。”
话落，落仙柠看到琅暮云眼中似有什么一寸寸裂开。
那是隐藏平静湖面下的恨，一旦有风袭过便能看到其中汹涌燃起的烈火。
琅暮云此生最尊敬之人便是琅氏的族长，而如今族长为江裴所杀，其中一半是她自己所致。
先前种种挑衅她都可以不在乎，可族长是她禁忌。这般羞辱族长，好比对她千刀万剐。
琅暮云胸腔内恨意高涨，飞快抚上后脊抽出命骨化剑而出，琅氏一族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把命剑，一旦抽出便与自戕无异，命剑威力无穷，危机时刻方可使用。
只是琅暮云的命剑还未碰到落仙柠的衣角，便被来人死死握在手中。
琅暮云倏然心口一窒，僵硬着身体看向来人。
伴随着命剑的脆裂，一股断骨的抽痛袭来。
琅暮云死死咬唇，有血迹从唇角渗出，硬是忍下断骨的剧痛。
来者黑衣长靴，发冠整齐，如陌上玉，俊美如斯，此刻眼底浮着一层薄冰与她对峙，神色疏离冷漠仿若陌生人。
只是看了她一眼，他望向身后的落仙柠，与待她截然不同，神色放缓问道：“可有伤到？”
落仙柠眼波盈盈，似有水光，轻轻摇头。
琅暮云只觉得一股沉重的绝望感如山覆来，可笑她竟觉得他们之间还能有一丝情意，手中的残剑还响着噼里啪啦的剑意，她能感到自己的生命在飞快的流逝。
安抚好落仙柠，江裴才察觉琅暮云的状况不对，在她倒下之前将其揽入怀中，只见她望着他，眼底空余一片死寂。
江裴心头一悸，欲图探她的心脉却被她握住，她望着他，像是要望穿他的眼底。
半刻她闭眼，神色重归平静，所说之话字字泣血。
“若有来生，我与君...必不共戴天。”
话落人便再没了声息。
江裴望着她，握紧的手又缓缓松开。
——
琅暮云死后意识却未散尽反而化为一缕孤魂弥留人间。
她亲眼看着剑宗余下的世家被江裴一个个毁去，却无能为力。
可若干年后，魔域降生鬼煞王，魔力无穷，竟能靠着一己之力杀掉江裴手下的四大护法。
秋水之战，鬼煞王斩江裴于黄河之际。
狼烟滚滚之下，她终于看清了那名鬼煞王的面孔，竟让她觉得有几分熟悉。
这分明是曾经与她有过一面之缘，那个平平无奇江裴的堂弟江遥光！
——
钟声回响悠远绵长。
一缕檀香唤起她的意识，刚欲动弹膝盖扯起一片痛意。琅暮云惊诧发觉她此刻竟跪在琅氏宗祠之前。
冉冉的灯火映在脸上，照出她眼瞳中的惊色。
“琅暮云！你可知错！”
一声苍老沙哑的叱喝响起，她猛然惊醒。
琅暮云不可置信看向前方，那人鬓边霜白，面容苍老而威严，一双不怒自威的眸正直直瞪着她，眼中含着隐忍的怒火。
“族..长。”琅暮云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一眨不眨望着族长，生怕错过什么。
琅老坐在正前方的檀木椅上，见她面含惊色，心中稍有疑惑，说出的话依旧冷硬。
“你能为那江氏那小儿豁出性命，你在此跪了三日那小儿可曾来看过你？”
琅暮云闻声脸色沉默下来，垂在两侧的手缓缓捏紧。上一世魔域血洗江氏，掳走江裴，她不顾家族一人携剑独闯魔域救回江裴，却被族长严厉惩戒在祠堂罚跪三日。现在想来这一切不过是江裴所设之局。
江裴本就与魔域为营，哪里需要她来救。想当初自己凭着一腔孤勇，抱着有去无回的心思只为救出江裴。丝毫不顾家族使命，更有愧于族长期望。以至于后来泥足深陷，害的家族落到那般田地。
琅暮云倏然接连磕下三个响头，眼底翻滚着深沉的悔痛。
“暮云有愧。”
她这一磕，反倒磕晕了琅老，养女十五载，这丫头什么倔脾气他怎么不知晓，先前为那江裴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怎么只是跪了三日便改了性子。
“你倒是说说，有愧什么？”
琅老盯着她，想要找出些端倪，可看了半响，除了眼睑莫名有些发红，人还是那个人。
“暮云愧有三。”
琅暮云挺直腰脊正视宗祠正方的牌位。
一句一拜，一字一顿。
“其一、暮云不分善恶，识人不清。”
“其二、暮云冥顽固执，愧对列祖列宗。其三...”
琅暮云心口的愧意滚烫炽热，灼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抬眸重新看向琅老，泪意滚烫。
“其三、暮云有负族长期望，万死难辞。”
三句话虽短，却道尽了上辈子她不堪回首的一生。
琅老望着她沉默了许久，叹了一口气。倏然有弟子上前来报，说是其余三大世家前来拜访。
“千氏宗主、长山宗主还有...江氏的公子都已在大堂等候。”来者禀报的时候不自觉看了一眼跪地的琅暮云。
琅老摩挲着驻杖，望着琅暮云不语。魔域屠戮江氏门宗，其余几大世家前来定是商讨如何讨伐魔域之事。就怕江氏小儿三两言语又将这丫头迷惑了去。
像是看穿了他的担忧，琅暮云回望，眼中一片清明。
“族长放心，经过这几日的悔过，暮云心中已有分寸。今后定当...不负族长托付！”
琅老微微一叹，挥手：“下去吧。”
琅暮云拱手深深一拜，起身离开。
转身之际,眸色一转清冽肃杀，透着一股逼人的冷意。
有幸苍天不负，重活一世，她断不会再作茧自缚。
而现在她要做的，便是除去祸根，以绝后患。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