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4、第 64 章 ...

  •   巴雅尔没有察觉出他神色的怪异,继续开口:“你就不问问我还有事情要同你说?”

      “公主想说自然就说了,我又何必多嘴。”

      “第三件事情,蜀军染了疫病,如今十五万大军被困在牧野城内,进退不得。”巴雅尔说到这第三件事时心情很好,语气有些藏不住的愉悦和舒畅。

      顾峯听到这消息后面上的镇定散去,神情也渐渐凝肃起来,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你们朔北虽有百万雄狮,但如今压境的只有二十万,若是没了蜀军相助便也不足为惧。顾峯,就算是你今日不找我,我也会来看你的。这么好的消息怎么能只有我一个高兴呢?”巴雅尔洋洋得意的神情不加掩饰,她似乎有些偏执于要在顾峯面前摆出这样的姿态,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然而顾峯神色虽严肃了些,但也不至于失了分寸,并没有如巴雅尔所料想的那般慌张。他其实有些预感必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否则方才说到朔北夺回三川城时巴雅尔不可能如此淡定。只是他没想到,竟是蜀军出了疫病。

      自古以来,每个行军打仗的元帅都会将防疫放在第一要务,因为比起那些刀戟带来血光,疫病才是真正的杀人于无形,危害巨大,令人防不胜防。

      “疫病是何时起的?蜀军主帅又是何人?”他张口询问,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压迫。

      巴雅尔没有在意他的不敬,回他:“大约三日前,牧野城起了大烟,恶臭隔着老远都能飘到草原上。我派人去探听才知城内起了疫病,蜀军挖了大坑将病死的人一把火都烧了。至于蜀军主帅,蜀王此行派了两个人,平侯郭衍和一个叫夏杨的人。”

      “平侯......”顾峯有些失神,嘴里嗫嚅这两个字,许久后才又道:“公主,你上前来,我有话与你说。”

      巴雅尔不知何时已经跳下笼阶,闻言又要跳上去,却被布和阻拦。

      “阿巴亥,小心有诈。”布和有些担忧,方才顾峯沉寂如死水一般他才没有阻拦巴雅尔的行为,此刻却不一样。

      巴雅尔推开他:“他如今在笼子里,我还要怕他不成?”

      顾峯见这一幕,视线在布和身上略停留一下,然后竟笑出了声:“你不上来也罢,我就当着他们的面说,只是后果自负。”

      巴雅尔知道他在唬人,但仍跳了上去。两人之间的距离比方才更近,似乎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这也是第一次,巴雅尔认认真真的打量这个男人的样子。在她的认知里,顾峯的长相略秀气了些,好看是好看,但就是看着不怎么中用。草原上的汉子都魁梧粗旷,中原男子仍是弱了些。

      顾峯压低了嗓音,带着蛊惑人心的语气开口:“我们中原还有句话,叫做

      他的话说的没头没脑,巴雅尔自然是听不懂,脱口追问:“说清楚些,我不喜欢这样说话。”

      顾峯却道:“说清楚了就没意思了,有些话回去好好想想才更有趣。公主是个聪明人,会懂的。”

      巴雅尔重叹一口气,狐疑地看着他。她看的很认真很努力,似是想从这狡诈的人脸上看出些破绽来,但她哪里是顾峯的对手,要知道顾峯虽长在军营,却从小活在王宫,那里是天底下最勾心斗角的地方,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活。

      “我们走。”巴雅尔再次跳下台阶,拽起巴图的绳子转身离去,临走时还不忘交代守卫们一句,若顾峯再有一顿不吃饭,那他们这些人便十日没得吃喝。

      “爷吃不惯你们这里的饭菜,茹毛饮血,腥的厉害。”顾峯重新躺下,黑布重新罩上的时候他冲着巴雅尔的背影懒洋洋的说了一句。

      巴雅尔转身想要回怼他两句,都阶下囚了还挑什么挑,但黑布罩上后她什么也看不到了,冷哼一声离去。

      待回到大帐,巴雅尔立刻对布和下令:“你去找几本中原的书来,我要查东西。”

      布和不解,但猜到跟后来顾峯与她说的话有关,于是便问二人最后到底说了什么。巴雅尔没有瞒他,一字不差的重复一遍。布和听后自也是云雾一片,道:“这人故弄玄虚,阿巴亥莫要被他骗了。”

      巴雅尔道:“布和,我知你恨他抓了我。但我拓玛一族向来以武力为尊,且行事坦荡。他能在千军万马中俘虏敌军先锋将领,单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你若再如此怨恨,实在是不配做我草原儿郎。”

      布和有些不甘心的闭上嘴,神情失望的转身离开。

      “等等。”巴雅尔突然叫住他:“你去打听打听营里谁会做中原饭?若是没有,便去附近的牧民里找一找有没有中原人。若是有,请人来营里做饭。”
      -------------
      蜀军军营

      马恒走到主帐跟前时就见石覃闫门神一样的守在门口,他心里咯噔一下凉了半截,上前急问:“候爷到底怎么样了?”

      石覃闫脸上罩着白布,身上也挂了许多军医配置的药囊。他见马恒神色慌张,丝毫没有顾及周围还有许多军士,便有些不悦:“我已下令严锁军情,马校尉这是生怕旁人不知候爷已经重病昏迷?”

      马恒被训立刻环视一周,见无人向他们这边看来才放下心,转头又道:“我想进去看看候爷,这已经是第五日了,末将实在是担心。”

      石覃闫瞥了眼身后的帐子,有些犹豫。这几日他几乎是不眠不休的日夜守在此处,任谁来了都挡在外面。如此做法其实已经引起怀疑,许多底下的人议论纷纷。再这么下去,恐军心动摇。此时放马恒进去也好,左右他已经知道实情,没有瞒着的必要。

      马恒走进帐中,即使脸上裹着白布,满屋子浓浓的药味儿也直往口鼻里钻,令人胸口有些犯呕。他大步流星的走到床边想要查看床上之人的情形,却因隔着一层白纱而看不真切,只隐隐约约瞧到平侯穿着寝衣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昏迷的不省人事。

      “军医怎么说?”他担忧询问身旁的石覃闫,看到实情后反倒越发不能安心。

      石覃闫回他:“候爷的疫病很严重,军医已经用过药了,但未见好转。昨日夏杨来过,我已如实向他禀报。”

      马恒不能掀开白纱探望,便只得再看了两眼后小心退出内帐,与石覃闫一同走到外帐的沙案和悬挂羊皮地图前,看着近几日送来的战报以及目前的战局犯难。

      “候爷目前不能主事,夏大人身为监军,资历又老,理所应当替候爷暂理军事。可夏大人毕竟不是军伍出身,对兵法什么的更是不熟悉,拖上几日还成,可一旦起了大仗,绝无法胜任元帅之位。”围着沙案走了两圈,马恒沉重开口,字里行间都是对战局的忧心焦灼。

      石覃闫见他如此,没有立刻将他赶走,想他若是能多呆一会儿,外面那些人也少些疑虑,于是张口接话:“蜀军爆发疫情,朔北和拓玛焉能不知?拓玛那边定会趁此良机前来攻城,不过好在三川城已经被朔北收复,我们躲在牧野城内倒一时无事。只是如此一来,朔北那边反倒不好交代了。他们若是要怀疑我军故弄玄虚,不肯出兵,怕是要派人前来试探。”

      马恒点头同意。他也料到朔北那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如今候爷病重的消息知道的人甚少,要不是那日候爷正好倒在他面前,恐他也会跟外面那些人一样蒙在鼓里。这种情况下,若是朔北那边真的来人,又要如何瞒住。

      石覃闫知他在担心什么,开口道:“此事不必瞒,候爷病重乃是实情。”

      “可若是他们趁机发难又要如何?顾渊弛这次连圣旨都带来了,要借天子的名义夺走蜀军和西陵军的军权。西陵军倒罢,本也不是朔北的对手,我军却是万万不能着了他的道的。”

      马恒说出心中忧虑,事实上他的担心不无道理。那日谢儒自北营回来后,紧接着就有一封所谓的天子诏书从北营发来。持诏之人刻意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大声念出,圣意要蜀军交出兵权,统一听从顾渊弛调配,任顾渊弛为本次东荒大战的兵马大元帅,统掌天下兵马。平侯面上接旨,却以借口拖延敷衍。持诏之人倒也并未为难,转身就走了。此事发生后,蜀军军内上下皆是愤然。虽都知兵权不可能交出,但也为朔北此番举动感到折辱。

      石覃闫却摇头,指了指地图上的三川城,道:“朔北此举不过是想要杀一杀咱们的威风,仗着有天子在手挟持诸侯罢了。但汾阳两河他们或许是真的想要,这也是为什么顾渊弛急于攻打三川城的原因。此城夺下,西陵家想要再拿回去就不易了。可三川城连着牧野城,另还有其余三城同为边境防御城池,五城连防,缺一不可。为防朔北狼子野心,我军坐镇牧野不动,这样他们就算是拿下剩余四城池也无济于事。”

      马恒听他分析透彻,恍然大悟,总算是心安了几分,立刻接道:“还是石将军想的明白,我军此时就是要按兵不动才好。朔北只知咱们军内染了疫病,却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若是人来了,给他唱出戏瞧瞧就是了。”

      二人又相谈了一盏茶左右的时间,直至军医来瞧病才被打断。马恒不作久留,临走时却欲言又止。

      “石将军可知,候爷为何下令关押付先生?”最后,马恒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平侯倒下时尚有一丝理智,对身侧的石覃闫说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命人看住付博宽,不允他随意走动,也不允他与人书信往来。这样一吩咐,其实就是变相的关押了。马恒实在不解,付博宽乃是蜀王跟前的红人,一直受蜀王宠信,平侯此举就不怕得罪了他?

      石覃闫的脸色在他问出这话后脸色微沉,语气也冷了些:“候爷做事自由他的道理,马校尉只需要把人看好,不要让旁人知道付先生的处境就好了。”

      马恒自知多嘴,连忙退下,不敢再有一句多余的话。其身后,石覃闫正领着军医往内帐的床榻边走去。

      两日后,朔北果真来人,说是要见一见平侯,商量两军对敌事宜。

      朔北来的人是位中年男子,姓崔,名唤崔徽征。其身侧跟着一位面容白净,个头矮小的儒生,看样子像是谋士下属一类的。剩下的便是随行护卫了,大眼瞧去约有三四百人。

      朔北有三大门阀权贵,与南地尚世家,尚声望的风气不同,朔北的这些门阀皆是实打实的政治权族。这其中,崔家便是最鼎盛的一家。崔徽征虽不是崔家的当家人,但在朔北的地位也是重臣。此番派他前来,足见疑心之重。

      蜀军内夏杨亲自来接人,石覃闫和马恒等人也跟在一旁,只是没有上前搭话的机会。石覃闫对夏杨倒是极其放心的,这位大人虽不善兵事布阵,但在官场里沉浮多年,周全谨慎什么的都只有令人佩服的余地。

      就这样,一行人先吃了酒菜,饭桌上夏杨故意吐露了平侯重病的事情。朔北的人得此消息皆是一副震惊的模样,尤其是那跟在主人家身旁的小谋士,惊的连碗都掉了。夏杨又道既是疫病,为了众人安危着想,便不必去看了。但崔徽征哪里能同意,话溜了两圈意思都是要亲眼见到才好回去给世子交差。夏杨无奈,只得同意。

      饭罢,夏杨领着人前往主帐。石覃闫和马恒原本是跟在后面要一起进去,但临到进账的时候,马恒却悄悄将石覃闫拉到一旁,说出了一件他刚刚发现的事情。

      “此话当真?”石覃闫听完后犹有不信,看了眼不远处的主帐,此刻那些人都已经进去了。

      马恒一脸郑重:“我方才瞧的真切,那小谋士确实是朔北的崇和郡主。候爷早年在朔北为质,后蜀王命人将其接回,派去的人里头有正有我。那朔北的崇和郡主我曾见过一面,当年她一路追着候爷的马车出城,印象颇为深刻。”

      石覃闫皱眉沉默,后道:“此事先不要声张,崔徽征不是等闲之辈。那崇和郡主既没有表明身份,想来并无恶意,我们且先留心着。”

      马恒点头自是听他的,不敢轻举妄动,但心里却也不自觉的回想起这位郡主,以及当年接回平侯的情形。

      平侯郭衍年少时远赴千里为质,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早在蜀王还是宣威侯的时候,南地的势力大不如北地,仅有青阳和洛邑两处封地。蜀王为求一时之安,亲自将嫡长子送往朔北,这才换来了几年的蛰伏。昌靖兵变后,蜀王答应天子北迁,条件是要朔北放了质子。半年后,蜀王派人去朔北将郭衍接回。天子论郭衍之功,封其为平侯。

      马恒犹记得那时他还不是虎卫营的校尉,得了此差事原本是觉得有些倒霉的。南北之间关系不好,谁都怕此行会有去无回。另者,郭衍虽说是嫡长子,但蜀王已有两个在跟前的儿子,亲疏远近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算来算去,这都不是一件好的差事。可不成想,这位嫡长子不仅出众,且回到南地以后十分受蜀王重视。这一趟算是让他走运的在郭衍面前露了脸,回到南地以后还连升了校尉,成了其面前的半个红人。

      再说这位郡主,乃是老朔北王唯一的孙女,身份比大启公主还要尊贵几分。那日,返队车马浩浩荡荡的刚出了城,这位郡主就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儿,在众目睽睽之下拦住了平侯的马车。南方的女子大多温婉,马恒哪里瞧见过这种做派,当时就有些傻眼了。

      可平侯不愿见她,命车队继续赶路,权当看不见这个人。马恒本以为这位郡主会知难而退,却不想她一直跟在车队后面行了数十里,期间连口水都没喝,看着也着实让人心疼。马恒不敢打听平侯的私事,可这一幕任谁看了心里都多少有些明白的。他不喜北人,却莫名的对这位执着的郡主有些好感,心里也盼着候爷能下车与人说清楚,缘聚缘散,总是要明白一些才好的。

      然而平侯这个人,面上看着温和谦谦,实则最是坚毅果断,说过的每一句话,下达的每一条命令,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当然,这些是马恒跟在平侯身边有一阵子后才慢慢明白的。但他第一次觉得平侯心狠,却是在这个时候。崇和郡主一连跟了数日,平侯都未曾见她。后来有一天早上,郡主不见了。他一打听才知道,崇和郡主被她的兄长,也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朔北小战神连夜绑回去了。此事,才算是告一段落。

      悠悠数年已过,这只是一件小事,又跟马恒自己没有关系,却不想如今回忆起来他却仍旧清晰,连那郡主的样貌都还记得。可能,是因为当年那个不顾一切的小郡主让他看到了北地女子的情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第 64 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