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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短梦 ...

  •   行星NC02-a,联科大、联盟理事会大楼所在地。
      这次众人前往NC02-a,就是因为最近要召开一次“开发迁居带外新行星的人类新居地”的正式会议,三位行政、军事、科技上的执政官,理事会不包括秘书长诺文,来自于人类目前剩余的五大居住行星上不同的十二个地区的共十二名理事会成员,还有一些担任关键部署工作的高级将领以及知名科学家,以及唯一一名身份完全脱离于政府结构的与会人员——盛海平先生,都会参与本次会议讨论。

      其中有部分与会人员因为所在地距NC02-a太过遥远,会通过弦共振通信在现场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参与会议。
      ——人类迁居带是一个直径五十光年,形状勉强可以算作平面圆的圆形,而NC02-a大体在圆心位置,如果一位居住在迁居带边缘的理事会成员要到场参加会议,那以目前的飞舰最高速度,他要在路上花费五十年以上才能赶到会议现场。

      这也算是如今颇为滑稽的一件事——只有通信是实时的意思就是,一位胸怀大志、颇活跃在政治舞台上的政客,他却可能在他一辈子的任职期间,没有见过他任何一位同僚或政敌。

      有媒体戏称这种现状是把两千多年前的互联网无限放大了,让连领袖和领袖都成了网友关系。

      这次用以会议场地的理事会一号厅被层层驻守,裴廷走过一条长长的、无人的特供通道——但大概只有设计场地的专家才能算出这里到底有几套还是几十套防御系统,严丝合缝得比箍紧的铁筒还严密。

      一号厅中心是一张大大的圆桌,桌子正中是正在缓慢旋转的按比例尺缩放的五大行星。

      圆桌上某一个位置是科技执政官、联科院院长小泽野平的,而以小泽野平为中心,他两侧是这次与会的科学家代表,再向两侧延伸,右侧是裴廷,左侧是诺文,而从裴廷向右,是这次与会的各军种高级将领,从诺文向左,是这次与会的联盟理事会成员。
      最后,最后一位将领和最后一位理事会成员汇到一点,这里是最后一个位置:盛海平。

      据说座位安排是根据古时候中国文官在左,武官在右的方式。

      小泽野平位高,却到得很早。
      在所有与会者中,小泽野平是最为年长的一位,即使是以如今的人均自然寿命来看,小泽野平也已经来到了生命最后的落日,对于联盟,对于所有人,比起一个执政者,他更像是某种精神象征。

      而他也是当年研究出能制造光速飞船的曲率引擎的主要的五位科学家中,活下来的唯一一位。

      三个世纪前,一批年轻科学家研究出了曲率引擎,同一年,联盟却通过了“反逃亡法”,即禁止人类以任何形式组织群体大规模向外逃亡,尤其禁止精英阶级——这是人权上的压榨和不公平,原本就是为了让部分精英人类逃亡出银河系,留存一线希望的曲速引擎立马成为了一纸废纸。

      五位科学家当月自杀了三位,剩余两位一位因为心灰意冷,选择冬眠——冬眠就是通过冷冻人体,降低各项代谢,让人在多年后醒来,依旧是刚刚被冬眠那年的年纪和身体状态。
      而另一位科学家在后来遭遇暗杀,死于非命。

      ——三个世纪前选择冬眠,在两百年后苏醒,就是当年研究曲速引擎的五位科学家中唯一存活下来的一位:小泽野平。

      小泽野平醒来后,就彻底放弃了曲速引擎,也一辈子没有再碰过曲速引擎,改而去钻研计算机去了,卓越的人在哪个领域都有成就,联盟最高级别、远超人类智能量级的超级计算机只有两台:一个是“00”,一个是“原点”,“00”被卫庄送给了盛闻,而“原点”就在小泽野平手里。

      裴廷入座自己的位置,而此时绝大多数高级将领早都已经入座——比起喜欢靠谁先来谁后来用以摆谱的政客们,军人们更讲究纪律,宁早到,绝不迟到。

      理事会成员们也陆陆续续入座,盛海平不紧不慢地缀在最后,简直像是进了自家后院一样自在。

      理事会的一个年轻成员似嘲非嘲,声音不小地和旁边的同僚说:“我还以为这是次能关乎人类未来存亡的核心会议,原来不过是桩左右离不开钱,连盗国偷生的商人都能来掺一脚的生意。”

      盛海平认出这是理事会秘书长诺文的侄子亚当斯。

      不过亚当斯能进入理事会倒和他叔叔关系不大,他们俩的主张甚至南辕北辙,诺文主张的是“积极应对,尽力而为”,但难免因为执政官高高在上的身份显得有那么几分虚伪,毕竟人类就是全灭亡,他们这些“高等人”也是最后死的一批。
      毕竟尽力而为的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在能力范围之外,你们这些人就被联盟政府放弃了。

      但亚当斯在进入理事会之前,就一直主张着“让每一个人都有生的权利,每一条生命,每一个人格都应当受到平等尊重,没有一个人应该被放弃,他们是一个家庭的父亲、一个家庭的母亲、一对父母的骨肉儿女,我们的同胞兄弟姐妹,我们不应该被灾难麻木,我们应该重新唤醒我们珍贵的怜悯和同理心,让每个人都享有平等的生的权利”,同时对盛海平之流——这种享有特权,用权力碾压其他人的人权,所关心的最要紧的事永远是个人利益,而不是大众死活的腐朽的“社会害虫”深恶痛绝。

      虽然亚当斯的说辞冗长,但他发自内心的嫉恶如仇和对平凡人们的怜悯像一把早就在这个冰封时代绝迹的烈火,一下子点燃了无数人的心,在短短几年内就获得了相当大体量的群众支持,甚至已经有媒体做出预言——亚当斯必定是诺文的下一任继任人,他将带领人类开启一个伊甸园一般的新时代。

      盛海平理了理衣襟,却连看一眼亚当斯都没有看:“哪怕是让你亲爸一枪崩了你妈,我也能做成这桩生意——而我除了能做生意,还能把你送到今天会议上准备开发的新行星上种玉米。”

      亚当斯立时火冒三丈,噌地站起来,从脸气红到脖子:“盛海平你不要欺人太甚!你这是侮辱——你这是罔顾法律,在侮辱一个联盟政府官员!”

      但盛海平依旧连看都没看过他,对身后的随行秘书吩咐:“把这次会议的提案导入进我位置上的智能屏。”

      亚当斯:“盛海平——”

      诺文抬头,威严地呵斥:“亚当斯,坐下!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亚当斯不可思议地看着叔叔,浑身气得发抖——这是包庇!这是对盛海平的包庇!

      盛海平却如同无事发生,径直走向圆桌另一端入座。

      裴廷半阖着眼,对场上的小插曲充耳不闻。

      短暂而无伤大体的意外过后,作为这次会议的带头人,执政官诺文在秘书的协助下组织起会议,做了一个简短的开场讲话——他没有起身,依旧坐在位置上,但他讲话的材料和与会内容都已经传送到每一位与会人员面前的光屏中。

      这次圆桌会议与其说是一场正式、严肃的联盟首脑会议,不如说是一场气氛温和的洽谈会,而在这温和的氛围中,整个人类社会在几个世纪后的存亡去向,就将成为定局。

      这次会议的目的是为了探讨人类是否需要在现在既有的直径五十光年的迁居带以外开发新行星,供以人类未来的搬迁和居住——未来要开发新的人类居住地是必然的,这次会议主要要解决的问题是应不应该从现在就立刻开始着手这个问题。

      诺文大概概括了这次会议的目的,他喝了口冰咖啡,说:“好了,先生们、女士们,我作为这次会议的提出人,我首先来表明我的立场——无关乎我支不支持这次‘新家园计划’,我的立场是首先站在大多数选民的意见基础上的。”

      这次会议的目的被诺文言简意赅地概括作“新家园计划”。

      “首先我们都知道,”诺文说,“目前我们剩余的,人口密度最大的,而且适宜人类生存的五大行星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是稳定期,我们的科技水准容许我们如果某一天有小行星体像我们的家园撞击过来,或说我们的家园本身受到轻微的引力扰动导致轨道偏移——这些问题我们都是可以解决的,而根据联科院的测算数据,五大行星的稳定期至少在五个世纪以上。”

      “这无疑是给我们喘一口气的宝贵时期,”诺文看向在座神色各异的与会人员——其中裴执政官依旧半阖着眼,仿佛在会上睡着了一样,诺文近乎无声地用舌尖顶出声“啧”,继续说下去,“我知道,现在有一种声音就是希望联盟政府能够立刻制定开发新家园的计划,寻找环境稳定、适宜生存的新行星,在这五个世纪内,我们是可以暂时高枕无忧,但我们不能眼光短浅,只看得到自己的利益,我们要为我们的子子孙孙制造生存环境,为他们谋求福祉——所以首先可以肯定的是,‘新家园’计划是一定会通过,问题无非是现在通过还是日后通过罢了。”

      在场内的与会人员中,诺文的年纪仅仅次于小泽野平,他第一天来联盟政府上班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了——如众人所见,他是位典型的“行政执政官”,好话说了一堆,逻辑天衣无缝,但要解决的问题依旧在原地打转,没有丝毫进展。
      这次会议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日后”还是“现在”。

      诺文的视线逡巡过众人,不疾不徐道:“但事有轻重缓急,联盟能支出的资源是有限的,我们都知道,寻找一个新行星本身就是工程量相当大的工程,更不用提后续的开发建城,五大行星上的人们或许高枕无忧,但在五大行星之外,还有一千多万人口每日在生死线间担惊受怕,所以我认为当下的当务之急是安顿好这些人们,而不是急冲冲地去找新家园——这是我的意见,我持反对票。”
      到最后,诺文终于慢腾腾地把他的意见说了出来。

      诺文露出微笑:“抛砖引玉,这仅仅是我个人的意见——你们怎么想呢?”

      小泽野平左手边一个年轻人举手——他是主攻行星研究的科学家。

      “但是没有人会知道明天发生什么事,”年轻人紧张而谨慎地说,“我们能够应付外太空撞击,但我们也仅仅只能应付这些了……如果将来某一天,我们行星围绕着的恒星发生变故,因为突如其来的引力扰动发生轨道偏离,那这就远远不是我们能解决的问题了,戴森球、行星、空间站都可能会被恒星吞噬,到时候所有人都要在原地等死。”

      他深呼一口气,鼓足勇气:“这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的丧气话,是将来迟早会发生的事。”

      诺文依旧微笑:“我知道,谢谢你的勇敢发言——但是你认为你说的那天在哪天呢?”他神情温和:“你说的对,这样的灾难也终将会有一天降临到我们身上,但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当务之急,而不是远在一千年后骇人听闻的隐患。”

      年轻人一下子被驳住,他天天呆在实验室,根本没有办法跟诺文这样的老油条辩论,整张脸都通红,抬不起头来。

      ——但他说的是真心话,从各个方面分析,寻找新家园都已经刻不容缓了。

      但同时他也没有意识到,既然诺文也知道单单寻找合适的新行星就要花费巨大的人资物力,那为什么还要一拖再拖,不立即着手,反而用不是“当务之急”来推诿——如果寻找新家园这种事成为“当务之急”,那还来得及么?

      而如果他跟在场任何一位理事会成员是好友关系,他就能问出个大概了。
      ——一旦“新家园计划”通过,诺文和他所有的理事会成员以及下属部门就摊上一个烂摊子了,他们要为此殚精竭虑,以完成数不清的工程审批、监察、督促,忙上忙下,而同时还要承担着选民们的抨击:选民们会抨击他们在位不作为,连现在的问题都还没有完善解决,就要考虑以后的问题,并质疑他们这帮人花大资源建立新家园的目的是不是为了让他们这些精英阶层和精英子女逃难,把他们这些底层选民、纳税人压榨出最后一滴血后再像垃圾一样抛弃。

      哪怕这次危机的波及范围在一千光年以上,如果真的想逃难,过上伊甸园一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大概需要逃离银河系,去隔壁星系,比如M31发掘新家园,但是这些选民们并不会听,群情激愤并不会因为一句“这是错的”而偃旗息鼓。

      而一旦失了民意,诺文就会倒台——没人乐意接“开发新家园”这个烂摊子,自己做不如留给下一任做。

      诺文并不代表人类利益,他只代表,也只愿意代表选民们的利益。
      哪怕选民们利益的根本,是在侵损人类利益的根基。

      诺文是理事会秘书长,他的声音,即理事会全体成员的声音。

      年轻人不好意思抬头,却叹了口气。
      诺文连同理事会成员,这就是十三票,而本次会议的与会人员一共就三十名——根据少数服从多数原则,这次会议的决策已经显而易见了。

      年轻人这才后知后觉诺文的险恶用心:这次会议是诺文发起的,而与会人员,也都是应理事会的邀请。

      年轻人下意识看了眼裴廷,裴廷低垂着眼皮,议题在诺文和理事会成员那过了几轮,裴廷都未发一言,甚至看上去仿佛连听都没听。

      这次会议简直是理事会控场,他不善言辞,与会的另外几位联科院的院士更是不善言辞,即使偶有质疑,也根本辩驳不过理事会,在场的高级将领同理,他们是带兵打仗、指挥前线的,既不是辩手,更不是大演说家。
      而场中唯一一位既不是科学家,也不是将领,却富可敌国的盛海平先生,也一副并不在意会议结果的样子。

      ——他确实是不在意。为了方便交流,众人面前的智能屏是互相连接的,意思就是能随意查看任何另一个人的屏幕桌面并下载文件,而盛海平先生的屏幕桌面,贴满了儿子的照片。

      此前盛先生让秘书给他导入的会议材料就是盛闻的照片。

      与其听人放屁,不如多看看儿子照片。
      裴廷的夺子之仇,常看常新。

      而后这位年轻的行星学家,发现了一件更惊悚的事——裴廷下载了盛海平桌面上的儿子照片。

      裴廷做了一个简短的梦。

      或那不是梦,他不至于松懈到在会议上睡觉,他听得到诺文,听得到亚当斯,听得到卡奥尼亚少将,并有精力辨别他们的立场,他们的想法。

      但他却整个人像置身于另一个环境,环境中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实——且触手可及。

      他从床上睁开眼——这是一种难以言述的感受,他耳畔能听到会议上某个人的发言和驳论,但他又能切身感受到他躺在一张床上,盖着暄软的被子。
      “哗——”旧式窗帘被手动拉开,天光一下子洒进来,他微眯起眼皮。

      他侧头看过去,宽阔的透明窗前,窗外是青草坪,而窗内……是个仅仅穿着军式衬衫的高个儿青年,甚至从衬衫尺寸来看,那衬衫还十有八-九是他自己的:套在青年身上,就盖到了腿根,肩膀也不能挺括地撑起来。

      “啊,天亮了。”青年毫无语言美感的感叹。
      青年扭过头,而那张脸裴廷已经见了无数遍。

      盛闻慢腾腾地回到床边来,裴廷的视线不自觉地向他腿根、膝盖、小腿上看,那里有一些淤痕还有……吻痕。
      盛闻单膝曲起,抵在床边,低着头,双臂撑在裴廷两侧,懒洋洋地用嘴唇摩挲过他鼻梁:“大头领,醒了?”

      耳边还能听到诺文针对此次“新家园计划”的战略分析,鼻梁上却还能感受到盛闻嘴唇的温度——这是一种荒谬的体验,甚至让裴廷有种在会议现场干这种荒唐事的错觉。

      而他的肢体行动、语言行动都是不受他控制的,裴廷看见自己捉住盛闻瘦长的手,而盛闻就这么直直地向他吻了下来——裴廷睁大眼,或说他想睁大眼,但他的眼皮丝毫不动,这是不受他控制的。

      盛闻温吞、有一搭没一搭地吻着他,而裴廷听见自己低哑道:“把衣服脱了,乖。”

      盛闻微微撑高了些,眼珠盯着他,慢着调子,懒懒散散地揶揄道:“啊,大头领昨晚好棒啊,今天早上就算了吧。”

      然后裴廷看见自己不受控地拽过盛闻手臂,把他推倒在床上,主动位反转,他亲吻过盛闻的脖颈、耳垂、喉结,盛闻在他耳畔要命的喃语,带着点儿想让人把他x死的笑意——当然其中还掺杂着某个人的会议发言,让这一幕愈发荒谬。
      而他指腹沿盛闻的腰沟摩挲而下,真实的、摸得到脊骨的微硬触感如实反馈进他的神经系统。

      直到——直到盛闻抓着床单,闷着头一边笑一边疼得抽气:“嘶——大头领,你个畜牲。”

  •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是peting预见的未来——这部分内容(主要是gh),等修完前文后,前文会补充内容和解释。
    另外:
    1.想看沙雕文的建议弃文。
    2.想看治愈文的建议弃文。
    2.想看常规套路文的建议弃文。
    以及本文所有花大篇幅描写的人物都不是单线人物,即他做了A他就是坏人,他做了B他就是好人,如各位所见,无论作者能不能驾驭,这依旧是一个非常大的世界观架构,要写的也不仅仅是两个人你爱我我不爱你,追文看文是一个读者作者双向选择的过程,谢谢支持,也祝各位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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