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人语》普修斯

11、少女普罗米修斯（十）

　　方应看坐在审讯室，已经很熟悉了，摸摸面前的桌子，看着对面穿着一身警服的寇准。他闭上眼睛，认认真真感受呼吸带给人类的意义。这不仅仅是呼吸，是人类活着的证明，更是方应看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不舍，他还没见过极光，就要被草草结束这一生。
　　寇准敲敲桌子，方应看睁开双眼，寇准用淡漠的口吻问他“不打算死之前说一下完整的故事吗？我不要求你把幕后组织的事也说出来，我只要有关褚汝茴的部分，毕竟她至死也认为你爱她，我希望起码还她一个真相。”
　　方应看笑笑“那我想想，我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呢？”
　　审讯室的门开了一点，带起一小阵风进来，还好没有人在意。
　　“就从我认识她说起吧！”
　　『说实话，我认识她的时候，她真的是年纪小好骗，看起来细细软软，像是小白兔。我本来没想认真，只想玩玩来着，但是你知道的，‘兔子’的眼神多让人怜爱啊！
　　我们在一起三年的时候，我真的是腻了!她拼命讨好我，委曲求全的样子真是可爱!我不想被纠缠，就想着带她去我信的那个教吧！我想，你应该查出来是什么教了。想把她吓跑，谁知道她真的是蠢女人，不但不跑，还和我一起加入。
　　我当然要好好利用一把了，把她加入事先就做好的计划里，让她偷圣物，让她被发现，让她为了我献身。她又怎么能知道，圣物会要了她的命呢!她什么也不知道，还是心甘情愿去做了…』
　　方应看深呼吸，没有继续。寇准见到他如此精心策划一个女孩的死亡，不禁有些动容，问他“你难道不会被自己的良心谴责吗？面对一个人完完全全的信任，你首先想到的居然是让她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教派献身。”
　　方应看仰头看了看白净的天花板，眼眶有些发红，一低头还是硬下心肠捶桌子说“无论如何，事情我做了，罪过我来承担!”
　　寇准也站起来，凳子被挤到后面去，发出响声，寇准铿锵有力地说“同伙，我要同伙的名单，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通通该受到惩罚。这不仅是法律给你们的惩戒，更是道德判给你们的枷锁。你们凭什么草率的决定一个人的性命，这该是由她自己决定的事。”
　　方应看抱着双手，靠向椅背，挑衅地问“你觉得我会给吗？大不了到时候说，全是我随便叫的小流氓而已，谁会追究呢？”
　　监控忽然断了，温恍现身说“我会，褚汝茴会，这世上每一个记得褚汝茴的人都会。”走到方应看近前，放出褚汝茴，继续说“我会追查你背后的人，也会让每一个漠视他人性命的人付出代价。你以为你马上会被你背后的组织救出去或是灭口吗？放心!我会让你在牢里接受最公允的法律所给的制裁，你该死，可绝不是那么简单去死。”
　　方应看呆住，看着褚汝茴伤心却无泪的脸，继而哈哈大笑，说“是吗？你觉得你可以对抗那么多人吗？”转过头不看褚汝茴。
　　寇准有些惊讶于温恍的出现，说“温恍，有监控呢!”
　　温恍挥挥手，让他不必在意，褚汝茴肝肠寸断，却又摸不着方应看，只能呜呜咽咽的哭着。
　　温恍和寇准在一旁看，只能怒其不争，为这个男人付出生命也还是要原谅他。
　　方应看只是闭上眼睛不看褚汝茴，温恍一巴掌给方应看扇去，方应看才睁开眼睛，愤怒地看温恍，因为被拷住了。
　　温恍说“我不会让你死的，起码现在不会。”
　　方应看忽然想起他对褚汝茴说，让她偷东西时的一个片段来。
　　『“这很疯狂不是吗？你究竟在想什么啊!”
　　“没关系啊，这…这没关系的!”他解释到，手伸向她，“我爱你不是吗？这不就足够了!”
　　她把手打开，捂住头，头发已经被揉乱，“可你分明知道，爱我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方法，你根本不爱我…”』
　　方应看当时沉默了，他没有辩解什么，甚至没有说他爱她，她还是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事。
　　褚汝茴不再哭泣，她请求温恍“可不可以让我的魂魄也消失啊？我没有什么要存在的意义了，我想逃避。”
　　温恍还是冷着脸回她“不行，除非毁掉黑翡翠，我不知道在哪儿。”
　　褚汝茴转而望向方应看，手按在他肩上，其实摸不到的，却还要强装亲密“我求你，告诉我黑翡翠在哪儿？这是我唯一求你的事。”
　　方应看不说话，看着褚汝茴摇摇头。
　　褚汝茴崩溃地瘫在地上，她活着的时候是个普通人，死了也是个脆弱的鬼。对人类来说，最简简单单不过的生死她无法决定，现在连消失的权利也没有。
　　方应看想去扶她，无奈自己本身就受到限制，眼里的坚冰融化了些，对着褚汝茴哄道“好了！好了!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不要伤心。”
　　褚汝茴闻言站起来，悲伤的神色消失了些。
　　方应看其实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到底爱不爱褚汝茴。说爱她吧，又千方百计让她死；说不爱吧，又想把一颗心活生生献给她。或许，不需要清楚这些，他对褚汝茴的感情就是复杂，就是连自己也不清楚。不清楚就不清楚吧！世间有几样事是能明明白白的呢？
　　方应看说“黑翡翠在汝茴被锁的悬崖上，温恍应该能找到，我就不说那么具体了。名单的问题，给我纸和笔，你去抓吧!涉及这件事的人都并非高层，你们抓了，无非也就伤伤皮毛而已。”
　　寇准问“你还是不想把他们供出来吗？你自己也知道自己做错了。”
　　方应看回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错的，还是义无反顾做了。我的家庭背景跟不上我的欲望，我还是想要更多，直到现在我还是不知足。我不会说的，你们想知道就自己慢慢查。”
　　温恍按下寇准捏紧的拳头说“他不可能说的，过了今晚，他就是个死人了，现在我该带褚汝茴走了。监控和外面的人会重新看见你们，按照司法程序来，把该判刑的人通通抓住，这才是你该做的。”
　　随后带着褚汝茴走了，去往悬崖，崖壁上就是能制造虚妄结界的黑翡翠，温恍把翡翠拿下来，捏在手里问褚汝茴“想好了吗？真的连魂魄也不要有？”语气柔和，不似以前一般生硬。
　　褚汝茴坚定地点点头。
　　温恍又问了一句“那你就不想知道方应看到底喜不喜欢你？”
　　“我已经知道了!”褚汝茴回到，还是少女甜甜的嗓音。
　　温恍笑笑，咬破手指在黑翡翠上画了个符咒，翡翠便化作齑粉，随六月的风消散入泥土里。
　　褚汝茴微笑着说“到我了!”
　　随后是温恍的一张符咒贴在褚汝茴身上，褚汝茴连痛苦也不曾有，就彻底消失在世界。
　　回到家后，寇准发来消息。
　　“温恍，敌人已经顺利抓捕完毕。我有一个小小的疑问，为什么褚汝茴要一心向死呢？”
　　“因为她有自己的答案。她看起来柔弱，实际上比谁都要强，得到自己的答案，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我还是不懂。”
　　“那就不用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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