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编她的秘密》东遗若野

29、二十九

　　王子今跟着程若愚去了法务部，当着那几个面色不善的法律顾问的面写了长长的一大篇自白书，签字之后，又被带去三楼的摄影棚。

　　本来用于给模特们拍硬照的摄影棚现在要用来录王子今的“口供”。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出于保密的想法，程若愚还是将熊远拉过来掌镜。

　　王子今看着摄像机后的熊远，熊远看着自己镜头下的王子今，两个人都十分的不自在，但是远远在后面和一种法律顾问抱臂看着一切进行的程若愚却好像是一幅如鱼得水的样子。

　　她是天生的战士，越是这样拆招破局的局面越能让她发挥自己的能量，她也越兴奋。

　　在她眼中，熊远录下的，是她用来和樊东阳打仗的军火。

　　程若愚反复和几个法律顾问确认着这样取证的有效性和将来呈送董事会与合作国企的手续，这一次说不定能够一举把樊东阳一系连根拔起，让他们再也不能在自己的“Lady Grace”兴风作浪。

　　熊远那边一按下暂停键，程若愚就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挤开熊远，在监视器反复查看着录制的结果。

　　视频中流着无声眼泪，满面后悔和尴尬的王子今似乎并不能触动到此刻因为能够复仇而感到愉悦的程若愚。

　　王子今录完以后，躲到角落里，她看着程若愚的身影，也能感觉到程若愚心中躁动的激情。

　　程若愚并不是那种会轻易流露自己心情的人——当然愤怒和蔑视这两种感情除外，她从不吝啬于向别人展示自己的这两种感情——而如今能够将情绪外露到身边的人都能察觉到她的跃跃欲试，程若愚心中的激动的程度可想而知。

　　这让王子今多少觉得自己的立场有些尴尬。

　　她本来以为自己的“自首认罪”会换来公正严厉的处罚，但是似乎到最后，自己的这个大彻大悟，几乎用尽所有勇气的“义举”，也不过成为了程若愚和樊东阳两个人争斗之间的一个棋子。

　　王子今期待的是更为壮烈的牺牲，而不是这样憋屈地作为某一方的棋子，又一次被人利用。

　　被肖曼利用和被程若愚利用，自然是有不同的。但是本质上来说，都让王子今觉得懊恼。

　　似乎看到王子今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角落实在太过可怜，熊远走过来冲着王子今温柔苦笑了一下，拍着王子今的肩膀：“你虽然做了错事，但是你能站出来，这很勇敢。你放心，你的心意不会被辜负的。我们会让应该受到的惩罚的人，付出代价。”

　　王子今眼眶微热，差点就要哭出来。

　　她这次破釜沉舟一般地站出来，除了对肖曼素来的积怨，也是心中日益生长的正义感和自我意识觉醒，她想要换来的是“公平”二字。

　　哪一派的夺权胜利并不在她的考量之中。

　　程若愚那边终于是审核好了视频，她将拷好的U盘交给几位法律顾问，后面的流程要拜托他们，甚至有必要的话，还得去找第三方的大律所和会计公司。

　　她转过头来看着站在一起的熊远和王子今，她和他们微秒地站在了这间屋子的对角线。

　　程若愚踩着高跟鞋慢慢走到两人面前，略过熊远直接问王子今：“你是不是心里还会觉得自己像个英雄？”

　　被点中心事的王子今脸一红。

　　程若愚了然地笑了笑，抬起头仰着下巴，又用居高临下的态度看着她。

　　“收起你幻想里的英雄主义吧。如果要贯彻公平正义，那么一开始你就不应该让步妥协。你现在做的事情不过是亡羊补牢将功补过。你既没有一错到底的胆子，又没有坚守正义的固执，你做不了什么英雄，你只是个普通又弱小的角色罢了。”

　　熊远又忍不住开口帮王子今说话，他对着程若愚面色已经很是不善：“你不过是想要能够扳倒樊东阳和肖曼的证据，现在都已经得到了，子今也会得到相应的惩罚。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何必再这么说她。”

　　程若愚不服气地瞪了一眼熊远，被当着外人的面被熊远这样反驳，让她十分不爽，但是她眼神又扫过这时候已经面容枯槁的王子今，抿了唇，深吸一口气，到底没有再发作出来。

　　熊远说完程若愚，这边又和声细语地劝王子今：“子今，你不要往心里去，也不要怪若愚讲话难听，你知道她的性子……”

　　“我——”

　　“我不会怪总编的。”王子今赶在程若愚出声前，先给程若愚鞠了一个躬，“这次所有事情都是我惹下的，给大家添了这么多麻烦，我真的很抱歉。”

　　大约是猜得到程若愚的态度，王子今在道歉之后又立马抬头继续诚恳说：“我知道总编你一定觉得我说再多遍的道歉也没有用，是没有办法改变和挽救局面的。我也并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什么英雄，只是觉得无法再容忍自己隐瞒着什么了。这次，不管最后会有什么样的处分，我都会接受的。”

　　“总之，你先停止吧。具体的处罚等我们讨论以后再决定。”程若愚再也没有话好讲，口气也缓和下来，“后面董事会那边如果同意调查的话，肯定还需要你本人到场配合调查，希望你也不要逃脱。”

　　“不会的。”王子今勉强笑了笑，又点点头向程若愚和熊远致意，“那么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熊远还是略有些责怪地看着程若愚。

　　程若愚双手抱胸：“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只不过做了一个负责任的领导应该做的事情。”

　　熊远摇摇头，没有多和她说话，追着王子今去了。

　　“子今，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去吧？”熊远实在是不放心现在脚步虚浮，垂头丧气的王子今一个人回去。

　　“不用，我可以的。我已经不会再退缩了。”王子今回头给了熊远一个苍白但是温柔的笑容。

　　她似乎意有所指，并不在说现在眼前的事情。

　　熊远不想多想，只是见她故作坚强，便想配合，不忍心戳穿，也是强笑着说：“那就好，是我多担心了。对了，过几天一诺要从片场回来了，我想给他办个庆功宴，你说好不好？”

　　“好，当然好。”

　　“你也会来吗？不，你一定要来。”

　　王子今没有回答，只是又低了低头。

　　好像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熊远连忙说：“我还没有和若愚说，她的性格，也许不会来的，所以你不用觉得——”

　　“再说吧。我今天累了。”王子今撂下这句话，脱身离开。

　　她今天耗尽了所有的孤勇，实在太累了，急需要回家休息补充一下能量。

　　一路上，她都绷着一张脸，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

　　她突然发现，原来一个人内心情绪翻涌到极点，反而脸上的肌肉都失去了力量，再也不能做出任何的回应。

　　她漫不经心地打开家门，谁料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已经在家中。

　　“哟，子今！你今天回来好早！”

　　穿着家居服，在地板上折叠着衣服的韦一诺冲着呆站在门口的王子今打招呼。

　　“你、你已经回来了？熊远不是说你还要有几天才能回来吗？”

　　“啊，那个……”韦一诺脸上阳光的笑一下子充满了犹豫，“我，我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所以就先单独回来了。”

　　王子今看着韦一诺，心头的委屈突然冲破了极点，一下子泪水不受控制地放肆而下。

　　“怎么了？”韦一诺察觉到了王子今的异常，连忙站起来，温柔地把站在门口的王子今拉倒沙发上，“你是不是见到我太高兴了？”

　　善意的玩笑，远比伤人的话语更容易让人崩溃，王子今在沙发上嚎啕大哭，终于把这一天的情绪都宣泄出来。

　　“——这就是全部了？”听王子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讲完，韦一诺坐在沙发上，给两个人都开了一罐小啤酒，“这不是正好吗？你正好，就不用烦恼要不要辞职了，直接去跟着刘铮呀！反正若愚她的眼睛里从来容不得沙子，你这次也不能再留在她身边了。与其等她赶你走，你现在就自己先走。”

　　王子今已经哭得虚脱，狂灌自己一口啤酒补充水分。

　　“你倒是一点都不烦恼。”

　　王子今把喝光了的啤酒罐轻飘飘扔到韦一诺的身上。

　　“快乐活着是我的信条嘛！再说，我肯定是会选择跟着梦想走的啊！你知道吗？公司已经重新给我签了约，马上我要有正经的经纪人和一系列的包装营销了。”

　　韦一诺之前只是模特公司旗下众多男模特之一，签的也是朝不保夕的短期合同，除了和其他几十个小模特共享一个分派工作的经纪人之外，并没有任何艺人的特殊待遇。

　　但是这次他自己争取到了网剧，将来保不准会有一波流量在，一下子成了公司里的头号独苗，公司老板怕自己的能力不够，还专门替他物色了几家大公司，为他签了专业的艺人经纪人和营销炒作一条龙的服务。

　　“我要重新弄个微博，好好包装一下自己，我会有我的粉丝，我的后援会。我，终于可以骄傲地和别人说，我是在娱乐圈工作的，有名有姓的演员了。”

　　王子今看着韦一诺的侧脸，轮廓分明，皮肤也很好，仿佛透得出光。

　　韦一诺身上始终有着这种少年气息，那种带着名为“梦”的气息。他追逐着他的梦，从少年起就不曾放弃，所以，他终于也有机会，成为别人的梦。

　　从今往后，一定会有不少的人，为这张俊俏的脸，着迷失神吧？

　　王子今看着韦一诺的脸眼神也迷茫起来，她抢过韦一诺手中没喝完的啤酒，一口干掉。

　　啤酒入肚，气翻上来，打出一个嗝，让王子今觉得积攒的一切肮脏也随着这个嗝打出来了一样。

　　“我们离婚吧。”她这样对韦一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