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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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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小雨费力地睁开眼睛,唯一的感觉是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浑身使不出力气。
她这是怎么了?钱小雨忍不住呻.吟出声。
四周黑黢黢一片,只有头顶的某个地方泄进来一丝光亮。她眯起眼睛,虽然看不太真切,但视线范围内能分辨出来大体轮廓。
她尝试动了动身子,接着一句咒骂脱口而出,手和脚都被麻绳困住,嘴里还被塞了毛巾,毛巾上的味道让她恶心,干呕半天,眼泪顺着脸颊流进了头发。
伸手在身下摩挲片刻,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块木板上,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潮湿阴冷的味道。头顶上偶尔有或轻或重的声音传进来,好似人走过的脚步声。
钱小雨猜,自己躺着的这个地方很可能是间地下室。
她又动了动身子,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徒劳无功。
她慢慢回想,失去意识之前,她正和弟弟说着话,然后自己莫名其妙地没了知觉,醒来时就到了这里。
难道是自己喝的那杯水有问题?
水是米粉店的大婶倒给她喝的,对了,她提醒了自己几次要喝水,大婶一定是在水里加了让她昏睡的药!
这么看来,大婶多半不是好人,弟弟不会也遭遇什么不测了吧?她用弟弟做诱饵,骗自己过来,应该是有预谋、有计划的。
转念一想,钱小雨又觉得不合乎逻辑,她连下坜区都很少去,更不要说靠山里的郊区一带,所以不可能认识这些人。可他们挖空心思骗自己,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机?
正左思右想,透出亮光的头顶处被人打开,放下来一截梯子,紧接着有人顺着梯子爬下来,前头的她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米粉店的大婶,身后跟着的男人,钱小雨不认识。
大婶手里拿着手电筒,随着她走近,一束强光打在钱小雨的脸上,她忽觉眼前一白,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等她再睁开,那两个人已经到了她床前,男人粗糙的大手捏起钱小雨的下巴,左右转着端详。
过了会儿,似乎是满意了,嗯了声,却没有说话。
大婶将手电筒的光移开,笑声里透着些讨好的味道,“绝对是靓妹子,放心吧,那个价钱你们老板不亏。”
男人往后退两步,手往头顶的出口处指了指,大婶会意,点头如捣蒜,赶紧快步走在前面带路。
刚走出去几步,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回身走到钱小雨身边,弯下腰,嘴巴紧贴在钱小雨的耳朵边,压着嗓子说:“娃子你别恨我,我是收钱办事,要怪就怪你得罪的那人。”
得罪的人?钱小雨想开口问,却因嘴里塞着毛巾说不出话,唔唔着扭着身子挣扎,眼睛憋得通红。
片刻后,出口处的盖子“咣当”合上,地下室里又恢复了晦暗。
外面响起嗡嗡的人讲话的声音,钱小雨竖起耳朵,只能模糊听到几个字,好像在谈价钱,她心跳开始加速,告诉自己必须要镇定,尽快想办法逃出去。
刚才借着大婶手电筒发出的光,钱小雨大概掌握了地下室里的情况,她闭上眼睛平复心情,然后憋足一口气,从木板上爬了起来。
她记得床边竖着个东西,从形状看有点像中学参加植树活动时,在农村见到的铁锹或铁镐类似的工具。她摸黑爬过去,双手在身后寻找,指尖碰到木棍时她的心一跳,急切地往两头摸索。
终于,钱小雨手指接触到冰凉的金属,是把铁锹!
为了不发出声音,她小心地将铁锹放平,然后把反绑的双手凑过去,在铁锹的刃口用力磨着麻绳,一不小心,手腕碰了上去,钻心的疼。
钱小雨咬牙忍着,继续磨麻绳,一刻也不敢放松,先是磨断一股,她加快动作,剩下的一半很快被磨断。
她站起身坐回床上,正要解开绑脚的绳子,头顶入口处的板子被人从外面掀开,有人放下梯子爬了下来。
钱小雨眨眨酸涩的双眼,没想到进来的人是弟弟。
他一进来,很快合上头顶的板子。
钱小雨听到他轻手轻脚走过来,摸到床板坐到她的身边,然后扶住她的胳膊,小声地说:“我把你嘴里的布拿开,你千万不要叫。”
钱小雨点头,下一秒她嘴里的布被取了出来,她没忍住咳嗽起来,又怕外面的人听到,她赶紧捂住嘴。
咳嗽止住,她忙问他:“你有没有事儿,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问完,又发觉不对劲,“你是怎么进来的?”
男孩的手举起来,仍小声地说话:“我用这根铁丝开的锁。”
他还有如此了得的手上功夫!
钱小雨记得爷爷说起过,爸爸从小就爱琢磨精巧技艺的东西,而且他手指灵活,家里的收音机、电视或其他东西坏了,到他手里都能修好,看来弟弟遗传了爸爸这方面的特长。
钱小雨解开脚踝上绑着的麻绳,稍微活动了下僵硬的关节,问:“他们怎么没抓你?你和他们——”
黑暗的空间里,她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他的脸,“你们……是一伙儿的?”
面对钱小雨的疑问,男孩没吱声,过了半晌,他才低声说:“你找错人了,我不是你弟弟。”
钱小雨果断地摇头否认,“不,你就是我弟弟,我不会弄错的。你离开家十五年,我和妈妈就找了你十五年,你怎么能说不是你呢?”
男孩站起来,语气急促,“我不想和你争,骗你的事都怪我,我现在放你出去,你不要出声,出去之后,千万不要再回来了,这些人很坏,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他边说边弯腰想解开她身上的绳子。
钱小雨把松掉的绳子扔在一边,直接下地,抓牢他的手,“你跟我一起回家,妈妈还在等着你。”
男孩沉默着,过会儿把手包塞给钱小雨,然后用力挣脱开她抓住自己的手,“我真希望你是我亲姐,不过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赶紧跑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钱小雨不再和他争吵,心里早打定了主意,必须带他一起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从出口爬上去,钱小雨手脚捆的时间太久,有些不灵活,出来时不小心撞到了木板,发出了不小的响动。
几乎同一时间,不远处有男人大喊“抓住她!有人要逃!”
男孩上前推她一把,嘴里催促着,“你快跑,他们人很多!”
“跟我一起走!”钱小雨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眼神很坚定。
男孩看着她的眼里溢出了泪水,他咧开唇角想朝她笑,却哭了出来,钱小雨站在原地,忘记了反应。
旁边有几个人拿着家伙事包抄过来,男孩没办法,张嘴咬住她抓住自己的手,钱小雨手背一痛,突然松开手。
男孩又从后面使劲推了她一把,“往山下跑!”
想到弟弟暂时不会有危险,钱小雨决定自己先冲出去,转回头再过来救他。
可是,她没跑出去多远,前面就被一个魁梧的男人挡住,他手里握着一根棍子,钱小雨下意识后退两步。
前面的男人继续朝钱小雨逼近,她知道形势不妙,自己在的地方是个院落,高墙闭户,想来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她自嘲地想,难道今天自己要交待在这儿么?
注意力全盯着前面,她没差察觉到身后也摸上来一个人,那人正举着棍子朝她背上砸去,钱小雨感觉到身后有异常的空气流,心中暗叫糟糕,可回身已经来不及。
她本能地想跳开,可双腿软软的,使不上劲儿。这时,她脚下忽然绊到什么,身子一斜,结结实实摔倒在地上。
那两个男人见状,放松了警惕,一个还得意地开起了玩笑,“妹子别瞎跑了,这个地方你跑不远就得被抓回来,还少不了一顿打,费那个力气干么,还不如陪我们哥几个喝两杯,咋样?”
说着,男人就要伸手抓她,下一秒他的双臂就被一股铁钳似的力量抓紧,随后他竟然被举高扔了出去。
院子里有人在喊,“快来人啊,有人闯进来了!快来人!抄家伙!”
钱小雨眼前一花,就感觉自己被人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到一堆草垛旁边,那人对她说了声“别乱跑”,转身就和那些人打在了一处。
借着月光,钱小雨一眼就认了出来——救她的人是顾超!
此时的他,戴着深色头套来遮住脸,但她熟悉他的声音、他的身形和他狠戾的动作。
对方不断有人冲上来,把顾超紧紧地围在中间,他们有的空手,有的手持棍子,还有两个举着西瓜刀。
耳边响起乒乒乓乓的打杀声,惊得钱小雨心脏噗噗乱跳,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钱小雨几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顾超,就是他在巷子里打群架,然后自发地将他分类为杨老师说的“坏孩子”。后来,顾超带着自己玩了,就再也没给她现场观摩他打架的机会,担心她害怕。
所以,今天是钱小雨第二次看他打架,在脑海里想象和亲眼见到他和人打斗的场面,带给她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这种不要命的狠戾让她心惊的同时,也令她心痛:难道她不在他身边的这些年,他经常让自己处于类似的危险之中?
她走神的功夫,对方几个人基本都被揍趴在地上,剩下的一个人,大腿簌簌地发颤,举着刀不敢上前。
他没上前,顾超也不想赶尽杀绝,转回身一把拉起草垛旁的钱小雨往院门处跑去。
想不到,院门旁边的暗处还藏着两个人,顾超和钱小雨没察觉,奔跑的双脚一起被那两个家伙拉低的绳子绊住,往前趴在地上。
看他们倒下,其中一个举着刀就冲了过来,顾超用力推开钱小雨,自己滚开得慢了些,腋下挨了一刀。
正在这时,从三米多高的铁门上跳下来一个彪形大汉,钱小雨抬头一看,不禁脱口而出,“彪哥!”
地上的顾超来不及多想,就地一滚,藏在暗处。
剩下的三个人看截货的人又来了外援,鼻子都快气歪了,一起发力围攻阿彪,阿彪虽然手无寸铁,却身手矫健,没到一刻钟,几个人就被揍得趴在地上哎呦乱叫。
看都没那些人一眼,阿彪拍拍身上的土,问早闪到一边的钱小雨:“自己能走么?”
钱小雨点头,跟在阿彪身后,打开院门,出去之前,她回身看了顾超藏身的暗处一眼,他高大的身影正一闪而过。
她心想,顾超的伤应该不严重,他又不能在九爷面前出现,不如等她回家再说。
没走几步,一辆黑色的汽车安静地停在那里。
钱小雨打开车门坐进去,里面的男人扭头看她一眼,淡淡地说:“让你小心,看来是白说了。”
钱小雨瘪瘪嘴,理亏的人选择转移话题,“谢谢您回来救我,对了,彪哥真是厉害。”
陈达久笑了笑,“特种部队退役,服役期间获奖无数,对付这帮混蛋太看得起他们了。”
他身边果然藏龙卧虎,没想到看似憨厚的阿彪,竟然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钱小雨决定下次见他,直接喊彪哥威武了。
想起还在里面的弟弟,钱小雨试探地问道:“能回去把我弟弟一起救回来吗?他还在里面。”
陈达久侧头看着她,略一沉吟,“这个地方我们不熟,别贸然行动,回去再想办法。而且——”他侧身看她一眼,“你这个弟弟真假难辨,如果不是他,这次你能上当受骗?”
车子启动,路经顾超藏身的地方,疾驰而过。
顾超伸手摸向腋下,已是湿漉漉的一片,他咬紧牙关,从衬衫上用力撕下一条,使劲儿勒住正流血的伤处。
远处汽车的尾灯越来越小,一转弯消失不见。
顾超这才跨上摩托车,车子如离弦的箭,向山下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