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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生活不易 ...

  •   “没关系,不用请我吃饭。”

      霍昕在月光下冲盛汶最后笑了笑,然后驾车离开。

      实际上饥肠辘辘的他还有一大堆文件要看,看完还要为明早九点半的会议做准备。

      因为他原来效忠的那家公司明世是现公司的对家,所以新老板对他的期望颇高的同时疑虑也颇多。而且最为头疼的是,新老板的女儿最近对他虎视眈眈。

      所以这些乱七八糟的因素加在一起实在让他没心情与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继续寒暄下去。

      所谓邂逅,所谓浪漫,早已经不是他这个年龄追求的东西了。

      他不说啊。盛汶眼睁睁看着霍昕驾车离开。他很像零点驾着南瓜马车匆匆离开的仙度瑞拉,不过仙度瑞拉留下来一只水晶鞋。

      而他,他什么也没留下。

      那个暑假,陈家又接二连三向盛汶抛出橄榄枝,也许是霍昕的话给了盛汶灵感,最后那次,盛汶坐在陈太太对面,万分冷静地说:“既然这样,那您和陈先生不如直接收养我吧,将来我也好名正言顺孝敬你们和奶奶。”

      陈太太端着咖啡杯的手好像失去知觉,顿在半空起码三秒钟。

      自此,盛汶算是彻底却了陈家人的“盛情”。

      如果她被陈家夫妇收养,那就是名正言顺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假如陈先生哪天不幸突然故去,又没能留下遗嘱,她将合理合法的分掉与陈怡一样多的财产。

      这样,风险有点大。

      既然陈家的盛情如洪水滔滔不绝,那她总得设置个门槛自保一下。

      之后去上了大学,三年里,盛汶的大学时光并不十分美好。她拒绝了陈家人的帮助毅然决然选择北上求学,去的同样是馔玉炊金的大都市,虽然繁华但也压力山大。

      选择了一所二流院校,念了个“用处不太大”的汉语言文学,叔叔婶婶的意思是选择就业前景好的专业就是王道。

      盛汶是文科出身,教师自然是上上之选。

      乔嘉月的准考证号一直“丢失”,高考成绩查无所查。盛汶都念了半年大学才知道她父母托关系替她找了个艺术院校,去学钢琴。

      钢琴?四五岁的时候乔嘉月除了和盛汶一起上过两天钢琴艺术班以外就和钢琴没别的渊源了。

      不过听她的意思,还在一门心思寻找阶层跃升的途径,并未专心学业。

      盛汶大二的时候选修了一门《人口地理学》,教授在讲授人口迁徙的时候顺便提了提移民的途径。

      那节课盛汶睡得不太踏实听了两句,于是课后立即联系乔嘉月:“乔嘉月,乔嘉月!我们老师说会杀牛的移民新西兰和澳洲比较容易。对语言要求不是很高。你可以移民,以你的姿色,嫁个好点的外国老公应该不难,然后就可以住在大房子里了,再生一个混血小宝贝。完美吧!”

      “完美个头!”

      乔嘉月恨不得以当年十五分钟徒步从千米远的pub杀到她家的速度杀过来,以杀牛的方式杀了她。

      其实盛汶没有听见,除了杀牛,可供选择的职责还有医护,园丁,大货司机等等等等。

      不过这都不重要。

      那时候还不知道乔嘉月也顺应时代的洪流做起了网络自媒体。更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把自己包装成人畜无害单纯善良的钢琴才女。一首流行歌弹了好几个月居然有了大几K的粉丝。

      似乎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行,如果不出差错,一眼就能看到三十年以后。

      因为巨大的生活压力,盛汶不得不在课余时间选择兼职。已经是大三,得多攒点钱,上了大四就没那么多时间了。

      是在学校边上的24小时便利店做收银员,7到15点一班,15点到23点一班,23点到次日7点又是一班。盛汶周四课最少,就只在那天做七点到下午三点那班。

      今年的冬天很冷,A市又在北方,十一月份已经下了好几场雪。

      六点半,盛汶裹着羽绒服一溜小跑去换早班。

      刚替客人把泡面泡好,同事王晴过来跟她寒暄:“小汶可以和你商量个事吗?”

      王晴也是在附近念书的学生,只不过她总是做周五下午三点到十一点那班。

      “什么事?”盛汶给关东煮的格子里添了份鱼豆腐。

      王晴虽是北方姑娘,但求人办事的时候也会扭捏:“明天晚上我有事,想请你替我的班。”

      盛汶爱莫能助:“这样啊,可是我们学校十点半就门禁了。”

      又添了一份娃娃菜。

      王晴可能真有事,咬了咬牙从钱包里摸出来一张红的:“这个你拿去住旅馆。”

      在A市这个地段,就算是不带窗户的鸟笼子一晚上也得一百二十块。

      盛汶没有做声。

      王晴深吸一口气,又掏出来一张绿的:“再加五十,工资算你的。”

      一间鸟笼子,宵夜就点一份二十块的过桥米线,还有富余。

      盛汶眯眼睛露牙,将钱揣进兜里。

      周五晚,十一点,盛汶替王晴的班准时交班。手机上已经定好了旅店,她准备买好过桥米线直接过去睡觉。

      就算是北方不大兴夜生活,可A市这样的大都市,也不会没有夜生活,十一二点正是夜猫子们出门活动的时间。

      路灯亮的很好。

      盛汶看着来往结伴而行的红男绿女,突然想念乔嘉月,也突然想念那个送她回家的男人。

      大概邂逅的时长于生命的长度而言就只有一瞬。因为反应过来之后已经只剩下回忆。

      “小姐您好。”

      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拦住盛汶的路。

      “我是DW娱乐公司的经纪人,”女人边说边递过来一张名片,“您有做艺人的意向吗?”

      盛汶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这个妆容热烈的女人。

      天底下没几个不做梦出道的吧。

      女人仿佛猜中她的心事:“我觉得您不论身材长相还是气质都十分符合我们公司的要求,这么优秀的条件,很值得一试。”

      女人见盛汶迟迟不接自己手中的名片,也不觉尴尬反而笑的更加灿烂:“我知道这年头骗子多,没有关系,您有空可以亲自来我们公司看看,就在A市。我们绝对正规。”

      盛汶不抵女人的热情,小心接过名片。

      “想好了随时打给我。”

      女人冲她一笑,眼角瞬间张开无数条鱼尾纹。

      盛汶看着手中的名片,女人的名字叫赵玉华,很大众化的名字。其实盛汶一直觉得经纪人应该叫什么Anne啊Jruiy之类的,反正就是跟国际接轨。

      周六的时候盛汶盯着那张名片从早上六点一直盯到退房,终于下定决心拨通了上面的固话。

      这算是遵从心的方向吧。

      “喂您好,DW娱乐。”

      接线的是一个声音甜美的女人,盛汶简略说明她与赵玉华相遇的过程之后,声音甜美的女人就把电话转给了赵玉华。

      电话里赵玉华一如既往的热情,在问清盛汶的个人信息之后俨然把她当成了“自己人”:“小文啊,你什么时候过来?有些事我们当面谈比较好,你可以准备下才艺。”

      盛汶挂了电话赶紧回学校换了件合适的衣服,按照赵玉华给的地址打车去了DW娱乐公司。

      合适的衣服都单薄,一下出租车盛汶就站在冷风口里打了个哆嗦。

      还好赵玉华出来接她,没耽误多少时间。

      这个DW公司实在算不上什么公司。盛汶去过一次陈家的咨询公司,他们在B市CBD最高档的写字楼里租下整整一层,透过陈瑜办公室里的落地窗可以俯瞰B市大半条护城河。

      天下尽收眼底的感觉。

      也许北方人简朴。

      赵玉华把盛汶领进一个类似舞蹈室的房间里,四周的落地镜将盛汶照了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进去的时候里面还坐着两个男人,两个都很胖,其中一个还留着络腮胡。

      盛汶鞠躬问好之后就等着赵玉华的安排。

      “长得不错,包装好了肯定能红。”留胡子的男人摸着下巴冲她点头,很不像好人。

      盛汶有些想走。

      “会唱歌吗?”没留胡子的问。

      “会唱,还会点钢琴。 ”

      盛汶没什么底气,其实她的钢琴弹得不错。母亲喜欢音乐,所以很小就将她送进钢琴班,不过后来因为父母关系破解而不幸中断。

      后来还是托了陈玫的福,盛汶又重拾这项技能。陈玫是个很文艺的人,很喜欢女孩子摆弄那些叮叮咚咚的东西,和盛怀礼在一起刚三个月的时候就送给盛汶一架进口的雅马哈钢琴,同样的型号价钱是国产的两倍多。

      “会跳舞吗?”留胡子男人又问。

      “这个不会。”

      盛汶有些心凉。

      “这个不太好办,现在哪有光唱歌不跳舞的艺人啊。”留胡子男人扫兴一样点起一根烟,“不行。”

      站在一旁的赵玉华笑盈盈拍了拍盛汶的肩膀又将她往两个胖男人身边推:“长相气质都挑不出比这个好的了,还会唱歌弹钢琴,就算没有舞蹈底子,现学现卖能摆花架子就足够了。”

      只任赵玉华推了两步,盛汶死死将脚粘在地板上不肯再往前挪动。

      这很像老鸨推销姑娘。

      这个念头一攀上脑际盛汶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不该来这一趟的。

      幸好她还算镇定。

      “赵姐,你们可不能不要我,虽然我不会跳舞但是我可以学啊,”盛汶紧张的直攥拳头,脸上摆着个很傻白甜的笑,“您让我怎么学我就怎么学。”

      赵玉华一听心动,脸上却是个为难的表情:“可是这得自费。”

      “自费就自费。”盛汶俨然一副鱼儿上钩的模样。

      “得先交三万。”没胡子的男人伸出手指跟她比划,“要是能交,我们保证你能出道。”

      盛汶眼睛一亮:“真的吗?太好了,我要出道,我要出道。您等着我现在就让我妈给我打钱!”

      DW的三个人只当这是个上套的蠢兔子,没有做过多的猜测将她放出了房间。

      刚出房间,呛人的烟味一扫而光,盛汶捂着胸口倒气。

      见有人经过她就说自己在找卫生间,没打草惊蛇。

      幸好这地方不算难出,可盛汶仍旧有种黑煤窑里逃出生天的感觉。

      她沿着人多的大道一路小跑,边跑边哭。

      好像捕兽夹子里逃跑的白兔,拖着流血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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