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书生》念子海

9、夏叔的女儿

　　有时，我觉得自己像被吸进了黑洞，我无法回到心心念念的何家，我总是想看看奶奶，想回去看看姑姑姑父怎么样了，我忘不了妈妈的那辆小车，忘不了所有的过往，好像就连痛都变成了痒，苦的也变成了甜的。我已经是罗家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我的一举一动或许都已被掌控，我想做什么，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好像卡在了时空的接口，身子在这头，心在那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变得完整。我像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小猴子，我知道有一天真相会来接我，但我不知道到底是五百年，还是一万年，只有空荡荡的信念。
　　教务主任把我交给了辅导员，就这样，我找到了组织，我好像更像川江商学院的学生了。每天有车接有车送，我不用住宿，所以辅导员也省了不少废话。然而，这正是我所担心的，这样下去，我的生活将会一直处于被监控的状态，我就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调查爸的死因。但是暂时的受监是不可避免的，等到时机成熟了，我想我必须从罗家搬出来，学校宿舍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背着书包，从教室的后门悄悄溜了进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受够了早晨的氛围。
　　我一直想着要如何才能接近费尔，如果要接近费尔，现在对我来说，最容易去接触的就是尹芷涵了。可是尹芷涵，这么说吧，如果让我在我的妹妹罗晓曼和尹芷涵之间选一个共处，我宁愿选那个妹妹。

　　课间休息时，我走在走廊里，快走近卫生间时，我听到了一阵声音。走过去才发现，那是从女厕里传出的声音，门紧闭着，外面立着黄色的标识“正在清洁中”。
　　“快点给我交保护费！”
　　女生的声音听起来很决绝，也有点颤抖，“没有”。
　　“你爸在罗家当管家，你怎么可能呢？乖！听话！”
　　“我真的没有。”
　　“那你就惨喽！”
　　“你他妈嘴很硬是不是？欠揍！打！……你给我拿来吧！”
　　一个女生从女厕里跑了出来，从头发到身上是被泼的面粉、脏水和生鸡蛋，狼狈不堪。
　　几个打人的女生瓜分着抢来的钱，我看着她们，记住了她们的样子。
　　“喲，你又被打了？我劝你转学算了！”一个男生奚落着刚刚跑出来的女生，还用手推着女生。
　　女生拨开男生的手，想要逃到没有人的地方。
　　我追了上去，我拉着她进了一间女教师卫生间，幸好里面没有人。她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哭。我理解她现在的心情，和我小时候被有钱人家孩子欺负的心情差不多。我锁上门，帮她解开马尾，擦掉身上的脏东西，我才看清楚眼前这个女孩的脸，巴掌脸，大大的眼睛，小嘴巴，头发是很朴素的偏分，高鼻梁，很自然的美，未经雕饰，没有化过妆。要说缺点，可能就是眉毛的颜色有一点淡。
　　她哭得越来越厉害，我递给她纸巾，让她擦干眼泪。
　　“你…你还是别哭了，我们现在这样，你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
　　女孩擦干自己的眼泪，使劲擤了擤鼻涕。
　　我问她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她告诉我，自己并不是第一次忍受她们的欺负，因为她家境一般，所以一直被这所贵族学校里的孩子欺负。我问她那为什么还要一直在这里上学，她说是为了照顾爸爸，在这里读书，她就可以离自己的爸爸更近一些。我告诉她，我小时候有着和她相似的经历，希望她坚强面对，该过去的都会过去，以后如果还有人欺负她，可以来找我。
　　我低头看了一下她的衬衫，透过被浸湿的衬衫，已经能看到她的内衣。我的脸瞬间红了，我转过身。
　　“你怎么了？”女孩问我。
　　我背对着她，用手指着她的衣服，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指哪里，“你的衣服…湿了。”
　　虽然我看不到她的脸，却可以感受到她的尴尬。
　　“这样吧，我里面还有一件T恤，你穿我的这件衬衫吧。”
　　我背对着她脱下了衬衫，递给了她，“你放心，我不会回头的，你穿好告诉我。”
　　她的手碰到我的手，我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凉。
　　“谢谢！”
　　她接过衣服，穿了好一会儿，“我穿好了。”
　　我转过身，我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大了好多，她把衬衣放进了裙子里，袖口却长出了很多。
　　“那个袖子，多卷几下就好了。”
　　她卷了卷袖口。
　　我指了指外套上的名牌，“我的名字”。
　　“罗振轩，你好，我叫…”，她也指了指自己外套上的名牌，“夏晨菲”。
　　她伸出手，想要和我握手，我伸出手，握了握她的手。
　　她的脸红了起来，我怕会继续尴尬下去，“该回去上课了。”
　　我把外套披在她颤抖的身上。
　　我们一出门撞到了刚才奚落晨菲的男生，他看了我们一眼，非常生气，他塞了一团东西到晨菲的手里，愤然离去。
　　晨菲抬起手，原来是刚刚被抢走的钱。
　　我和晨菲回到教室，我以为一切会先告一段落。

　　午饭时间，我来到餐厅。
　　排队打饭的人很多，有人给我让位置，我谢绝了。我好不容易排到了前面，却发现前面吵了起来。
　　一个女生被从前面推到了后面，一直被推到我这里。
　　女生正要往队伍的最后面走，被我拦了下来。
　　“晨菲？”
　　“怎么是你？振轩！”
　　“振轩也是你叫的？”罗晓曼从队伍前面冲了过来，“你认识她？”
　　“嗯，上午刚认识的。”
　　“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喊振轩！”罗晓曼哪里肯放过晨菲。
　　“罗晓曼，你干嘛呢？”
　　“她是夏叔的女儿。怎么着？要勾搭我们罗家小少爷？”
　　晨菲吃惊地望着我，“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罗家小少爷，我早该想到的。”
　　我拉着晨菲，“罗晓曼，排到我们了。你打完饭就快走，我要打饭了。”
　　尹芷涵拉着晓曼刚要走。
　　“阿姨，你看我饭卡里有多少钱，能打多少份，我都要了！”一个男生从后面插了过来，这个男生正是今天上午帮晨菲抢回钱的男生。
　　“哥，你不是不吃学校的饭吗？”尹芷涵看到这个男生走了过来。
　　这个男生是尹芷涵的哥哥，尹芷河，尹延的儿子，费尔的继承者。
　　“对啊，我不吃。我喜欢买来倒掉。”尹芷河来势汹汹。
　　尹芷河走后，只剩下大概一份饭了。
　　我并没有理他，“阿姨，帮我打一份饭。”
　　我刷了下饭卡，端着饭菜，拉着晨菲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我把饭菜递给她。
　　后面的人打了半份，再后面排队打饭的人看见饭菜都没了，自然就散了。
　　尹芷河把所有的饭都推撒在地上，生气地走了。

　　“小少爷，你吃。”晨菲一脸怯懦。
　　“晨菲，第一，叫我振轩，第二，我不饿，不想吃，所以你吃。”我一脸严肃。
　　晨菲还是一动不动，我把筷子塞进了她手里，她还是愣着。
　　“怎么？你要让我喂你？”，我拿起勺子，煞有介事。
　　“我自己来。”她终于被我说动了。
　　我买了份泡面。
　　“你…你骗我。”
　　“我挑食，我就喜欢吃泡面。”我开始转移话题，“你是夏叔的女儿？”我还是不敢相信晓曼的话。
　　“嗯。”
　　“夏叔的女儿，他们还敢欺负你？放心，以后跟着我，有肉吃！”
　　她嫣然一笑，用手挡着嘴。
　　“夏叔呢，是我来罗家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对我很好的人，是他把我带回了罗家，半个月前，我是何恩生，现在是罗家小少爷，唉！我的故事以后和你讲，反正你记住，我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