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书生》念子海

4、我不姓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时间好像裂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我一直不停地往里面填东西，企图把它填回来填满，它却永远越裂越大，大到孤立无援的我找不到任何东西去安放。我多想把自己也扔进这个缺口，这样就不用再一直担心了。冥冥之中，总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我，不，是不同的人在朝着各自的方向拉扯，我收不回身，心脏里的血管好像被人一次又一次的打了死结，解开这一个，马上就发现又多了一个死结。
　　“恩生，你不要担心生活费和学费，姑姑和姑父会一直帮你的，你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你真的要浪费自己的才华去川江吗？”姑姑还是不愿意放弃我。
　　“你忘了妈妈的心愿吗？”
　　“姑姑，我真的想清楚了，我要去川江商学院。”
　　“恩生，奶奶不想委屈你。”
　　“奶奶，你不想每天都看见我吗？去了厦门大学，你就没那么容易每天都看到我了？”我企图说服奶奶。
　　“恩生啊，……”
　　“姑姑，你们放心，我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我会好好过的。”
　　说真的，我想过无数次，我是否真的能离开这座城市？我想我离不开这座城市，这座妈妈和爸爸还有奶奶都在的城市，离不开这座从小长到大的城市，我想要的所有东西都在这座城市里了，离开了这座城市，我能去哪呢？就算我去了，我能干嘛呢？这里有太多太多我想做还未完成的事了。

　　第二天，我带着花去看爸妈了，我想把自己的决定说给他们听。
　　我把抹布浸湿，擦着他们的另一个家，一边一角。
　　“爸，妈，我决定了，我要去川江商学院，我想留在云城，留在奶奶身边。我想如果你们听得到，也会理解我的决定的，对吧？”
　　“妈，你别不高兴，我知道你想让我去厦门大学，可是它不一定那么好，那里也不一定有我们云城美啊，我只想待在你们在的地方，你就让我留在这里吧。”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姑父去开了门。
　　一辆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车停在门前，敲门的是位老者，衣着朴素。司机坐在车里。
　　“你好，这是何恩生的家吗？”
　　“对，是啊。”
　　“我可以进去说话吗？”
　　“请进。”
　　“妈，这位先生说他找恩生。”
　　“这是恩生的奶奶吧？”
　　“是，你是？”
　　“恩生没在家吗？”
　　“恩生一大早就出去了。”姑父回答道。
　　“嗯，这样也好。”
　　老先生站在奶奶面前，先鞠了一个大大的躬。
　　“对不起，可能我今天的到来太过唐突，但是我必须这么做。”
　　奶奶和姑姑姑父坐在一起，面对着即将坠落的不安。
　　“我今天是来替我们老爷来领回他失散多年的孙子的，我们老爷是Lod’s的总裁罗川，我是罗家的老管家，恩生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孙子。”
　　“这不可能，恩生是我儿子从孤儿院领回来的不假，但是怎么可能是你们老爷的孙子？”
　　“您看，这是恩生刚出生不久时的照片，您看看是不是和恩生小时候一样，还有恩生小时候带的长命锁，上面有他的生日时辰，还有恩生刚出生时印的手印和脚印。”
　　奶奶流着眼泪，用颤抖的双手接过那些东西，仔细地看着一个个证据，她想找出老先生说的是谎话的证据，却怎么都找不出来，连我左手臂上非常小的梅花胎记都和照片上一模一样。
　　奶奶终于忍不住了，放声痛哭。
　　“恩生，他是我们小少爷罗世凯的独子，恩生本名叫罗振轩，当年我们罗家发生了一些变故，小少爷离世，所以不得已振轩才被……”
　　老先生不肯放弃，乘胜追击，又说了很多罗家的故事。
　　我从安乐园回来，整理好了心情，准备进门，却发现门口停着一辆豪车。
　　我赶紧推开门，看见奶奶泪流满面，门口还站着一位老者。
　　“奶奶，你怎么了？这是…”
　　“恩生，你要冷静啊，他是来领你回你家的。”姑姑不情愿地告诉我。
　　“什么我家？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就这一个家啊！”
　　“恩生，您是我们罗家小少爷的独生子啊！”
　　“什么罗家？我听都没听说过。”
　　“恩生，你看看这些，这些都是你小时候的东西，这是你小时候的照片，你戴的长命锁，还有小脚印小手印，还有这小被子，上面用线缝着你的出生日期，你看这照片，你左手臂上是不是有一个梅花胎记，和照片上一模一样啊。”
　　他来拉我的手臂，我往后退了几步。
　　“什么梅花胎记？你别说了！”
　　“是真的，你看下啊，恩生，你本名叫罗振轩，你爸爸是我们过世的小少爷罗世凯。”
　　“我爸是过世了，但他不叫罗什…什么凯，何厚才是我爸，我妈是顾云芳。奶奶你告诉他，我不是。”
　　“恩生啊，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奶奶，不是的，他就是个骗子，你不能这么说。”
　　“恩生啊，你听奶奶说，你是小厚和云芳从孤儿院抱回来的，当年你爸和你妈一直都没有孩子，去了好多医院都不行，所以从孤儿院把你抱了回来。本来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现在看来怕是错不了了。”
　　“姑姑，你告诉我，奶奶是在逗我玩呢，是不是？”
　　“恩生，奶奶没有骗你。”
　　“恩生啊，你先自己想一想吧，或许你去罗家会好一点，那家化妆品公司什么老字就是罗家的，你在这还要照顾奶奶这个累赘。”
　　“奶奶，你说什么呢？这就是我家，我只有这一个家，我哪里也不去，我谁也不是，我是何恩生，我妈是顾云芳，我爸是何厚。”
　　“你听清楚了吗？这位先生，你年纪大，我不想跟你计较，在我还没对你说什么不敬的话之前，请你赶快离开。”
　　“好吧，希望你们能好好考虑一下，我会再来看你们的。”
　　“滚！你他妈永远都别再来了，我不想看见你！”我费尽力气咆哮着，而那位老先生却如看待过眼烟云一般。
　　“慢走，不送了。”姑姑还是保持了该有的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