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书生》念子海

36、你看看妈妈好不好？

　　警察走后，徐美霖马上就从会议室出来，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罗家。徐美霖前一段时间联系上了夏叔，夏叔知道罗家的情况，却迫于无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夏叔也早就知道老爷已去，罗家势必会出现一场纷争，他不想卷入这场纷争，因此知趣地离开了罗家。当他知道徐美霖就是宋雪美，宋雪美还活着，并且能够给罗家带来希望的时候，夏叔大吃一惊，心里无比的欣喜，感叹道，“川哥啊，你说你养活了罗家人一辈子，没想到最后被罗家伤得最深的人救了Lod’s吧？罗家最对不起的人却救活了罗家，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啊？”
　　夏叔、桂姨和徐美霖一起赶回了罗家。
　　多少年前，她宋雪美哭着对自己说，“我这辈子再也不要来这个地方了！”没想到，时隔多年，她为了自己的儿子，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却发现早已物是人非，没有了罗川，没有了世凯。
　　她并没有心思观察回忆罗家的点点滴滴，马上就来到了那个房间的门前。她尝试着让自己做好一切准备，佣人拆着钉在门外面上的门板和钉子。
　　推开门，黑漆漆的一片，她什么都没有看到。接着，是一股股刺鼻、令人窒息的味道，很快门外的这些人全都没有逃脱地吐了。宋雪美，是的，这一刻她是宋雪美，她的眼泪漫过她的脸颊，她不敢想象自己找了那么多年、让她疼了这么多年的振轩在这样的房间里待了差不多一个星期。她想象着自己之前见过的振轩照片，擦了擦眼泪。
　　佣人们捂着鼻子，点了数根蜡烛走进了房间。
　　这一次，宋雪美再也忍不住了。她看见一个少年穿着一件早已看不出颜色的衬衫，大概是白色的，侧躺在地上，右臂张开，摊在地上，左臂和双腿蜷缩着，一动也不动。身上像是有着大大小小的伤，身上和头发上遍布着狗狗的便溺物，地上洒着狗粮。屋子里结着网，厚厚的灰尘贴满四壁。
　　宋雪美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上一次这样哭，还是亲眼看着世凯随着那场爆炸烧死在火场里。
　　佣人们紧紧捏着鼻子，谁都不想上前。宋雪美抽泣着，把自己Valentino高定的驼色大衣扔在地上，想要去抱起振轩。
　　“您先别动，你这样一把把他抱起来他可能会受不了。”夏叔也心疼着。
　　夏叔跪在地板上，听了听振轩的心跳，把手指靠近振轩的鼻孔，感觉到振轩时断时续的呼吸。
　　宋雪美蹲在地上不停地抽泣着，夏叔安慰着她，“少爷还活着，还活着就好。”说罢，自己也留下了一滴眼泪。
　　夏叔、桂姨和宋雪美把振轩带出了无边的黑暗，振轩又回到了自己有血有泪的房间，不知不觉间，他在这个房间住了快四年了。

　　振轩觉得自己好像死过一回一样，自己好像走进了一片黑暗，黑暗中，他摸索着好像是一片森林，他摸着身旁的植物，却刮破了他的肉皮，他看不清周围的世界，可周围的猛兽却好像可以看见他，它们撕咬着他的四肢，他的身体发出难以忍受的疼痛，他感觉自己的骨肉好像已经分离，他分不清自己现在是一副骨架还是一堆腐肉，又或者只是个魂魄。他就这样飘啊，飘啊，却突然间被一束光吸走了。
　　当他睁开眼，他觉得好疲惫好疲惫。从模糊到清晰，白色的窗帘飘在半空中，躺在床上好像可以看到天空，天空灰蒙蒙的。他想动一时间却动不了，身上的睡衣香香的，软软的，很舒服。
　　“醒了，醒了，振轩少爷醒了。”夏叔高兴得老泪纵横。
　　振轩张了张嘴，才发出声音，“夏叔。”
　　振轩看到夏叔回来了，虽然充满了疑问，但此时只有开心，“回来了。”
　　“诶！”夏叔激动得不能自已，也有对自己离开罗家的悔过。倘若他没有离开罗家，振轩就不会遭此劫。
　　“振轩少爷，你快看看这是谁？”夏叔指着宋雪美。
　　此时的宋雪美早已没了那天赶来罗家前的精致模样，黑眼圈深深地挂在眼底，穿着平常的衣服，头发松散地绑着。
　　罗振轩原本背对着宋雪美侧卧在床上，夏叔一说，他艰难地翻过身，看了看旁边的女人，虽然穿着打扮有点随便，却还是看得出与众不同，只是那也还是一张让他感到陌生的面孔。
　　振轩对夏叔摇了摇头。
　　“你的亲生妈妈，我们当年都以为少奶奶她...”
　　振轩听见“妈妈”两个字，冷漠地飞快转过身，背对着宋雪美。
　　“振轩少爷，你知不知道是妈妈把你救出来的？”
　　振轩闭上了眼睛，无动于衷。
　　“振...”夏叔刚要说话，就被宋雪美拦了下来，“夏叔，慢慢来吧，慢慢来，我先去给振轩熬点汤，你们慢慢聊。”
　　宋雪美擦着眼泪出了门。

　　接下来，一连几天，宋雪美都为振轩端汤倒水，振轩都背对着她，始终不肯看她。宋雪美很知趣，不敢奢求能喂振轩吃饭吃药，只求振轩能看她一眼。
　　振轩的身体慢慢恢复了起来，只是振轩不敢走出房间，最多在房间里转转，趴在窗边往外看看。
　　他不是不想，他怕遇到那个陌生的女人，更可怕的是，他一想到娟婶对他的种种就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他不敢想象自己当时狼狈的样子，他有时觉得自己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有时，睡着睡着就会被吓醒，尖叫的声音响彻整个罗家，有时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像宁婶？
　　他每次被吓醒，桂姨都把他抱在怀里，他也不闹，就那么静静地趴着，有时静静地留着眼泪，不发出一点声音。
　　他的话变得很少很少，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和那段日子一样，在等死。
　　宋雪美总是以泪洗面，看着振轩，看着振轩宁愿趴在桂姨怀里都不愿看自己一样。
　　后来，宋雪美总会在振轩睡着的时候偷偷去看他，她发现，他身上总会多出很多伤。
　　有一晚，宋雪美来到振轩的房间，却听见奇怪的声音，她没忍住推开门走了进去，发现振轩正用自己的头撞在床头上，右侧额头上已经撞出了血。
　　宋雪美终于再也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你别撞了！”宋雪美泣不成声，想去搂振轩，振轩停了下来，却不肯转头。
　　“你看看妈妈好不好？就看一眼！”宋雪美乞求着道出了内心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