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书生》念子海

3、红色暖壶

　　我想，生活对待我们还是很善良的，不管我们有多么伤痛，都会有尽头。无论天空的阴霾层带给我们多少冰雨和狂风，它都会有和我们告别的一天，不管它有多么不舍，它都始终要离开。它曾经的停留，只是想告诉我们人生不易，且行且珍惜。所以我愿意去相信，如果它活着，它一定是个双面天使，虽然它出现的时候总是朝着我们，张着它的血盆大口，也会不时地给我们一个重重的巴掌，打得天旋地转。甚至也会举起鞭子，一次比一次更重得抽打在我们最脆弱的地方。我还是相信，它是个天使，当它转过身，摘下恶狠狠的面具时，它或许早已泪流满面，它陪我们一起从羸弱走向坚如磐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救过我们的。
　　自从知道李琛和尹延的存在，我就像陷入了一个漩涡，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个至今唯一一个和爸的死有关联的线索。
　　我的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我想到费尔公司工作。可是我一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学生，不是，我早就不是学生了，怎么可能去费尔呢？现在比较可靠的办法可能就是上大学，毕业去费尔了。尽管我已经不再那么适合继续自己的学业，可是为了爸妈，我好像只能这么做，应该没有多久就要高考了吧，坚持到高考，上了大学我可以边打工边上学吧。
　　这只是个想法，在心里还没有那么确定之前，它只能是个想法。

　　没过几天，姑姑就搬来和我们一起住了，姑姑和姑父暂时住在之前爸妈的那间屋子里，因为姑姑怀孕了。
　　家里突然就热闹起来了，虽然不像爸爸和妈妈还在时一样，明显可以看出奶奶心情好了很多，有人在家陪着她，我心里也很开心。
　　爸，妈，你们知道吗？姑姑怀孕了，我要当哥哥了，你们要是还在该多好，我们一家人又可以吃一次团圆饭了，好想好想妈妈做的饭呢，感觉好像好久好久没吃过了。
　　爸妈，从你们走后，你们房间里的东西就没怎么动，姑姑和姑父他们来了，我要把你们的东西都打包好收起来了，尽管他们说放在那里就好，但是人总要学会长大，总要学会重新整理一些东西，收起一些东西，尽管有些东西我还不知道怎么割舍，也要把我对你们的依赖和思念都收起来了，希望你们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的，我很好，不要担心我。
　　我擦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东西，你们的照片，你们的衣服，妈妈养的花，爸爸做的小椅子，好多好多……每拿起它们一下，我的回忆就像春水一样不停地往外涌，就像一把一把的盐撒在我心口里好死不死的伤口，那些有你们的日子，那些我从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长到今天的日子，那些日子里，是我和你们还有奶奶的回忆，我们一家人的回忆。
　　不能再犹豫了，我必须把它们一一收好，放在一个角落，也是为了自己好，我必须好好地活着，更好地活着。
　　我拿起床底下一个红色铁皮的暖壶，它的部分外壁上锈迹斑斑，它有些年头了，我甚至都怀疑它的年龄比我还要大。我擦了擦它，暖壶上木塞的铁片也锈迹斑斑，我拿下木塞，擦了擦它，正要塞回去的时候，却发现暖壶里有一卷资料，我把它抠了出来，发现这份资料是费尔公司化妆品的资料，上面是各款化妆品的产品成分表，从产品名称上来看，它们应该是一个系列的。
　　仔细看才发现，这些资料都有一个很大的共同点，那就是，它们的产品成分中，有很大部分的成分含量都超标了，属于非法生产的范畴，尤其是其中“砷及其化合物”的含量，非常严重地超出了国家法定的标准。
　　直觉告诉我，它一定和爸的死有关。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把它藏了起来。
　　眼泪不自觉地从我眼角流出，我知道，这是激动的泪水，因为它让我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姑姑敲门进来了，我飞快地抹掉眼角的泪，可还是被姑姑看到了。
　　“恩生，其实不收拾也可以的，姑姑家里也是到处都摆着东西，没事的。”
　　“是时候该给它们找个地方了，它们不能陪我一辈子。”
　　姑姑他们搬了进来，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我好好地吃了一顿饭，从爸妈走后，好像是第一次这么好好的吃了一顿饭。
　　或许是我把自己心里的杂物一并都收拾了，所以也是这么时间以来，第一次晚上睡得很好。
　　梦里面，我梦见了爸爸和妈妈，妈妈做了好大好大的一桌饭，爸爸提着行李回来，还有姑姑姑父和奶奶，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饭。
　　还梦见，妈妈跟我说，妈妈真的觉得很幸福，因为我们恩生特别听话懂事，我们恩生啊，以后一定会赚大钱，会考上自己最喜欢的厦门大学，会过着自己想过的人生。
　　最后，一道光把爸爸和妈妈带走了，他们的脸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从梦中醒来，我又被拉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觉得，我要去上学，我要完成妈妈的心愿。也只有上学，考上大学，我才有机会查清真相，弄清楚心中所有的疑问。
　　我穿好校服，装好课本，准备先去给奶奶和姑姑姑父做早餐。没想到，姑父早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恩生啊，快来吃饭，你…你这是？”姑姑看到我穿着校服，开心坏了。
　　“奶奶，姑姑，姑父，我决定了，我要去上学，去参加高考，我要完成爸妈的心愿。”
　　“好…真是太好了！”奶奶喜极而泣。
　　我吃着早餐，仿佛看到妈妈像每天早上一样，从我眼前走过。
　　我背起书包，走出门，摸了摸院子里那辆小车，走到我熟悉的那条路上，我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使劲喘了一口气，走到了巷子口，似乎看见妈妈穿着围裙站在巷子口做煎饼果子，然后笑着叮嘱我要注意的事。
　　我下意识地挥了挥手。
　　我来到了学校，见到了久违的老师和同学，他们见到我，都很惊讶，也很替我开心。
　　“还以为你小子以后都不回来了呢！”雷雷一脸酸臭样。
　　“我不回来你作业抄谁的？”
　　我轻轻拉开椅子，用纸巾擦着桌椅上的那层薄灰，我放下书包，摸着书本、桌子，天知道它们对我来说有多么珍贵，我才知道自己的内心有多渴望回到这里。
　　三模考试刚过，高考还有不到一个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看着书本上的点点滴滴，一切都很快地重新浮现在脑海里。
　　我很珍惜那段时光，每天都用尽力气去学习、背书，用尽力气去享受着这过一天少一天的幸福时光。
　　高考终于来临了，我的心情和那天的心情一样晴朗。爸，妈，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出成绩的那一天，姑姑姑父和奶奶都高兴地哭了，我第一志愿报了厦门大学，第二志愿报了川江商学院。原因可想而知，我辗转得知尹芷涵是和我一届的考生，而以她的条件只能去川江商学院，而川江商学院的大多数毕业生都会去Lod’s和费尔这两家公司去工作。再者，倘若我考不上厦门大学，我一定要去川江商学院。
　　尹家和罗家两家是世交，而尹延和Lod’s的二公子罗世兴又关系匪浅。

　　惊喜来得很快，我收到了两份录取通知书，一份厦门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一份川江商学院的录取通知书。除此之外，川江商学院承诺，会发给我四年的全年奖学金，学费全免。
　　奶奶拿着通知书，和我、姑姑姑父一起去看了爸爸妈妈，告诉他们，“小厚，云芳，你们看到了吗？恩生考上大学了，收到了两个大学的通知书，我们都很好，你们放心地走吧！”
　　川江商学院和厦门大学比，要差很多。对一个普通被录取的考生，都会有很优厚的条件，对一个可以上厦门大学的考生，自然不会吝啬。川江商学院开出的条件，足够我四年大学的生活费，甚至毕业后还能再多生活几年。
　　面对丰厚的条件，还有爸爸离奇的死因，我的心里已经有了选择。
　　我再一次不顾他人的反对，选择了川江商学院，我一定要查清爸爸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出车祸，还有那份产品成分的资料是怎么回事，这一切是为什么，我一定要，而且要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