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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江宴升并不气馁,随手将被打湿的头发向后顺了一下,冲着方展笑地肆意,“想不想知道我昨天去镇上打听到了什么?”

      方展猜着自己要是不接话,他也能继续说下去。但他此时心情不错,于是颇为好心的开了口,“想知道。”

      江宴升一顿,笑容更大了“那你夸夸我,要是夸的好听了我就告诉你。”

      他本是玩笑,方展却停了脚步,回头认认真真的打量了片刻。

      然后伸手犹豫着揉了揉他的头,也笑了,“你比我想象的要好。”

      梦里他曾顶着一张江宴升的脸,经历过江宴升最颓靡的生活和最不堪的模样,也像个局外人一般见过他在夜里崩溃和孤僻地躲避所有人怜悯的目光。

      在刚开始连续做梦那年,他以为自己精神出了问题,于是排斥睡觉排斥做梦,为了不再夜半惊醒就推迟睡眠时间,疯狂学习和工作,等实在撑不住了,才躺回床上,一觉睡到天亮。

      那时候他是讨厌江宴升这个人的。

      也想过要是世界上真有这么一个人,一定要先将人打一顿再说。

      直到那天下午,他的导师突然约他见面。

      晚上要去参加ks公司上市的庆功宴,这是提前约好的行程,于是他委婉地向老师提出换一个时间。

      老师平时的性格颇有些傲气,也从不求人,那天却坚持让他过去待一会就行,不会耽误多久,于是他只好匆匆地赶了过去。

      包厢在顶层,电梯门将要关上时,一个人伸手挡住了。

      青年穿着宽大的黑色衬衫,脸上戴着墨镜,脖子上是一条挂着戒指的项链,进电梯后便双手放在身后,指尖挂着车钥匙,随意地拨弄着。

      方展的目光在他脸上一触即分,将要收回视线时,就透过电梯的反射,看清了那枚戒指的模样。

      细碎的蓝色钻石镶嵌在银色指环上,中间是一个镂空出来的J,别致又独特。

      那是他为数不多所能记住的梦里的细节。

      太过震惊,导致他不自觉地就偏过了头,仔细瞧着。

      青年察觉到他的异样,也看了过来。

      眼睛被墨镜挡着,看不清表情,像是打量了一会儿,发现不认识自己或者不像碰瓷的人之后,将墨镜摘下,对他伸出了手。

      只简单地介绍了三个字,“江宴升。”

      语气嚣张又自信。

      方展没应声也没动作,就听他又骄矜地补了一句,
      “江齐的儿子。”

      说完就是一副等自己大惊失色,再恭维奉承的姿态。

      方展缓过神来,内心却在想,
      这么欠揍,应该没错了。

      电梯叮的一声提醒到了地方。

      江宴升见他没有和自己握手的意思,也不尴尬,很自然地收了回去,下了电梯。

      方展紧随其后。

      直到两人在同一间包厢停下,江宴升的表情才变化了一瞬,嘴角微微勾起,似是嘲弄。

      导师知道自己的行程,一等两人坐下,就开门见山地讲,“小方,你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讲过碰到了一个数学天才?”

      是讲过。

      有一段时间导师欣喜若狂,隔一段时间就发朋友圈炫耀自己的徒弟又用什么方法证明了什么公式,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只发了一枚奖章的图片,配了一句可惜了,就再没提过那个学生。

      方展此时当然不能细问,只笑着回应,“当然记得,您难得那么开心。”

      导师面色也柔和下来,又道:“你那个学弟就是宴升,我之前听你回国,就一直想介绍你们认识来着,刚好这两天他父亲找我,说想找个机会让他锻炼一下,我就想到了你。你看,方不方便让他和你一起工作一段时间,也不久,就一个月。”

      一直沉默的江宴升的父亲也适时开了口,“听说ks公司想构建自己的物流系统,要是方总有意愿的话,风行可以和ks合作,强强联手,岂不是更好?”

      一软一硬,像是两个为熊孩子操碎了心的家长。

      或者说,确实是。

      方展其实怀疑江齐为什么选择自己,但他又确实需要一个机会接近江宴升。

      于是他同意了。

      江宴升全程冷眼旁,听着三人定好了自己的去向,在江齐又称会停了他的信用卡后,便起身准备出门。

      只是刚站起来,就被叫住了。

      “多跟方总学习学习,收起你那副狗脾气,少给我惹点事。”

      当着外人的面,这话实在是有点让人难堪。

      未待方展谦虚一下,圆个场,江宴升就摔门走了出去。

      出了包厢后,方展又在楼下见了他一面。

      江宴升开着一辆红色跑车堵在自己的车前,依然是在电梯里那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将墨镜向下拉了拉,“方总对我似乎有些偏见。”

      方展不动声色地审视着他,“江少爷想多了。”

      江宴升扬眉吹了声口哨,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在声浪中一踩油门,走了。

      方展站在原地,心里从打将人一顿转换成了另一种自己都没察觉的、隐秘的野心。

      他想把这人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撕开他骄傲的伪装,让他低头。

      而不是放任他跑到自己的梦里,红着一双眼睛在床上偷哭,压抑又惊悚。

      ……

      江宴升此时听到方展的话,却是安分下来。

      过了片刻,见方展没接着说下去,才幽幽地道:
      “这几个村子都是有名的孤老村,年轻点的男人要么出去打工,要么在家守着地,收成下来再加上政府补贴得过且过。只是留下的大都犯懒,之前政府来招工,苦口婆心的劝了许久也没人愿意去干活。”

      方展收回思绪,问了个风马不相及的问题,“为什么选择学数学?”

      江宴升也是一愣,“因为……有钱?”

      方展被噎住,涌上一股不愧是你的心情。

      于是又跳回了刚才的话题,想到宾馆里的老板妻子,接着江宴升的话道:“那女人呢?”

      江宴升顿了片刻,才答,

      “年轻男人少,女人就更少了,之前妇联和扶贫办有人来劝她们去厂子里上班,早九晚五,半年就能挣上几万块钱,但挨家挨户的走访下来,要么根本瞧不见人,要么就认为自己还得在家里伺候丈夫丈人,不愿抛头露面。后来扶贫办一狠心,又给她们申请了特殊补贴,结果三个村子去了二十几个女人,不到半年就又都跑回来了。”

      “为什么?”

      “因为她们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女的,挣几万块已经够多了,不想再出去。”

      方展有些回过味儿来,政府这是自己劝不动人,就等着把活儿推到自己身上了。

      要是想在这里开发,不管是建立基础设施,还是挖掘特色美食,都得当地居民配合,如果处理不好,没准还得上个社会新闻。

      前面有一户人家在院子里种了大葱,郁郁葱葱的一片长在塑料布下,一个女人正冒雨摘着。

      方展往前走了两步,“大姐,我们是城里来做旅游项目的开发商,想进您家看看,方便吗?”

      女人恍若未闻地将葱放到怀里,跑回了屋。

      要说怕生,这也太怕了些,宾馆的那个老板娘也是…….

      方展回头看了眼王嫣,“你去问问。”

      王嫣走到木头围着的栅栏前,冲里面叫喊了两声。

      门还是紧闭着的。

      倒是旁边的一户见他们敲门,出来看热闹,又将他们领进了自己的屋去。

      开门的男人看着像是五十多岁的模样,浑身精瘦,手骨还带着擦伤。

      给他们拿碗出来,又拿起暖水壶,“隔壁那家婆娘是个听不懂话的,男人又畏畏缩缩,见你们动静这么大估计是害怕了。”

      碗是绿色花纹白底的搪瓷碗,黑色的边上还带着豁口,方展将一只手半搭在碗上汲取热气,问道:
      “大哥您怎么称呼?”

      “叫我王栓就行。”

      “王大哥,你说的听不懂话是指……?”

      “这就是人家自己的家事咯,婆娘脑子不太好。”

      方展见他摆手不愿多说,也就转移了话题,“看您家生活条件不太好,有没有想过做点别的营生?”

      “我这都是老头子了,没力气,没知识的,能干啥别的营生。”

      “要是我们出钱把您这间农舍重新装修一下,改做旅店,接待客人呢?”

      “行不通,行不通,这山沟沟哪里有人来嘛,我家那几亩地还得等我去耕哩。”

      方展又问了几句,就离开了。

      等出门换了几家也是中心思想差不多理由却五花八门的答案。

      江宴升在雨中为他撑着伞,若有所思,“就算不接受政府补贴,也可以选择不花成本的把闲置房屋租给公司挣钱,真有人拒绝这种好事?”

      或许是三个人单独在乡下待了几天,或许是因为早上江宴升的做派,王嫣虽然还抱着点阶级差异的思想,但想到他也不是自己老板,此时也没了拘束。

      她在一旁接话,“有的地方思想就是比较封闭,应该也算正常,你看这村子位于邻近的几个村子中间,但是连个小学都没有,上学还得经过山路去镇里,也算教育普及不到位吧。”

      江宴升看了方展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村子里一共住了一千多户人家,但住的并不分散,三人从上午出来到现在也从头到尾转了个大概,身上都很狼狈的很。

      鞋上裤腿上被溅了泥点,肩上和头发上也不免被风吹进来的雨水打湿了。

      方展看了眼江宴升已经湿透的半边身子,又看了眼腕表,道:“先回去吧。”

      江宴升应了一声,又回头望了一眼写着“周家村”三个字的木牌。

      同样的路,回程总觉得比去时要走的快一点,王嫣踩着高跟鞋走了大半天,看到门口的跑车,有些幽怨,“江少爷,您今天要是还出去浪的话,可以换辆越野回来吗?”

      方展这才想起还没问他提县委书记家的公子是什么意思。

      刚要问,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两个字僵了片刻,一边滑开屏幕一边从伞下走了出来。

      江宴升正在收伞,只来得及听到一句尾音,“……下了大雨,可能要晚两天才回京市。”

      轻柔又带着笑意。

      以至于他都有点想象不出方展此刻会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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