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传》南雨北风

3、磨刀人

　　祝秀山好奇问道，“不知怎么个邪门法？还望解惑。”
　　那镖师正欲给他解释，被王逵一声喝止。
　　“慎言！子不语怪力乱神，暮色正临，阴阳交接之时，还是避讳则个。”
　　“大哥说的对，此时正是不可说的时候。祝公子若是想听，带我们回到锦官城内，我再和你好好说道说道。”
　　祝秀山微微一笑，“既然王逵兄弟避讳，不说便是。”
　　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宽阔的房屋，顺着风，刮来一阵阵磨刀声。
　　“霍霍”
　　“霍霍”
　　“霍霍”
　　这声音听的人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一阵一阵起，伴着半黑不明的天，静的只剩虫鸣鸟叫毫无人迹的山谷，诡异之感更甚。
　　赵平沙淡笑，“王兄，只怕你情报有误，往来客栈已然磨刀霍霍，等待我们一群待宰羔羊。”
　　王逵面色不好，沉声道，“不可能！每日的江湖邸报我都看，若是往来客栈杀人做饭，没来由我不知晓。他们或是为迎接来客，特意磨了刀具做饭。”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
　　眼前一家出了名的黑店，当着你的面磨刀，这场面，够渗人的。
　　随磨刀声一同传来的，还有一首用低沉缓慢的语调，一字一句哑着嗓子挤出来的诗。
　　“昔有孟婆护府疆，
　　红衣似血发苍苍。
　　混沌大开地府乱，
　　重剑来把孟婆伤。
　　鬼门关开阴魂散，
　　散落人间四处荡。
　　阴差捉鬼脚步忙，
　　人间地府颠倒换。
　　白日忽见血月光，
　　方知幽冥疆界断。
　　人界何处寻平安？
　　天下处处是兵荒。
　　妖魔斗胆来试探，
　　鬼怪无谓自是狂。
　　做得诗来此间乐，
　　此诗名唤求长安。”
　　妖魔鬼怪，兵荒马乱，越听，越发觉得此中深意令人不寒而栗。
　　他们在不远处停住脚，斟酌是否继续前行。
　　往来客栈内，孟婆百无聊赖的搬了把椅子守在门口。她打了个哈欠，扣扣耳朵，对磨刀人说，“送往，我看你的刀白磨了，那几个人根本不上门，白费劲。”
　　“唉，”她长叹一口气，“又是开不了张的一天。”
　　往来客栈一共住着三个人，或是三个“鬼”？
　　孟婆是店主，跟着她的两个小鬼，名唤迎来和送往。
　　迎来是个和气脸，生的五大三粗，却很讨喜，事情办的伶俐。送往是个斯斯文文的书生，蓄了一把山羊胡，好一个美髯公。
　　孟婆本打算把这家客栈叫做黄泉客栈或是往生客栈，被迎来否决。他直言道，“若是叫这个名字，只怕无人敢住。”因着两名字不行，才取了个折中的，叫做往来客栈。
　　此时，孟婆才决定关上店门，被迎来堵住门口。
　　他凑了上去，“娘娘，奶奶，咱们要是再不开张，只怕下个月没银子，只能上山打猎去了。得开张一回了，再说咱开的是黑店，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总得开张一回，以后日子才能过不是？”
　　“落魄神仙的日子真没法过了，连个安静日子都没得。”孟婆不满，更是垂头丧气的提不起劲。
　　迎来说，“奶奶，送往都知道咱没钱了要磨刀迎客，你可不能再像上回一样，把人踢到山里去了。我看过了，来的这群人有钱。咱就做这一单生意，以后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咱店里来的人已经不多了，自从您上回收了个赶尸人，又把人扔门口喂大虫，现在路上来往的人紧赶慢赶，都得避开咱的店。”
　　孟婆撇撇嘴，“知道了知道了，这回我不会找麻烦的。”
　　“送往，”她抬了抬音调，“别磨刀了，搞的厨房里真有菜能给你切似的。装模作样的。”
　　她颇为嫌弃，却被送往一句话怼了回来，“奶奶，住店的可以不吃饭，我打猎总得带点好家伙上山。你不能让我拿把钝了的刀和猛兽搏斗吧。再说咯，这群人今晚钱一交，明儿个咱就有钱买肉了，提早庆祝，我先把刀磨好备着。”
　　迎来嘿嘿一笑，“还以为你是打算接客款待他们，居然是为咱磨的刀。”
　　送往的语气不咸不淡，“没让他们死在山里已经开恩，还想吃饭？做梦去吧！”
　　孟婆站了起来，伸个懒腰，“行了，把他们叫进来吧。刚才风告诉我，他们怕你磨刀宰人。”
　　送往不屑，“瞧那怂样，八个人还怕我们三个。”
　　只见他手中刀光一闪，顺着落日遗留下的最后一抹光亮，折射.进王逵他们的眼睛里，吓得他们又往后退了一点。
　　送往喊道，“还不快快进来！不住店我们可要关门了！”
　　镖局众人问王逵拿主意，王逵沉吟片刻，果断道，“这条路上他家说了算，既然肯当我们进店，说明不会有意外。在店里好过在外面，多给些银子，求个好脸色。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八个人，在她的地界上，也得相让几分。”
　　一行人进了客栈，正见到孟婆手上抱了个西瓜在啃。
　　她含糊不清道，“怎么，还是敢进来了？听说你们刚才在议论我身上邪门的传说，我能知道是什么不？话说一半吊人胃口，可不是个好习惯。”
　　果然有鬼，隔了这么远，居然能知道他们在背地里说的话。
　　王逵背后湿了一片，陪笑道，“孟掌柜说笑了，整座山头都是您的地界，我们哪儿敢背地里议论？有话直说，江湖人向来快言快语。”
　　孟婆一拍手，大笑表示赞同，“说得好！”
　　然后神情瞬间收敛，再次反问，“所以我有什么邪门传说？”
　　见王逵表情僵住，看她的眼神不善，孟婆仔细想了想，果然，这么问别人话像在找茬。
　　遂给王逵好声好气解释几句，“镖头不必多心，既然放你们进了客栈，交了银子，我保你们性命，定不为难。只是好奇，外界如何传我？”
　　有个镖师回答，“传言甚广，随便一打听都知道，何苦逼问我们？”
　　孟婆摸摸下巴，“也罢，想来也是我风评不好，不然你们怎一字不敢说？不说就是。”
　　王逵干笑一声，“掌柜的玩笑了，我等可有耳闻，住进店里的客人，夜半被你扔出去，喂了山里的大虫。”
　　孟婆解释，“诶，这可不怪我。那人夜里不老实，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那就别怨我心狠手辣。他被老虎叼走纯属活该。”
　　“王镖头，你名声响亮，我常年住在深山老林里也是听过的。说你是个堪比武松的打虎英雄。”
　　“你既然能打虎，把你扔进林子里也没什么用。既然不能给我找乐子，那就给我送点银子吧。”
　　说着，拿出一个铁罐，足有成人脑袋般大小。
　　她看着罐子，灿然一笑，“镖头，我不为难你们，你们多少八个人，给我装满一罐子，不过分吧？”
　　王逵笑，掏钱掏的干脆，“不过分，只要能保今夜平安，区区一罐钱算什么？权当我王逵今日结交了你这个朋友！”
　　银子当啷当啷装进铁罐，孟婆喜的眉开眼笑。
　　她守财奴似的把罐子小心翼翼抱好，理直气壮道，“对了，我们这只提供住宿，没有饭吃。后院只剩几颗小菜苗，都是我们吃的。好多年没开张，指望你们给的钱买点菜开荤呢。人穷气短没见识，让各位见笑了。”
　　本打算给他们留下个潇洒的背影，头也不回，想起刚才王逵说的话，要和她交个朋友。
　　于是赶紧撇清关系，“交朋友倒是不必，开黑店不讲价，该收多少是多少？咳咳，我常居此地，和各路山贼响马不熟，报我的名字别人也不放你一马。”
　　许是她的厚脸皮震惊到了祝秀山他们，他们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孟婆，把她盯得颇为恼火。
　　“看我作甚？！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我可没啥给你们图的。哦，”她一拍脑门，“看你们出手还算大方，又勉强算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有个人情倒能借你们用用。”
　　“死后进了地府，报我名字，优先投胎。”
　　果然，此女一身邪性。阳间的山贼响马不熟，阴间倒是破有几分薄面。
　　朝廷广招奇人异士，无一人敢直言地府幽冥。
　　也许她，便是此番他们要寻之人。
　　她此话一出，店里的伙计凑到她身边叽叽歪歪。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到他们耳朵里。
　　“奶奶，您都离开多少年了，俗话说得好，人走茶就凉。你走了得有个几十上百年吧，名字早就不好使了。要是名字还有用，咱也不至于沦落到这地步。”
　　掌柜的狠狠拍了小二脑门一下，把小二拍的龇牙咧嘴，骂到，“就你有嘴会说话！”
　　深夜，紧闭的大门忽然被敲响。
　　王逵等人心高高悬起，生怕林中的猛兽袭击。
　　但见掌柜的披了件衣裳随手开门。
　　门前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阵阴寒的风，随着大门打开吹了进来。
　　店里的小二迷瞪双眼，最近嘟囔，“又来了三个投宿的。”
　　掌柜的一脸不要大惊小怪，“我早说了，这家店就该叫黄泉客栈。白天收人，晚上收鬼，不叫黄泉客栈，白日里来的人一个个撞见夜里的客人都害怕的跟什么似的。镇子上的人都知道我们邪门，走路都绕道，还管它吉利不吉利？”
　　听到他们说的话，祝秀山他们的心吊了起来，七上八下，冷汗一下从头顶渗了出来。
　　刚才，有鬼进来，与他们同住。
　　小二浑不在意的解释了几句，“鬼市有我们要的东西，所以得做点阴间生意，发点阴财。放心睡着，人鬼殊途，两不相干。”
　　赵平沙和祝秀山、王逵对视了一眼，他们只怕睡不着了。当今妖鬼横行，谁敢和看不见的存在同居一屋檐下，还安然入梦？

　　诗兴大发，故成此章
哈哈哈哈哈哈开个玩笑，不过诗确实是灵感迸发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