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洗白的千层套路[穿书]》方得瑞拉

3、道歉

　　秋日的阳光透过床边的窗棂，落下斑驳的光。

　　唐以念坐在床边，手支下巴，看着宁昭。

　　她从未这样仔细地看过一个人：

　　他的额头弧度优美，长睫低垂如蝶翼，鼻梁俊挺，下颌硬朗，下巴精致却藏着一点软肉，凌厉中又不失柔情。

　　真是小说男主的标准长相，以念心底感叹，难怪他的身份揭晓后，反派唐以念不择手段也要嫁给他。

　　不过，现在的她，绝不会做这种不要命的蠢事了。

　　宁昭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

　　他一会儿梦到自己走在冰天雪地里，眼前只剩白茫茫一片，辨不清前路；一会儿，梦到母亲离世，紧紧握住他的手，逼他起誓，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一会儿，又梦到深夜，师父罚他靠墙练功，可他怎么也练不好，只好咬着牙一直练，一直练……

　　梦魇一个接一个，他困在里面挣脱不掉……

　　以念看他紧皱着眉头，神情痛苦，似乎是魇住了，凑到他旁边，轻轻唤着：“昭哥哥，昭哥哥，醒醒……”

　　宁昭终于摆脱了梦境的纠缠，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深褐色的眼睛，褪去眼底的寒意，带着初醒时的雾气，如瑰宝般绮丽耀眼。

　　“是梦而已，不怕不怕……”以念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肩膀，低声哄着。

　　“嗯……”宁昭意识还有些昏沉，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不过，这份迷蒙转瞬即逝，待他看清以念的脸，立刻绷紧身体，浑身充满戒备，声音也恢复冷厉：“二姑娘怎么在这里？”

　　以念搭在宁昭肩膀的手忽然僵住，飞快地缩回手。

　　此时宁昭神色峻冷，噩梦中那张年轻帝王的脸又跟着清晰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恐惧，开口道：“昭哥哥，太医说你身上伤重，还发烧了，我很担心你……”

　　昭哥哥？
　　担心我？

　　宁昭身形微微一顿，随即嘴角拂过一缕讥诮。

　　以念硬着头皮，继续说：“今日大哥对你做的那些荒唐事，我替他向你道歉，之前我做的那些对不起你的事，也同你道歉。”

　　宁昭不吭声，侧着身体，扶住床沿坐起身。

　　看他动作，以念连忙去扶，低声劝道：“昭哥哥，你背上还有伤，太医特地嘱咐过，不能乱动。”

　　宁昭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手。

　　早上，她忽然冲过来，晕在自己身上，已经让他生疑；现在，屋里烧着上等银丝炭，身上的被褥换成了厚实的冬被，床边一直没修好的窗棂也不再漏风，他心底的疑惑更甚。

　　宁昭目光凛凛地拂过唐以念的脸。

　　与宁昭的目光一触，以念立刻打了个寒战。

　　刚刚，宁昭昏睡的时候，她已经下定决心，好好照顾他，弥补他这些年受到的伤害，甚至若是可能，在他心底留个好一点的印象，保下自己和唐家人的性命。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对上宁昭的眼神，以念就知道，她太天真了。

　　宁昭对她的嫌恶，也就比噩梦中淡了一丁点儿。

　　用三个月的工夫，弥补十八年的伤害，她真是太难了！

　　以念的神情，全落在宁昭眼中。

　　若不是背上伤口传来的疼痛，他简直怀疑自己还在梦里：唐以念眼里，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全是明晃晃的讨好，甚至，还有一丝惧色。

　　她到底想干什么？

　　两人各怀心思，屋子也跟着安静下来。

　　以念有些尴尬地垂下眼眸，手指一下一下抠着裙裾上那朵针脚细腻、颜色鲜艳的鸢尾花。

　　不行，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不能当鸵鸟。

　　以念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抬起眼眸看宁昭，然后拿过床边的外袍，披到他肩上：“昭哥哥，你还在发热，小心别再受寒。”

　　她动作轻柔熨帖，说完还不忘向他扯出一个甜甜的笑。

　　宁昭修长的手指捏住衣领：这不是他的衣服。

　　宁昭费力地脱下外袍：“二姑娘，东西您拿回去吧，您的好意，在下受不起。”
　　他神色漠然，语气里隐着敌意。

　　以念闻言，睁着乌黑透亮的眼睛，眉头轻蹙，满脸担忧地望着他：“昭哥哥，马上就要入冬了，你现在还发着热，屋里却连暖炉都没有，身体怎么吃得消？”

　　她一走进宁昭的屋子，又是心酸，又是愤懑。
　　好歹宁昭也是唐府的表少爷，住的屋子却比唐府下人们住的还要破旧。

　　太医替宁昭诊脉时说的话，更是让她心惊肉跳。

　　除了今天背上受的外伤，宁昭经年累月在冬天受寒、生病，得不到医治，已经落下寒疾。太医说这病缠绵，难以根治，冬天尤其难捱，需要好好调养才能无碍。

　　她立刻命人备好被褥、炭火、冬衣等一众过冬物件送到宁昭屋里，还让管事婆子选一个能干踏实、手脚利索的小厮，贴身照顾他。

　　可她还是放心不下，这才留了下来。

　　见他不说话，以念继续殷勤地道：“昭哥哥，要不要喝水，发着热多喝水才能好的快。”

　　说着，不等他回答，以念倒了杯茶往他手里送。

　　一个抬手去推，一个伸手去送。

　　一来一回，以念的手背刚好碰到了宁昭的手心。

　　宁昭愣了愣，抬眸就对上了以念的眼睛。

　　她的眼睛生的很美，又圆又亮，像是天边的星辰。

　　他怀疑自己烧糊涂了，竟然从这双眼睛里，察觉到了满满的关切。

　　“不用了。”宁昭垂下眼眸，不再去看他。

　　他是怎么了？
　　以念看不明白。

　　忽然，她懊悔地拍了一记自己的脑袋：“我差点忘了，你一天没吃东西，一定饿坏了吧！”

　　以念朗声冲着外头道：“来人——替宁少爷准备些清淡的食物。”

　　“真是对不起，是我疏忽。”以念莹白的小脸透着红晕。

　　宁昭头昏昏沉沉的，他面上虽然镇定，心底却满是疑惑：不知道是她装的太像，还是自己病糊涂了，唐以念现在的一言一行，和单纯天真的小姑娘别无二致。

　　这时，小蝶轻手轻脚端着药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看着十五六岁、小厮打扮的少年。

　　“二小姐，药熬好了。”

　　以念接过药，递到宁昭面前，脸上依旧满是关切：“昭哥哥，趁热喝吧。”

　　宁昭脸色愈发白：“二姑娘的药，我受不起。”

　　“是不是伤口还疼着？不然我喂你喝？”

　　“不敢。”宁昭绷紧下颌，努力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昭哥哥，我看着你喝下才能放心。”以念端着药，目光殷殷地看着他。

　　宁昭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弧度：“二姑娘的药，我怕没命消受。”

　　“嗯？”以念愣了愣，脑子转了个弯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你是怕……药里有毒吗？”

　　“不敢。”

　　不敢，那就是“是”了。

　　想到书里，唐家兄妹三番五次在宁昭食物里下过毒，以念的心像被针扎似的，细细密密的疼，眼眶也跟着泛酸。

　　她用力憋回酸楚，垂眸看到手中浓黑的药汁，想到宁昭的身体，心里的疼更甚。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喝下，故作轻松地道：“这下你放心了吧。”

　　眼前的少女身量瘦削，弱不胜衣，眼角泛着盈盈泪珠，看上去实在楚楚动人。

　　“砰——”

　　门从外面被大力踢开，唐以庭怒气冲冲地走进来，一把拿过唐以念手中的药碗。

　　“宁昭，你好大的胆子！”

　　“哐当——”

　　药碗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以念的心跟着一颤，看他来势汹汹，下意识地退到宁昭跟前：“哥哥，你做什么？”

　　唐以庭刚听到下人说，二姑娘把宁昭送回屋，立刻赶了过来，没想到在门口听到这一幕。

　　她妹妹什么时候低声下气哄过人，甚至还替他试药，偏偏小野种还一副居高临下，刻薄无礼的态度，真是不识好歹透了！

　　“来人，给我打！”他气的怒火直冒，挥手招呼后面的家丁。

　　以念却伸开双臂，拦在宁昭面前，目光定定望着他们。

　　这两个唐家的小祖宗，哪个都得罪不起。家丁们杵在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怎么做才是。

　　“以念，你让开，今天我要好好替你教训这个野种！”唐以庭大步过去，挥起拳头就要往宁昭身上招呼。

　　以念这下慌了，死命拉着唐以庭的衣袖，大喊着：“哥哥，别打了！”

　　唐以庭的身材高大魁梧，以念在他面前，像是随时可以被拎走的小猫，实在是伶仃可怜。

　　可他到底不敢伤到以念，拳头僵在空中，狠狠地盯着宁昭，像是要把他盯出一个窟窿来。

　　正当兄妹两僵持不下时，宁昭扶着床沿站起身。

　　他站直身体，身姿颀长，挺拔如松，声音沙哑着，气势却不输半分：“唐以庭，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以念又急又气，她好不容易拦着唐以庭，这人怎么上赶着找打啊。

　　唐以庭一手推开以念，一手攥住宁昭的衣襟，嗤笑一声：“真以为我不敢打你，说，你对以念都做了什么？”

　　宁昭瞥了唐以庭一眼，闭上眼睛，他这神情，像是一点也不把唐以庭放在眼里。

　　以念担忧看着宁昭，他面色和唇色皆是惨白，额头上又冒出一层虚汗。

　　她都快急疯了！

　　以念从小就有个毛病，一着急或是一生气，双眼就开始泛泪花，有时候心里一急，话还没出口，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

　　这会儿她又气又急，眼眶里早就是一片水汽：“哥哥……你要是伤他，我，我以后绝不理你了。”

　　唐以庭看到妹妹小脸上挂满泪珠，惊讶的不知所措。

　　“以念，他一个野种，你护他干什么？”

　　看来唐以庭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以念稍稍松了口气。

　　她一边用力扳着唐以庭的手，一边放软了声音，软软糯糯地带着哭腔道：“哥哥，昭哥哥怎么会是野种，不许你这么说他……哥哥，从小到大你最疼我了，你能不能再疼我一回，别欺负昭哥哥了，算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