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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51 ...

  •   他从海上而来,孤身一人,无妻无子,带着满肚子的知识和传说故事。无人问询他的过往,因为他老得好像已经在加兰岛活了一辈子。
      渐渐地,他和北海每个老人一样,虽然常说南方的太阳很暖,西地的酒最甘甜,大海之外还有大海,但鲸落归海,人老归乡,临终的年纪,最好还是让他老死在故乡的冬雪里。
      故乡,消失的故乡,他这么称唤那座岛屿。

      这间舱室有点像巴耐医生在加兰岛的卧室。
      一面书架,两扇玻璃窗,椅子上铺着温暖的毛皮大氅,区别是窗外不见那绵延的雪山与松林。
      艾格进屋的时候,背影佝偻的人正背着手,透过窗户眺望大海的另一端。听见动静,老人回过头,见到来人完好无损、神色也如寻常的样子,好好松了一口气。
      可那口气就像在积年的废墟上吹去了一口灰,更大更重的哀绪在他面上挥之不去。

      “看起来像犯了顿心脏病。”艾格看去一眼,“怎么?故人给你带来了噩耗?”

      巴耐医生望着门外牢固如铁桶的士兵,一时没有作答。艾格也没打算听见什么答案,他不再为难自己空了一天的胃,自顾自坐下来用起桌子上的餐点。
      医生替他倒了杯清水,来回踌躇的样子像只被捉进羊圈的老山羊。他缓声讲起自己在港口遇到德洛斯特的情景,对方如何出现,如何相邀,又是怎么彬彬有礼地把他送来了这间舱室,却拒绝了他想下船的请求。艾格心不在焉地听着,直到老人开始无意识地将一句话重复多次,估计连他自己没发现,他比一旁的倾听者更加心不在焉。

      艾格搁下了杯子,“我以为你会先问德洛斯特找我叙了些什么旧。”

      又是沉默。医生的沉默比他的诉说漫长了一百倍。
      “德洛斯特……”老人停下踱步,“虽然他看上去以礼相待,但是,艾格……我们已经不能相信这艘船的善意了。”似乎在考虑以哪种说辞猜忌海蛇,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毕竟宽容与友善才是他的准则,“有些时候,我们得承认,时间会冲淡某些稀薄的情谊,而诱惑能改变人心……你知道的,那些诱惑——消失的岛屿,岛上埋没的财富,还有武器……那种最新的枪械。我们当然可以相信大多数故人的忠诚,但是没人能保证,每一个都经得住这些诱惑的考验。”

      诱惑改变人心。艾格知道。人们会背叛,会筹谋,人有无止境的欲求。

      “……对于那些人来说,权利的希望像火苗,就剩最后一点。人人都知道北海有巨大的财富遗留,而红发的加兰后裔是关键,在故人的大船上,你比在商船时更危险。”

      危险。他同样知道。所以最后的火苗不可软弱,不可沉溺,茫然与恐惧只能短暂一点。当背叛成立,阴谋生效,海蛇的刀剑曾搜寻过红珊瑚丛林里的每一寸阴影,确保岛屿的人迹灭绝。太阳升起又落下,升起又落下,他学会了躲避危险。
      第三个夜晚来临的时候,幸存者未曾回望背后的红珊瑚丛林一眼,在自古以来加兰岛从未有过的寂静夜空下,他解开锚链,登上了离岛的孤舟。

      “……我们没法再抱有期待了,德洛斯特告诉我……”
      说着说着,老人的肩膀低垂下去,一个格外沉重的动作,如废墟的崩塌,艾格看到有皱纹在他的双手颤抖,“事实告诉我们,巫术真实存在……诅咒,诅咒,是诅咒灭亡了岛屿……城堡的花匠,校场的骑士,岸边的巡逻队,就连陛下和索菲娅夫人……他们……”颤抖逐渐剧烈,“那些人,德洛斯特宣称,所有人……诸神在上,加兰岛早在五年前……所有人已经和岛屿一起埋葬。”

      迟到的哀悼。艾格知道,他同时还看见了海的庞大与岛的渺小。
      孤舟的渐行渐远中,是甲板的剧烈颠簸提醒了他应该再回头看一眼。看一眼吧,内心有这样的声音在说。最后一眼,看狂风如何大作,群星如何泯灭,天与水组成的无尽黑暗里,似乎大海也在宣告这场灭亡,巨浪层层涌出,涌出、翻滚、崩落,漫天海啸像是古老咒语的肆虐、残酷争端的沸腾,眨眼之间,将岛屿吞得一干二净。
      等到风浪平息,他从孤舟上站起,岛屿已在海雾层层包裹之中,再也寻不到方向。它迷失了。

      ……所谓神秘怪谭,人力所不能及的诅咒,枪炮也无能无力的覆灭。

      那么……艾格看去对面,从经年盘旋的疑问中挑了个最简单的问题。
      “它叫什么?”

      “……什么?”老人抬起头。

      “你的朋友?宠物?老熟人?那条诅咒了你正在哀悼之人的人鱼,它的名字。”

      完全寂静的对视中,老人望着这张日日相对的脸孔,眼神还停留在上一秒的哀痛里。
      “……什么?艾格?”他茫然问。
      但他不知道这一呼一吸间,他的双目瞪得有多大,手颤抖得有多剧烈,“你在——利瑟尔·德洛斯特……他对你说了什么?”

      杯中水温逐渐变凉,艾格转动杯底,发觉自己不由自主在盯着桌上那只老者的手。
      斑驳的皱纹在随脉搏一起颤栗,“人鱼以领地命名。”他静静道,轻易制止了老人的所有呼吸,“三十八——或者三十九个?你向我讲过的人鱼故事。”
      他从海上而来,带着满肚子的知识和传说。神秘故事像迷魂汤,把城堡的孩子的牢牢吸引。
      “邪恶的,善良的,故事里的人鱼面貌各不相同。”

      “你们要是活到像我这么老,也能随口道出这些故事。”老人曾经笑言,“因为故事往往隐喻真实,传承着讲述者的经验与学识,就像我把酒精和柠檬汁的功效藏在医者的寓言,甘草和冬盛花的秘密藏在昨天的睡前故事里——那么,考考你们,这两种草药的妙用是什么?”

      “……那么,考考你,是在哪一个节日,你讲的故事里有条人鱼以领地命名,又是在哪一个火炉边,你告诉我有条人鱼的尾鳍是弱点?故事里还有什么?你的记性不太好,我也同样,再想想……它们大多数口吐人言,没有利爪,没有獠牙,呼吸并非通过鼻子嘴巴,而是耳鳃。耳鳃是什么?无知幼童这样问你。你说,它长着十三根邪恶的骨刺,不可触碰,碰上去会流血,而流血是再危险不过的事情……十三根。”只言片语,东拼西凑,它们的样貌若隐若现。故事隐喻着真实,藏匿着讲述者的诡计和洋洋得意。
      “你比任何人都更加熟悉这种动物,医生,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最关键的一点。”
      艾格的眼睛从老者的双手移到他的脸上。
      “人鱼以恐惧为食。”

      “不。艾格。”医生叫道,“不,是……人鱼,那条人鱼?潘多拉号的那条人鱼!它告诉了你这些?……欺骗!艾格,人鱼最擅欺骗!”

      “最擅欺骗——你看看你。老头,这也是一条真理吗?”

      事实是他们是否了解人鱼这种动物完全无关紧要。反驳之言像末路动物遇险时无谓的挣扎,出口后才反应过来这毫无意义。老人如同中枪一样僵硬在椅子上。

      “在想是哪一步,哪一刻,出了问题?”
      或许是漫长的等待给了他耐心,艾格任由这窒息的寂静蔓延了片刻。天色在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暗,屋内阴影渐深,他取过桌上火折,点燃了一根蜡烛。
      “信天翁送来了你的信,你离岛的五天后,诅咒发生的第二晚。”

      那独属于北海领主家族与旗下属臣的信使在雾里远渡而来,尾羽洁白,带着加兰海姆鲜红的漆印。飞鸟不知岛屿的天翻地覆,悠哉栖于熟悉的目的地。幸存者伸出手,一封沾着晨露的、冰凉的信。

      “你讲到航行一切顺利,海上天气暖和,第一个港口的人们和想象中一样友善。你数了数,一路上还需停靠三个港口,最后的目的地是堪斯特岛,一座无人问津的小岛,在那里,有经验的医者会像传教士一样被需要,航行大概会持续六个月。”字字句句,都是最普通的闲话家常,“每段航线都有加兰海姆的驿站,那里养着信天翁,挑一只翅膀最快的给我们送信……我曾这样向你告别,然后祝你一路顺风。”

      接下来谁也没再言语,变化的只有老者颤动起来的瞳孔。
      “不……”他呢喃,“不。”
      他一定是想起了那一封信与信的目的。确认诅咒的成功?寻找幸存者的踪迹?这些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原本微不足道的时间——他本该在离岛十天之后才能寄出第一封信。
      十天。那是远行之人从加兰岛出发,到达第一个港口所需的最短时间。

      “海上的航行常常让人忘记时间和距离,对吗?”
      这样问着,艾格站起身来,离开桌边,给像是要窒息的人留出足够呼吸的间隙。
      “让我猜猜你是在哪里写下的这些谎言?没有别的地方了,就在岛上,你从没离开。或者是近海,德洛斯特那早已准备好收获胜利的船上。”老人突然一抖的眼皮给出了答案。“哦,看来是在船上。”

      艾格不再看他,对着这张再熟悉不过面孔,他停下观察,也停下声讨——如果这完全平静的陈述也算声讨。
      “无论如何,我该感谢你的信并非全是谎言。”
      堪斯特岛,那信上说,于是孤舟终于有了目的地。

      森林里丧亲的独狼会日日尾随屠夫的背影,而茫茫大海上,被留下的幸存者最恐惧的是什么?那大概是仇者的远遁。故土消逝的航行中,他们是必须握住的锚。

      巫师有句话说的没错,怪谭故事先从志怪动物身上找起。所有仇者的踪迹也该在合谋者的身边等待。
      “可以回答了,老头。”漫长的一分钟过去了,他催促,“告诉我,它叫什么?”

      沉默持续了那么长的时间,久到让人怀疑那人的喉咙也和满脸血色一起丢失了。
      “……堪斯特。”
      最终,声音出口,沙哑如枯枝的断裂。
      “它叫……堪斯特。”老人的眼角逐渐有了水光,他看着他,但干涸的老眼早已生不出完整的眼泪。

      艾格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怎样的表情,他熟悉纵横皱纹间的那种表情。
      老人常以这种表情怀念消失的岛屿,无数次的怀念中,他无数次说起城堡里的人,贵族、平民,骑士,花匠……最多的是孩子,以他的年纪,大多数人都算是孩子——那矮个儿骑士小托尔是否已经通过了剑术考核?花匠的女儿一定能照料好他的药园。没有人在身边严加看管,安洁莉卡何时才能学会像个淑女一样行礼?还有他那吊儿郎当的助手尤克,是否终于搞清了甘草和冬盛花的区别?
      语不成声的回忆在他喉咙里挤出,这回说的却并不是任何一个岛上的孩子。
      “……我也曾有一个孩子,孩子,那个孩子,和大家一样,健康,快乐的,有和他逝去母亲一样的忠诚善良……”无人问询他的过往,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因为他老得好像已经在加兰岛过了一辈子。
      “……帝国海军把他带离了家乡,战争和胜利给他带来了的荣誉,还有勋章,爵位,封地……何等骄傲的年轻人啊,在那片海上,他曾是最受爱戴的不败将军。直到……直到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肺。”

      陈旧的痛苦撞上了窗边旁观的冷眼,老人闭上了眼睛,嘴唇嗫嚅,似乎有无数话要从肚里倾倒,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花了大半辈子,研究草药的知识,医术的奥秘,但——长达五年的衰弱和病痛,我依旧没能留住他……我的孩子,他死在了冬天的病床里。”
      “被留下来的只是一个软弱的父亲,诸神不能挽救他的孩子,医术和学识也不能。我不得不去寻找……寻找其他的力量,那种力量,巫术,咒语——人鱼、人鱼……”
      “……堪斯特人鱼。”他战栗的双手扶上额头,“你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老天,那是怎样一种贪婪的动物。”

      “一株红珊瑚不够,它要十株,百株……一整个岛!堪斯特岛走向没落,饥饿的动物盯上了北海的无主海域,它和德洛斯特相互窥见了彼此的欲.望。诅咒,足够庞大的诅咒能给人鱼带来力量,那动物不喜欢和平,纷争和动乱才能滋生恐惧。”
      他语无伦次。
      “德洛斯特……人鱼……我手里正好有鲜血,所有鲜血。我还保存着属于那孩子的水蛭,起初我并不相信那个,可是、可是……痛苦在心里翻腾了大半辈子,日日夜夜没个停歇,那天正好是他的忌日,整件事都一塌糊涂。难以承受的罪孽和我的孩子,即便我已经这么老了,依旧做不好所有选择。我还在犹豫,事情就那么发生了,德洛斯特公爵想要权利,他们承诺祝福的生效,事情就这么发生了……艾格。”最后他求助一般地叫喊。

      无人回应他的求助,就像无人回应昔日海岛上的红珊瑚。

      “……水蛭扔进了海里,人鱼闻到了血味。”
      “大海慈悲,让这滴血的主人获得新生吧,健康完整的新生。 ”他这样祈祷。

      巨大的恐慌和如愿的神迹同时降临了。
      “传说真的存在……竟然真的存在。他的尸骨曾葬于大海,时隔多年,就那样重新浮现于海面,血肉一点点充盈,心跳和脉搏回归,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医生双目发直。
      “只是……不完整的诅咒,不完整的祝福。他不健康,灵魂也只回归了一部分,他不记得过往,不记得父亲母亲,只记得死前的衰弱与疾病,荣誉和勋章,以及那帝国赐予的姓氏——代表荣耀的姓氏……伯伦。”

      伯伦。潘多拉号船长。
      艾格眉头生出波动,于他混乱的叙述里第一次心生异样,念头却没有出口:那商人船长话多得可不像个没有过往之人。

      “悔痛,无尽的悔痛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就开始了。艾格,我无数次庆幸你的幸存。祝福没有完整生效,诅咒里还有幸存,太好了,你还在。够了,这就够了。”
      “诸神在上,这算是弥补的机会吗?”

      依旧无人回应他这可笑的发问,当然不会有。老者祈求而绝望地望着窗边之人。
      艾格见过死刑犯脸上的神色,冤屈时他们会呐喊,认罪时他们会闭上眼睛,等待苦主的声声质问。

      他呢?那引颈就戮的姿态在等什么?幸存者一个时隔多年的质问吗?
      人为什么贪婪?为什么自私?背叛为什么一开始就存在?欲.望和杀戮为什么永不停歇?狼为什么会追逐血腥?鬣狗为什么要对狮子群起而攻?老鹰为什么喜欢折磨猎物?
      艾格早就停止了此类追问,重复的问题只令人感到厌烦。沉默双眼映照着面前祈求的脸。这一刻他想要的答案很简单,医生在船上,德洛斯特也来了——
      “那条人鱼在哪里?”

      医生听到了,第一反应却是拒绝。
      “不。艾格。”他慌张道,“不要去找那动物。”
      “一个人只能背负一个诅咒,更强大的诅咒会覆盖原先的诅咒,就算你身上原有的诅咒足够牢固——”

      ……原有的诅咒。艾格没有把这疑问道出口。
      联想来自于这段航行中所有与这种动物的相处,有那么一瞬,他想到了一双始终跟随的灰眼睛。

      “但是艾格,听我说,孩子,最安全的地方本该是堪斯特岛,那是被它遗弃的荒芜之地,现在你得去内陆——早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年,随着堪斯特的强大,它的诅咒就已覆盖了你原先的诅咒。”
      “人鱼对德洛斯特确认过,恐惧的诅咒已经生效了,它的诅咒在生效。”

      “也不要相信德洛斯特。艾格,他不知道解除诅咒的办法。人鱼从来没告诉过解咒的办法。”
      “那动物只暗示过若它好好活着,它尚且能控制何时将恐惧进食。但如果它被宰杀,身负诅咒的人一旦产生恐惧……一但恐惧!艾格,我知道你向来是最勇敢的那一个,但那诅咒将伴随终身。德洛斯特拿它没有办法。”

      艾格一时不知该赞叹哪一位,“听上去一条鱼比你们更懂诡计。”

      “大海从不慈悲,是的……那是海上的恶魔。”
      他颓然道。
      “恶魔岂止懂得人心与诡计?食物令它那么疯狂,我见过诅咒不完整时——最后一口食物逃脱时人鱼的暴怒,诸神在上……那是人力所不能对抗的力量,大海的力量。”
      “拥有控制天气和风雨的能力,那种动物在海上无往不利,这些年来,我无数次猜测过岛屿消失的秘密。而今日,德洛斯特告诉了我,是那条人鱼,是堪斯特将加兰岛用海雾层层包裹,以示领地。”
      他将两人叙旧的内容悉数告知。
      “德洛斯特打着危险的主意,打着拿解咒和……和……我的安危威胁你的主意,他们想要你交出武器图纸。”

      艾格定定地看着他貌似急慌慌的模样,直到老人脸上惯有的关切消失,重回束手无策的惶然。

      烛火在随着钻进窗内的风飘摇。
      “分享着这么伟大的秘密,我以为你们的同盟牢不可破。”
      最后他这样评价。到此为止,他已经没什么需要向他提问,哪怕老人张张嘴,似乎还有话要说。
      他关上窗户,抬步离开。

      “我知道……我知道这忏悔的渺小。”擦肩而过时,老人低下了声音。

      几息之间,时光仿佛在他的脸上再次完成了大半辈子的流逝,那满是皱纹的面容竟然还能更苍老。
      他被离开的人影留在桌椅之间,再也动弹不得。

      “很遗憾小岛的这些年……这么多年,艾格……竟然是仇恨让你长到这么大。”

      仇恨?
      确实,又不止于此。
      艾格没有反驳他,他向来懒得反驳老人。
      船舷之外,比夜晚来得更快的是阴雨,轮船不该在这种天气出海,他知道,风雨会导致迷失,可他却从未像今日这般心切一艘船的启航。因那唯一的方向根植心中,在小岛日日夜夜的等待里都不曾模糊。
      仇恨——哪止于此?那是所有逝去魂灵的安眠,是遗失之乡的重现。是归途。

      “睡个好觉,老头。”
      最后他这样道,语气一如小岛每次太阳落山时,冰冷底色不加掩饰。老者曾怜悯那是孩子遭逢变故后的心防,现在才知这问候里的累累血债。
      “谁也不差那一会儿了,不是吗?你们都得活得好好的,在德洛斯特的轮船找回加兰岛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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