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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正月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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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一大早,他跑来山顶找我。
我翻起眼皮看了一眼站在门前满脸兴奋的他,侧卧在石床上饮了一杯桃花酿才说,“正月初七?”
“不错,初七日谓之人日,是日天气清明者则人生繁衍。今日天气大好,市集上热闹着呢,我们去瞧瞧。”他兴致勃勃的,上前拉我。
“哼,女娲娘娘当年造的是人又不是狐,今天是‘人日’又不是‘狐日’,与我何干?”话虽这么说,身体却诚实地把和花椒一起泡的桃花酿装进葫芦别在腰间。
我今儿穿了一身粉衣,金边描花,一头长发覆盖琵琶骨,脑后松松系一条细绳,末端吊两个金铃铛,走起路来清脆悦耳。揽一面铜镜,把芍药、牡丹、蔷薇都往头上带。
尚关走了过来拿起梳子给我束发,“小输,不可披头散发。”
“你别拿人的那一套规矩用在我身上,诶!扎起来好丑!”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头可断,发型不可乱。
“怎会?小输就是和尚也惊为天人,乖,为师给你编个好看的。”他握住我下巴,轻柔又有耐心地一下一下给我梳头发。
我从镜里看他,还是一身葱白直裰,朦胧的像山间弥漫不散的霭雾,头顶戴银灰色软脚幞头,帽上插了“人胜”。
“好了。”
等我回神,镜中的自己顶了一头松垮垮,乱糟糟的编发。
“我第一次给别人束发,是不是不太好?要不......”他脸都红了,不知道是觉得对不起我还是憋笑憋的,手正欲把簪子拔掉。
“可以。”我扔了镜子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一回生二回熟,下次给你梳个高髻。”他在我身后笑了起来,背上出行必备的竹编箩,里头一卷卷的书画。
“等等为师,我都快忘了下山的路了!”
名就听见了脚步声忙奔了过来,抬头一看,“哇!”一声惊呼,后面的功成一把捂死了它的嘴。
我看着他俩,功成身穿黄白戎装,一柄断水刀从不离身,怀里正缩着一只赤色小狐狸不安分地扭来扭去。
“不好看?”我眯起眼睛。
“特别好看!这种从未见过的发型也只有在老大的头上才显得如此别致独特,老大无论怎样都是最好看的狐!”功成眨着眼睛说。
名就问,“老大,我们要出山为祸人间了吗?”
“瞎说,我们明明是去普渡众生的。”我收起危险的眼神,心情舒畅的走在前头。
“名就,下山后记得不要乱说话。”功成一边把名就塞进自己的中衣里一边提步跟上。
“啰嗦。”名就摇摇大尾巴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老大,您怎么有铜板?”功成追着我问,听见这话名就又把头从他胸口处探了出来。
“这可是前几天的除夕夜我在石枕下发现的。”我手中甩着一条红绳串着的八块铜板,好不潇洒。
“是明月先生放的吗?”功成把脸转向尚关。
尚关笑着摇头,颠了颠背箩。
“怎么会是他的,这人穷到要去街上卖字换钱呢。”我撇嘴,书呆子不知给功成名就下了什么降头,这两小叛徒现在可向着他了。
“小输的字写的跟蜈蚣一样,想卖钱还卖不了呢。”他也不甘示弱。
“什么蜈蚣?那是龙飞凤舞,笔走龙蛇,矫若惊龙!”我忙嚷嚷起来,把铜板往功成怀里一扔,抢过书呆子的竹箩一溜烟往山下冲去。
“为师怎么教你的,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快放下!”书生一手提着衣裳,右手前伸作鸡爪状,毫无气质的跑着。
名就一把接过半空丢来的铜板,开心把玩着,“功成,咱们慢慢走。”
功成心里咯噔一下,尚关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形象在他心里一落千丈。
来到集市大概巳时,家家门前贴红对联挂桃符,门上有门神年画,檐下有彩绸鞭炮,窗口糊窗花和“福”字,地面祭土地公公,灶台供灶君,再请天官赐福。
撕下年历,在屋里炭火盆周边洒年酒,八仙桌摆满贡品,点香,拜拜。
院里燃放爆竹,燃一个火堆,往里头扔竹子,扔用坏的扫帚,闲置的小物件,火烧后发出劈里啪啦的脆响。
街上人人作揖道喜,小贩叫卖一声高过一声,孩童喧嚣跑闹,拍着手唱歌谣,“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过年时彷佛整个人间都是红彤彤一片,到处都是欢天喜地,喜气洋洋。这是新年啊,新一年开始的第一个日子。
一片欢声笑语中,功成好不容易抢到一小块位置,尚关忙着张罗小摊,名就窜出来不知哪疯去了,我闲着溜达,左看看右看看。
街上好多的妖魔鬼怪!我也算他们其中的一员,今天大家都只想过个好年,群魔乱舞,其乐融融,热闹非凡,各不相干。
神仙们都赶着来了,难得一块下凡赐福,都亮出自己压箱底的宝物法器盛大出席,腾云驾雾,各显神通。
这么隆重干嘛,又没人能看见你们。我心里嘀咕。
他们也看见我了,各自心照不宣,睁只眼闭只眼推推搡搡,大过年的,来都来了,也不给点压岁钱!
我看见财神进了某户简陋的人家,脸上永远都是乐呵呵的;看到寿星公坐在一名老汉的肩上,把寿桃拿到了他面前;还直勾勾看着灶王爷一直在吃贡品,挨家挨户,一个没漏。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火辣,他精准地回头一瞪我,“九尾狐你瞅啥?”
我错开了眼神。
一个矮小老头跟我擦肩而过,我仔细一瞧,哦,是月老。
我笑眯眯地问他,“月老,我家女娲娘娘近来可好呀?”
“好着呢,好着呢,她溜到前面那神庙里看人去了。”月老点点头,他脚边那只小老鼠趁机又把他的红线咬断一截。
“那就好,那就好,等会我也去看看她。”我笑逐颜开。
“哎呀呀,又断了,不说了,我今天可忙了,这条就送你吧。”月老手忙脚乱的拉起他的红线,顺手把刚刚断下来的一截戴在我手腕上。
“不行不行,我不要姻缘,我要福禄寿,拿走拿走。”我十分嫌弃地捏起红绳。
书呆子一路找过来了,拉起我手就往回走,“小输,你在跟谁说话呢?怎么自己乱跑,人这么多你待会走丢了怎么办?过去坐,收摊了再带你玩儿。”
“哟,这还有位到了适婚年纪的小俊俏,我怎么没给他安排姻缘呢?老糊涂了。”月老乐吟吟地看着尚关,一拍自己的脑袋,不由分说地把我那条红绳的另一头系在了尚关的小指指节上。“这不就好了嘛!”
“欸!”我吓得跳了起来,举起手正想找人算账,可哪还有月老的半点影子。
“月老!老而不死是为贼!我总有一天要跟玉帝参你一本!夺妻之仇不共戴天!”我忿忿不平地对着空气咋咋呼呼,吸引了众多人驻足注目。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男生气吗?”
我死活解不开红线,反而被越缠越紧,见尚关呆若木鸡地站在一边,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吾要把你休了!”鲜红的姻缘线格外刺眼,刺得我头脑发昏,早维持不住表面的彬彬有礼了。
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的尚关快速半抱起胡言乱语的我逃离了这个伤心之地。
“吾要娶你了,呜呜呜,可我想要个大美女......”我满腔悲愤,气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一流泪我就更生气了,我应该去找那乱搭线的月老寻仇啊,在这哭个什么劲!我痛骂着自己,眼泪却流的更汹涌了,“呜呜呜,怎么办哇......”
“又在说什么胡话。”手足无措的尚关轻轻皱眉,看着哭花了脸的我,俯身用鼻尖亲昵,“乖,不要哭,再哭为师的心都碎了。”
我整个狐如遭雷劈,竟也忘了继续哭泣。
“老老老老大!”乖乖看摊的功成名就老远就被我俩之间那条醒目的红线怔住了,“你你你你们?”
“我们怎么了?你俩脸色怎么这么奇怪?”尚关至始至终都是一头雾水。
世上哪会有神仙打架,神仙打架的时候凡人根本!看不见。
“师长是看不见的呀。”名就突然顿悟,“老大这算不算生米煮成熟饭?”
功成沉吟,“光天化日,广庭大众,还能这样赶鸭子上架的,老大真不是人。”
“闭嘴,把断水刀给我。”视死如归的我恶狠狠瞪着这两只尾巴硬了的小狐崽子。
手握青丘断水刀,就不信劈不断我这辈子的姻缘!
尚关看了看面色凝重的我们,看了看气势磅礴的断水刀,又看了看啥也没有的周围,最终叹了一口气独自去忙活了。
我想也不想的一刀朝姻缘线砍了下去,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但断天断地断所有的断水刀碰到这根细线的红线却什么反应也没有。
居然没事?正当我疑惑不解,一股突如其来的强大的外力从红线中喷薄迸出,立马就把刀弹开了,握着刀柄的虎口被震的脱力,我被冲到三米外远,顾不上身上的伤痛,一把捂住了没由来绞痛的心口。
而线从头到尾只微微颤了颤,毫发无损。
另一头的尚关也是整个人都疼得蜷缩在地,钻心的痛由内而外蔓延五脏六腑,躯干四肢,不一会冷汗就把衣衫都浸湿了,小脸煞白,看着都吓人。
“我,我的心,好痛,好痛。”他嘶嘶吸气,功成双膝下跪让他枕在大腿上。
“怎,怎么回事?”他虚弱地靠着,话都说不出来了。
“兴许是先生中暑了吧。”功成说。
尚关吹着正月里冷冽的寒风,无言。
“老大,你没事吧?”名就用小爪子给我揉着胸口,轻轻问。
“不痛了。”我说。确实不痛了,但痛完后有一股巨大的悲伤从心底涌起来把我包围了,很多过往的片段在脑海里转瞬即逝,我努力想知道是哪些回忆,但根本捕捉不住,隐约间好像见到了尚关的影子,剩下只有浓浓忧愁和刺骨的寒意。莫名而起,说不出,道不明,把我惹得烦躁不已。
经过这次我也不敢轻举妄动了,这平平无奇的红线看着弱不禁风,却连断水刀都耐它不何。明摆着是不能硬来了,否则线砍断了,我俩也能去极乐世界了。
我脸上阴晴不定,尚关是无辜的,我不但连累了他原本的姻缘,还让他也因此受伤了,想到这,更是恨不得要月老立刻来他面前负荆请罪。
“小输,你也有觉得心痛吗?好奇怪。”尚关拖着差点灵魂出窍的沉重身躯挪到我面前,看样子还是很难受。
“嗯。你休息一下吧,摆摊的事我们来就行。”我心知肚明,却无从和他说起,只好以帮他的忙来弥补内疚。
“不用,我能行,你没事就好。”他笑了笑,缓慢起身去照看他的字画。
我只好待在原处陪着他们。身心疲惫,百般无聊,坐在小凳上唠唠叨叨《北史》的一段:
“正月一日为鸡,二日为狗,三日为猪,四日为羊,五日为牛,六日为马,七日为人,八日为谷。”
看着街上车水马龙,神志渐渐不清,‘那月老要是敢出现,我定......’
“哎呦!”一声浑厚的呼号把我拉回神。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连忙收回拳头,面前一只青面獠牙,蒙着眼,捂着耳的怪异大东西被我揍了屁股。
“年兽?”我惊讶,“你怎么出来了?”
它缓慢回头朝我这嗅来嗅去,闻完后直起身子,把我头顶的太阳都挡严实了,鼻孔还对着我喷了两道气,“哼,本座当是谁呢,原来是青丘的九尾狐,好大股狐臊味,竟然敢对你爷爷我动手,吃了狼心豹子胆了!”
“跟谁这么说话呢?你也配?”本就心情不好的我顿时被激怒了,“区区一只年兽还敢对我耀武扬威?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副死德性!”
论起来我们也算旧识了,吾治水的时候他还没出世,吾灭朝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在哪,吾当祥瑞的时候,他出现了,正抱头鼠窜呢。
这大过年的,来都来了,就泄泄愤吧!
“你这不知死活的凶兽!你这只懦弱胆小的丑东西!都忘了吗?九尾狐我今日就让你好好想起来!”
“是谁在一叶障目!”
遮着年兽眼睛布条没了。
“是谁在掩耳盗铃!”
年兽耳上的大棉花也不见了。
“你算个什么玩意!耳聋眼瞎还想吓人?”
顿时,满目红色如熊熊大火,满耳的爆竹声,敲锣打鼓声,不绝于耳,它在极度的惊恐中越缩越小,又一次慌不择路逃跑。
“新年传统节目。”我拍拍手嗤之以鼻。
一阵一阵鸡蛋香味飘进我的鼻子,一睁眼,果然一枚大红鸡蛋近在眼前。
“哪来的?”我的视线被鸡蛋勾着上上下下,一直转到尚关面前。
“新年传统节目。”尚关慢条斯理剥着鸡蛋壳。
“小气鬼,就带一只鸡蛋,够谁吃的。”我的肚子咕咕叫,酸溜溜着他,却看那如削葱根的十指把艳红鸡蛋皮一圈圈完整撕下,露出半个胖白椭圆,递到我嘴边。
“好事成双。”他低下头把衣服敞开了些,里面安安稳稳放着一只红鸡蛋,尚关把鸡蛋塞到我手中,笑得如迎春花热烈,“都是你的。”
这时耳边传来一道柔柔问话。“公子,对联怎么卖呀?”
一个羞答答的小娘子来到摊前问价,挎着竹篮,目不转睛地看着尚关。
我也重新坐好,托着下巴看尚关。
天下熙熙攘攘,他赏心悦目。
“回小娘子话,对联两文钱一副,买三副五文钱。”尚关捧起对联答道。
“二文钱。”小娘子摩挲着对联,眼睛依然盯着尚关看,“这位公子好面生,哪儿人,家在何处?”
“小生中原人,父母双亡,日子颠沛流离,居无定所,靠卖字画抄佛经勉强维持生计。”尚关一席话从善如流。
“真可怜呐。”那姑娘捂起嘴,双目含情,“这对联我要了,小女家住城南水巷,公子......”话没说完,她就红着脸跑开了。
我突然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人间女子买东西怎么还告诉别人自己家住何方呢?让书呆子去她家贴对联吗?
尚关弯下腰把钱放在我手里,“给,这是为师今年的第一块通宝。”
“尚关,你好像被人觊觎了。”我转念想了想便明白过来了,一把把两只鸡蛋都塞进嘴里,“刚刚那小娘子对你,就是相传中的‘一见倾心’?”
“我倒是也对小输惊鸿一瞥,要不再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偷笑,张嘴就往我身上调侃。
“不能这样说,我会当真的。”我低声,捂着头顶免得狐耳一不小心就冒了出来。
“我早心有所属。”他伸手揉揉我聪明的脑袋。“可遇不可求。”
只是我的脑袋当时,还没明白他话中意思。
那小娘子走后又接二连三来了很多姑娘,摊前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这到底是买字画的,还是来看美色的,谁也不好说。
“有一处卖字画的摊,摊主长得可好看了!”
这一消息不胫而走,男女老少都来看稀奇。
我神气极了,站起来仰着头。功成像关二爷一般的威风凛凛守着小摊,排面啊!只有尚关温声细语的招呼着来客,这小摊不一会儿就被里三圈外三圈围的水泄不通。
大家都抢着要书呆子的字画,只为和他搭上话。
“公子,我要这幅字。”
“公子,我要这张画。”
“公子书法写的真好。”
“公子能给小女子画个像吗?”
“公子......”
书生应接不暇的答话,于是旁观的妇人们又打趣起手忙脚乱收钱的功成。
“小公子,这贴我买了。”
“小公子,这四对联几文钱?”
“小公子,你还没找我钱呢。”
“这位小公子长得真俊。”
不一会儿,功成就满头大汗起来。
没人搭理我!还把我挤出来了!我脸都黑垮了,手上甩着那串名就刚还回来的铜板,卯足了劲冲到最前面,石破天惊喊一嗓子,“奇货可居!这些字画我都要了,每幅十文钱!”
所有人都转头看着我。
尚关差点笑出声,好徒儿,不去经商可惜了。
功成半张着嘴,奸商啊老狐狸,噢不,老大英明神武,老谋深算。
只有名就急得原地转圈圈,哎呀,老大是在干什么啊!那不亏死了吗?
顿时就有人大叫起来,“不行,这张我要,我出十一文。”
“我出十二文。”
“我出十五文。”
......
价钱抬高了,民众情绪高涨,抢得更激烈了,满摊的字画很快就被一扫而空。
名就懵了,它小小的脑袋怎么都想不通这怎么还有人买呢?
值吗?当然不值!奈何公子貌美呀!我笑了笑,全身而退。
这回总能好好玩了吧。我想着,脚步都轻盈了起来。
“哪去?”一只大手罩住我小小的脑袋,我抬头一看,书呆子悄悄从人群里钻出来,眉眼弯弯的望着我。
“玩去!”我把头一扭,往别摊飞奔而去,两颗小金铃起起落落,一串铜板相互碰撞,叮铃哐啷,叮铃哐啷。
尚关抓住我一片衣袖笑着道,“跟紧我。”
他又回头喊了一声,“功成名就,这里麻烦你们帮我收拾了。”
功成慌里慌张的收起摊布,身体被推搡的跌跌撞撞,嘴里不停喊着,“卖完了!卖完了!没有了!别挤了!”
名就从他身后被护得好好的竹箩里探出了头,摇了摇尾巴。
“嘁,我才不要跟你一块呢。”我拽了拽袖子,却被扯得更紧了。
他装模作样长吁短叹,“如今这世道,弟子居然不听师父的话,天理何在啊。”
我暗暗啐了一声,“你这师父当得名不正言不顺,何以德服人?”
“你要提起这茬,那我可得好好给你捋一捋。”他拍拍我的背,语重心长。
“如今你也拜过师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呢,会好好把你教育成才,你呢,也要专心听讲,懂否?”他给快被敬师茶呛死的自己顺了顺气。
“否。”我硬生生道,“你别忘了,我是因为要跟你比文才屈尊拜师的,比完不是你走,就是我走,此后山高水长,两不相干。”
“再怎么说,现在我是你的师父,你得学会尊师重道。”他想了想又问,“你何名何姓?”
“吾乃青丘氏第九九一代日字辈狐子,号无边,无姓无名。”我大有一副置之死地而后生。
祖训云:人心险恶,时刻堤防。
“那为师给你起个名。”他仿佛不在乎我说什么,“我姓尚,单名关,字韬日,日后你便称我为‘山长’。你随我姓,至于名,我们不打不相识,而你又输了,那便叫,尚输吧。”
“谁要跟你姓!谁要叫输!我怎么就输了!”我鬼哭狼嚎的叫着,“我可是青丘氏!日字辈!九尾狐族将来的族长!你区区一个人皇氏竟敢......”
话还没说完,他挎着我臂弯推开了门,门外竖着耳朵偷听的功成名就连连后退。
“啊!”他大声嚷嚷,“我现在是你们老大的师父了,你们以后要管我叫师叔,不对.......师祖。也不对......叫我师长!”他爽朗笑着,山谷都在回荡大笑。
“师父?师长?”功成名就对视一眼,双双望向我。
“书呆子!”我气愤地大叫了一句。
“小输,叫山长。”他笑笑。
“我不!”我强烈反抗。
“小输乖。”他还是笑着。
“闭嘴!”我强烈拒绝。
“小输。”他又叫了一声。
“干嘛!”我跳了起来。
他眼睛都笑出了泪水,搂起功成名就欢呼,“我有弟子喽!”
“小输?弟子?”功成名就懵懵懂懂,费劲的扭着脖子看我。
“怎么样,是这样吧。”书呆子露出了诱拐孩童的笑。
我扫扫手臂的鸡皮疙瘩,晃了晃脑袋,往事不堪回首。
酒楼里飘出一阵阵饭菜香惹得人鼻尖耸动,我忙转移这个“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话题,“饿了,好饿。”
“想吃什么,为师带你吃去,点个满汉全席,我可有钱了。”他拍了拍鼓鼓的钱袋,不计前嫌。“不过,要多少钱才能把你买走?”
“万金不换。”我挑挑眉,举起八块铜板,“或者八块铜板。”
作者有话要说: 尚输称尚关为“山长”/“师父”。“山长”是历代对山中书院的主讲教师的称谓,后来成为对教师的一种尊称。“师父”一次最早见于唐朝,除了授业,感情色彩较重。拜师学艺的常会住在师父家中,师父也如同父母一般照顾徒弟的日常起居,将徒弟作为家中的一员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