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侦探和她的小女官》九溪啊

21、寂寞空庭春欲晚

　　“香玉，快，快把药喝下去。”

　　睡在床上的香玉挣扎着起来，接过落霞手中熬的浓稠的药汁。

　　“没有被其他人看见吧？”香玉一口气把药汁喝下，嘴里立刻蔓延开难闻的气味，闻着让人想吐。

　　香玉感受到胸中有气在翻涌，立刻抬手按在胸口，不让自己把刚喝下的安胎药吐出来。

　　“没，我说你气血有亏，给你熬的补血药。”落霞低声说道，面色上有些慌张，“照你的吩咐，我悄悄拿的如夫人的安胎药。”

　　香玉半卧在床上，果然感受到胸口的难受感渐渐消失，而腹部的疼痛也开始减缓。

　　“香玉，你为什么当时不和国公爷说，你已经怀孕了呢？”看着香玉苍白的面色，落霞起身给她盖紧了被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傻了吗？”香玉皱眉喝道，“如夫人怀孕五月被人害死，我再当众说我怀了国公爷的孩子。我是如夫人的丫鬟，旁人会怀疑我的！”

　　落霞“哦”了一声，又问：“那，那是你动的手吗？”

　　若不是香玉现在体虚，哪里需要落霞这个傻丫头来照顾她。

　　瞧瞧她说的什么话！

　　“不是我害死如夫人的。”香玉半眯起眼睛看着落霞，“落霞你放心，等我当了国公爷的姨娘，我会记得你现在对我的好。”

　　“你不是很讨厌，很不甘心自己只是个三等丫鬟吗？”香玉突然握住落霞的手，“我保证，到时候我会让你当我的一等丫鬟。”

　　落霞闻言眼睛亮了亮，“好，我帮你！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看见被拉拢的落霞，香玉胸中的气彻底消散了，连带着面色也好了许多。

　　“对了，我娘那里，怎么样了？”提起蒋婆子，香玉眼中有些不舍。

　　她万万没有想到，当时娘居然会为了她不再挨打，把罪名揽在了自己身上，甚至阴差阳错还把冯氏揪了出来。

　　也好，若是能借娘的手，把冯氏也拉下水。那到时候，怀有身孕的她岂不是在国公府里独大？

　　娘，恕女儿不孝，等女儿成为秦国公府如夫人时，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

　　“我来的路上，听说那位仁义伯去看望你娘了。”落霞呆呆地说道，“好像，仁义伯是皇上派来查案的。”

　　“查案”两字落在香玉耳中，让她浑身一抖。

　　“又不是什么大事情，怎么劳烦一位伯爷来家里查案。”香玉内心不解，这不是把这件事情闹大了嘛！

　　“我也不知道，不过仁义伯好像是之前远赴西北的穆御史的儿子，今年好像才十八。”落霞回忆道。她是三等丫鬟，总是和府里各处的婆子打交道，这些事情听到不少。“听说模样清秀隽人，还未娶妻。”

　　十八的毛头小子，谅他也查不出什么。香玉这口气才又松了下来。

　　另一边，去问冯氏身边那位招了的丫鬟话的人，是柳如玉。

　　丫鬟是冯氏身边的二等丫鬟，名唤白珠。看着长相普通，不过一双眼睛十分有灵气。

　　“白珠，你说是你害死如夫人的？”柳如玉站在门外，透过半扇窗户问话道，“与我说说，你是如何下的手。”

　　身上满是伤痕，趴在地上的白珠虚弱地抬起头，看清楚柳如玉那张脸。

　　她知道，面前这位来问话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柳大人。

　　“你仔细想清楚，到底是不是你做的！”柳如玉眼神凌厉，声音不响但饱含威严，很能震慑住人。

　　白珠仰起的头再度低垂下去，断断续续地把之前说过的话，又给柳如玉重复了一遍。

　　柳如玉将两边情况一相结合，确实没什么破绽。

　　白珠见冯氏被无暇欺压，甚至因她被秦国公禁足，一时气愤便收买无暇身边的蒋婆子，在安胎药里下了红花。

　　人证物证都在，但动机，真的是这样吗？

　　“你确定，是你指使蒋婆子下药，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决定并实施的？”柳如玉沉声问道。白珠只不过是个二等丫鬟，既没有胆子，也没有能指使动蒋婆子的筹码。

　　“柳大人是在怀疑夫人吗？”白珠吃力地仰起头去看柳如玉，“国公府宠妾忘妻的传闻已有多年，夫人如果能狠得下心对如夫人动手，为什么还要屈辱多年？”

　　白珠那双眼睛里满是坚毅，她见柳如玉面色有疑，便咬牙又道：“此事就是我一人所为，柳大人不必再问！”

　　无论柳如玉再问什么，白珠果然不再开口。

　　离开时，柳如玉遇见了一位嬷嬷，她说她与白珠共同侍奉冯氏多年，生了感情，此时是特意来看望白珠的。

　　有侍卫守在关押白珠房间的外头，即便这嬷嬷要杀人灭口也不可能。柳如玉多看了那嬷嬷几眼，便转身离去。

　　夜色渐深。秦国公府一下子失去了管事的人，管家只能斗胆扛起，喊人收拾了两间屋子给穆甘棠和柳如玉暂住一晚。

　　“你，睡了吗？”

　　还坐在书桌边正在沉思的穆甘棠闻声，便走到门前正要开门，却又听门外的柳如玉道：“不要开门。我们，就这样说话。”

　　穆甘棠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好，你说。”

　　“国公夫人身边的丫鬟白珠，承认是自己收买蒋婆子下红花。我问她背后是否有人，白珠她与我说，要是国公夫人下手不会等到此时。”隔着门窗，柳如玉言语有些模糊。

　　“也就是说，所谓的真相，已经水落石出？”穆甘棠说话间有几分嘲弄。

　　白珠收买蒋婆子，蒋婆子在无暇的安胎药里下红花，导致她席间见红流产，最后又不知因何意外死亡。

　　无暇年纪渐大，若是因为怀胎五月误食红花流产去世，这样的说话也有几分可信。

　　“所谓的真相？”柳如玉迟疑道，“你觉得这不是真相？”

　　透过半透明的绸布窗，穆甘棠依稀看见那对英气长眉蹙起。

　　“红豆你不也不相信吗？”不然，为什么半夜会来和她说白珠的事。

　　“我……”柳如玉一时有些语噎，“皇后娘娘嘱咐我协助你破案，伯爷不必多想。”

　　外面寒风已起，穆甘棠听见院子外的合欢树枝桠相互摩挲，正要开口让柳如玉赶紧回房早点歇息。

　　谁知道有飞镖突然飞来钉在门柱上，站在一旁的柳如玉轻喝一声。

　　穆甘棠赶紧开门查看，见柳如玉没有受伤只是被吓到了，她才又去看门柱上的飞镖。飞镖扎着纸条钉在门柱上，尾巴处还系着姜黄色丝线。

　　穆甘棠取下飞镖，看了纸条内容后，眼睛有意无意地朝外头屋顶上看了几眼。

　　“怎么了？”柳如玉见他面色迅速沉下，问道。

　　穆甘棠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秦国公连夜赶回要杀白珠，如今正在如夫人院里。”

　　情况危机，两人连忙赶了过去。途中，穆甘棠见柳如玉衣衫单薄，便把绀色披风给了她。

　　无暇院门口便可以看见灯火通明。

　　庭院里，一具已经尸首分离的尸体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尸体身上月白色绣小花的衣服，正是之前柳如玉见到白珠时，她身上穿的。

　　“白珠死了。”柳如玉喃喃道。

　　秦国公杖打无暇身边的丫鬟婆子，便有蒋婆子受不了苦招认。秦国公要抓真凶，就有白珠承认自己收买了蒋婆子下药。

　　可是，在穆甘棠还没有把所有疑问解开时，白珠就死了，秦国公喊人杀的。

　　秦国公听见动静，便从安置无暇尸体的屋子里走出来，他看见穆甘棠和柳如玉两人，皆一脸难以接受的模样看着白珠的尸体。

　　“仁义伯，柳大人。真凶已招认，我也处置了她。明日一早，两位就回去向皇上、皇后娘娘如此交代吧。”秦国公冷着一张脸，道。

　　秦国公一心认定是白珠杀害无暇，不管白珠背后到底有没有受冯氏指使，他这一句话便表明。

　　他不希望有人继续查下去，此事已经盖棺定论，无需再提！

　　柳如玉心中了然，即便真的查到白珠背后之人是冯氏，依照八年前启元帝亲赐和解宴，不希望邱冯两家撕破脸皮的性子来看，冯氏仍可以不受任何影响。

　　邱路明跟着秦国公从屋子里走出来，他身着素服却不能披麻。因为他的嫡母是冯氏，冯氏未死，他披麻就是在诅咒嫡母。

　　柳如玉看见，十二岁面容还有些稚嫩的邱路明，眼睛里满是冷意，让人一见就好像如堕冰窟，十分吓人。

　　“我们回去吧。”柳如玉对着身侧穆甘棠低声说道。

　　在明明得知可能的幕后真凶被揪出来，也不会有任何惩罚。真相如何，还有意义吗？

　　“不对，不对。”

　　柳如玉闻言转头望向穆甘棠，“你在说什么？”

　　穆甘棠抬头与柳如玉对视，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说不对！”

　　秦国公邱煦宠妾忘妻，白天更是因为无暇惨死匆忙赶回，甚至等不及亲自向启元帝告罪。如果白珠真的是杀害无暇的真凶，亦或是帮凶，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无暇不止是秦国公的心尖尖，她肚子里还有五个月的孩子啊！

　　柳如玉皱眉，正要去拉穆甘棠的衣角，却听背后有人破门而入。

　　冯氏穿着一品夫人的诰命服，头戴翟冠，光彩溢人。远远看去，就好像九年前那般的倾国倾城色。

　　丈夫不爱，妾室不敬，孩儿不保。

　　但她仍是，金陵百年世家的冯家女！骄傲如她，从未低头。

　　忽视在场众人所有震惊朝她投去的视线，冯氏步履沉稳，最后越过穆甘棠和柳如玉两人，站在白珠尸体一边。她行走间身上的配饰居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今日我冯凝，便来和你邱煦、戚无暇做个了断。”冯氏看着秦国公，扬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