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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谎言 ...

  •   叶清回头,动了动嘴,他手臂疼得厉害,这会儿面色发白,见到景行舟,戏演七分,顿时泪流满面地扑了过去,顺势把乾坤袋塞给他。

      景行舟面不改色地接过东西,头微微后仰,有些嫌弃道:“脏兮兮地吃土去了吧,还敢往我怀里蹭。”

      那边一主一仆也有些呆,潇湘君身边狐朋狗友不少,有些覃落虽叫不上名,可都见过,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人。

      她轻咬薄唇,走上前来,施施然地行了礼,面上带着浅浅笑意,“公子,不知这位小官人是您的什么人?”

      “什么人?”景行舟伸手抓着叶清,他身上衣服暗,看不出什么,而叶清的血已经渗透衣襟,指尖灵力运转,景行舟打着哈欠道:“自家养得不值钱的小野猫罢了。”

      覃落松了口气,这才嗔怪道:“公子这小猫好生厉害,刚从墙角蹿出,都把人撞倒了。”

      景行舟握着叶清的手,血已经止住了,他点点头,说:“我看见了。”

      覃落又上前半步,眉眼温柔,“家仆没个分寸,动了鞭子,还请公子莫要见怪,覃落这厢有礼了。”

      “你姓覃?”景行舟挑眉看了她一眼,“北地狼王覃荣城的人?”

      覃落欠身,“那是家父。”

      “南楚逍遥蒲子然,北地贵门覃戾狼。”景行舟说:“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蒲子然便是潇湘君。

      覃落脸微红,悄声道:“公子谬赞。”

      景行舟眯起双眼,覃落只觉得膝盖猛地一疼,便磕到地上跪着站不起来了,身后的侍女欲要上前,却发现自己早也动弹不得。

      覃落仰头,看景行舟神色冷漠,眼底都是寒霜,他说:“北地贵门,你喜欢跪,便在这里给我跪着,覃荣城是个东西,见我还得装哑巴,你这女儿倒是长了张破口,可惜只学会了詈骂人。”

      景行舟指尖都沾着粘稠的血,蒲子然看他出去一趟,抱着个血糊的人回来,吓出半身冷汗,连忙起身,“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谁干的!”

      景行舟手放在叶清后脑勺上,让人枕着自己的腿躺着,面无表情地说着:“你府上以后别乱入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往后出事了担得起吗?”

      蒲子然也不知他指的是谁,但还是点头应着,“成,成,我晓得了。”

      景行舟还要再说什么,余光却瞥见庭外有人走了进来,便噤了声,双手捂着叶清的耳朵。

      来人是蒲子然的亲卫,耳语了几句,景行舟侧目,看他面色大变,说道:“怎么了?”

      蒲子然拧着眉,折扇在掌心哐哐地敲,他说:“地牢里的人丢了,韩夫子锁了府门,要查所有人。”

      景行舟失笑。

      蒲子然在房中踱步,气呼呼道:“他当真敢查!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方!狗仗人势的东西,老牛过去看不到,一只虱子倒是盯得准!”

      听到这话,景行舟顿感沧桑,对着还在骂骂咧咧的虱子,不疾不徐道:“人是澹台括让他看着的,丢了也与你无关。”

      “我知道。”尽管如此,蒲子然还是有些不安,他看着景行舟,若有所思,突然问道:“砚迟,你老实告诉我,方才在我府里,可是杀了人?”

      景行舟低笑,“我做甚要给你找麻烦?没杀,覃狼王的幺女,院子里罚跪着。”

      “什么!”蒲子然深感命不久矣,他捧心痛道:“你还不如在我府里杀个人!”

      “你怕什么?送信给覃荣城让他亲自来领自己的女儿,不然就一直给我跪着,至于韩夫子,他想搜你的府你就让他搜。”

      蒲子然听得胆战心惊,“我这不是找死吗?”

      “不死林里流得血少吗?”景行舟低笑,“你放宽心,我近日留在这里,替你把这些杂鱼都处理了,他们欺负你没权没势,我就做回靠山,真要死什么人,赖不得你头上。”

      蒲子然咽了口唾沫,眼前人虽是他的酒肉朋友,可又不是,蒲子然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多久没有见过他了,只觉得景行舟昔日目里的笑意此刻都变成了诡变的寒光。

      他要做什么。

      蒲子然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景行舟永远不会卖他,就凭这点,蒲子然什么事都敢为这人做。

      “那我现在就去送信。”

      景行舟颔首,用指尖给叶清梳理了下头发,又道:“哦,先给我处院子,清儿受了重伤,需要静养。”

      蒲子然抓耳挠腮,心想他这伤您抬个手就能解决了,该静养的人是我吧!

      蒲子然给安排了个好院子,又让人准备了茶水点心,他前脚刚走,叶清后脚就从床上翻身起来,走到桌前。

      叶清一直没辟谷,这会儿饿得慌,他先塞了几块糕点就着茶水喝下去,胃不疼才有闲心去打量窗前的人。

      景行舟就站在窗口,望着外面的风云诡谲,他指尖有枝梅,已经被掐得差不多了,叶清看了片刻,问:“先生是要借机敲打他们吗?”

      景行舟回头看了他一眼,将那枝梅丢到窗外,“我在不死林可没什么身份,不敢敲打。”

      叶清才不信他鬼话。

      吃饱喝足后,他便坐在床上,说:“先生,如果界碑真的倒了,不死林会乱成什么样?”

      景行舟道:“这里的事与你半分关系都没有,你要操心就多想想承山。”

      “承山如今在修真界也有些地位,界碑要是毁了,承山首当其冲。”叶清揉着眼睛,吃饱就犯困,“您要杀鸡儆猴,能压多久,也让外面人有所准备才好。”

      少年人蜷在床上,老气横秋,这话说得倒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景行舟笑,说:“应无择给自己挑的未来掌门人不错。”

      叶清眨着眼,掌门师尊平日教的东西就是这样,他笑出虎牙,道:“先生,我才多大,承山掌门人远着呢。”

      “不远。”景行舟笑,“多踩些血就上去了。”

      叶清从床上翻坐起来,他看着景行舟,景行舟也在看着他。

      “先生。”叶清问:“您为何不愿收我为徒?”

      这世间非凡人不少,叶清就是属于受之于天的那种,承山弟子入太渊宫前皆已筑基,但叶清不是,他得像稚子般先学会读书写字。

      崧生岳降,巧拙有素,叶清不必怀玉,因为他本身就是块玉,只是这玉流落凡间太久,被人踩在脚下当石头,应无择捡回来,擦干净后,光可鉴人,但是还不够,应无择还要让他继续沐日浴月。

      至纯至真的水源灵,所以伏邪才会选了他。

      如果是当年的景行舟,也一定会把叶清养在跟前。

      如今不可能,景行舟的刀吃血太多了,应无择又想要一个干净的掌门人,那是痴心妄想,因为他心里清楚的很,应无择百年之后,叶清就要成为下一个握刀人。

      景行舟手指搭在窗前,问了句:“你总念着拜我为师,原因呢?”

      叶清不躲不闪,坦坦荡荡道:“我仰慕先生。”

      景行舟:“原因?”

      叶清再次言道:“因为我仰慕先生。”

      景行舟低低笑了笑,突然抬起一只手,隔空挡住叶清的那双眼,轻蔑之下还颇有些不耐烦,“原因。”

      叶清沉默。

      “从你这张口里吐出的话,十句有九句半都是假的。”景行舟徐徐道:“你想拜我为师,能拿出半颗真心与我吗?”

      “不能。因为你想要拜得不是我,而是那个有利可图的续断峰峰主,承山如今掌门人是应无择,而连掌门人都要敬上七分的人,无疑是最强的存在,你迫切地想找个人庇护自己,所以从一开始便打上我的主意,送来碧玉珠,费尽心思向那小子打听我的喜好,凑趣夤缘,奉承市欢,如今拜入掌门座下,心中依旧隐隐不安,觉得一座山不够你靠……”

      景行舟松下手,这才看着他的眼睛,说:“被不公不允对待惯了,有些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都不敢去看一眼。所以撇去伏邪与决云大会的名次,你始终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可是叶清,你想拉我做你的另一座靠山,就没打听清楚我是什么人吗?”

      叶清面色有些青白,可他并未因为这几句话就被击到溃不成军,他用舌尖抵着上颚,那点儿浮出来的冷厉很快便被裹进这张乖巧的皮囊下,须臾之间,又干巴巴地问道:“是什么?”

      “蛇蝎。”

      叶清冷不防听到这个词,瞳孔猛地缩起。

      那是一种如水般死寂的悲凉,叫人心底莫名泛起最苦涩的感觉。

      明明这个人,是承山上最无瑕的莲,是烫在人心口处的朱砂,他的眼眸里盛着雪山上神圣的水,身子是世间最温润的白玉。

      尘生神子,天公予名景行舟。

      景行舟看着自己的手,却是不甚在意地说着:“他们是这样称呼我的,承山的疯狗,你一直要拜师,也没去问问我手上沾过多少人命么?成日想往续断峰跑,也不怕自己变成小……”

      叶清:“那是诋毁,都是假的。”

      “嗯?”景行舟目光一扫,看着他,神情有些坏。

      叶清垂眸,他知道,只要自己这双眼看向了景行舟,那人便能从中读出很多东西,叶清不想去演,所以他颔首,错开了与景行舟相视的机会,说道:“先生送的那本心法,我日夜拜读,只是有些地方实在难嚼。”

      景行舟这回笑了,他的眼睛很好看,是勾人的桃花眼,眼中是泓碧清潭,只是这潋滟春光却不会柔柔看着你,因为他的眼底凝着雾淞,雾淞背后还藏着一把冷漠的刀,杀人无形。

      “还跟我装疯卖傻。”景行舟顿了顿,继而冲叶清露出一口白牙,狐狸似的引着,“我的清儿啊,你可真是胆肥皮痒了。”

      叶清觉得景行舟就没把他当成承山弟子,这老狐狸逗弄他就和逗弄潋滟楼的哥儿姐儿一样,这是所有人都没有的待遇。

      他们敬着景行舟,畏着景行舟,俯首称臣也好,茶酒作友也罢,不真诚。

      叶清能感受到他的风流骨,他之所以想拜续断峰,就是喜欢和景行舟说话。

      讽刺,嘲弄,那层皮下的恣意不羁才是真正吸引叶清的地方。

      覃落在冷地里跪了一天一夜才被接回去,北地狼王见到景行舟大气都不敢出,韩夫子把潇湘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人,最后无奈开了府门,而叶清和景行舟已经在不死林住了十天有余。

      这里每隔十五日便会有一场大集市,不死林天色昏暗,玉琢银装,大雪也掩不住不死林的火,而托潇湘君的福,叶清能在这寒冷天里靠着火炉吃一碗热乎的非人馅儿馄饨。

      景行舟坐在他对面,手里摇着前几日买来的拨浪鼓,咚咚锵地响,察觉到叶清的目光,他微微侧目,手伸了过去,拖长尾调说:“儿啊,送给你玩。”

      叶清面无表情,一手拿着汤匙,一手接过拨浪鼓,在景行舟耳边哐哐地摇了几下,然后把东西放在怀里,惹得人直笑。

      韩夫子还在城外查人,兰照对于澹台括来说就是个玩物,玩物丢了,主人就会不高兴,他必须在澹台括回来之前找到这件玩物。

      而带走玩物的人此刻就明目张胆地坐在街上,叶清觉得,韩夫子一点儿都不亏,景行舟骤然间出现在不死林,他或许有所怀疑,可他不论明察暗访都不会有结果,便只能将这口气咽进肚子里。

      吃完馄饨,景行舟便带着人出城了,界碑已经被雪埋了大半,他将身上的乾坤袋抛给叶清,叶清赶紧把兰照放了出来。

      在乾坤袋里修养数日,兰照的状况看起来不错,她跪在景行舟面前,垂首一拜。

      景行舟对她说:“跟着人回山,这事就算作罢,不得再提。”

      兰照听懂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刚站起来,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叶清率先挡在她面前。

      景行舟抬眸,看着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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