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酥手暖不早朝-》糖心兔子

2、第一章

　　沈婉心重生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正坐在抬去当朝薛首辅的嫡幼子，她前世第二任丈夫的花轿上。

　　她带着贴身的丫鬟香儿逃了婚，住在这里—阿真香苑，主人是一个三岁女娃娃。见了她就叫娘，还跟她说：“爹爹告诉过，遇到娘就要牢牢抓住，死死地跟着。”

　　“这个山叫凤栖山，爹说是他和娘相爱的地方。”

　　“娘，你说爹昨天真丢不丢人，还哭鼻子说娘不回来，娘今天不就回来了吗？”

　　“娘，你知不知道爹可小气的。有一次我把娘的画像搞湿，他就一天不理我。”

　　这处别院虽说外观极不起眼，可内室却很宽敞，院落错落有致，亭台楼阁建造得别出心裁，典雅古朴。

　　苑内没有太多人，只有两三个近身伺候的嬷嬷，再两三个干粗重活的年轻小厮。

　　到了傍晚的时候，出了一茬事，香苑的门被敲得笃笃响，薛家来寻人。

　　那一瞬间，沈婉心人钉在房内，大气都不敢出。兀自担心会儿，听门外边又没了动静。她瞅着窗户缝看，刚才开门的那个嬷嬷也已神色如常地回来。沈婉心开门拦住嬷嬷询问，那嬷嬷只安然自若说是走错门的路人，她便也不好再问什么。

　　可方才那一番响动的的确确是薛家来人寻她。

　　凭薛家的势力，进不了一个小小僻静别苑搜人吗？沈婉心很疑惑，也没处找答案。难不成这个不起眼的苑落主人，势力大得过当朝首辅？

　　沈婉心不晓得，香苑府外一直有两个劲衣护卫守着，刚才来的也正是薛家的人不错。但他们怕的不是开门的那个嬷嬷，却是那两个劲衣护卫。

　　“公子今日不来香苑了吗？”

　　“这会儿不来，许是夫人又给派了什么差事吧。”

　　“怎么老把公子朝外面调，公子才回来几天？那破地方呆的，玉虎信上还说公子在那水土不服，好不容易回来还没养养，又让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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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姑娘怎么又回来了？”

　　“回来了准没好事。”

　　“伤了公子的人，我松奇恨不得……”

　　“行了，”高渊狠狠拍了松奇一巴掌：“不长记性的东西，姑娘哪是你说的，仔细公子生气。”

　　*

　　沈婉心在阿真香苑住了两天，决定早走为妙，托嬷嬷们变卖些嫁衣上拆卸下的珠宝首饰，总算凑足点碎银盘缠。钱有了，还差一步，要船。

　　然而冒险外出一次，沈婉心带着香儿把渡水码头的船家问了个遍，船家统统一个答复：最早十日后开船。

　　多留在京城一日，她都如履薄冰。更何况，十日以后不知道小包子的爹有没有回府。

　　沈婉心和香儿到了一处暗地里歇着。

　　香儿没主意：“小姐，怎么办？”

　　沈婉心也没主意，只是摇了摇头。

　　不宜在外逗留太久，应早点缩回香苑那个壳中比较妥当。

　　沈婉心想给小怜带些东西回去，虽说这个孩子似乎什么都不缺，可其实挺可怜的。她娘不在，爹又一走十天半月不回来，虽有嬷嬷们悉心照顾，却哪里比得上双亲相伴的欢乐？

　　想到有一日她走后，小怜再也找不到她，双目红突突的模样，沈婉心的心尖蓦地刺痛了下。

　　香儿却早被斜侧的一个摊子吸引，目光总向那边瞅。在沈婉心的方位却正巧被人群挡住，什么也看不见。

　　“香儿看什么呢？”

　　“小姐？”香儿的声音透着兴奋：“你看那边，卖兔子肚兜，给小怜买一个岂不好？正巧小姐最喜欢兔子。”

　　沈婉心前世远远地观望过一群年纪相仿的姑娘们在摊子前争抢，始终不明白其中乐趣，今日亲身体验，才感到个中奇妙。姑娘们抢的不是摊位上的物件，而是这份你争我抢的闺阁趣味。

　　沈婉心觉得前世错过的当真太多。

　　有香儿领着，加上沈婉心身段小巧，不难挤到摊点正中。她给小怜选了两件棉肚兜，一件红底绣双白玉兔的，一条黄底绣戏水锦鲤的。

　　沈婉心正欲退出来，却听姑娘中有人窃窃私语：“看那边，是不是首辅薛公子又抢了哪家姑娘？”

　　“别胡说，哪里有薛公子？”

　　“他家大管家呀，我认得。”

　　“你小心掉脑袋，乱说。”

　　沈婉心透过人缝也朝街边上看，隐约看了一辆马车，驾车的确实是薛家大管家，她认得。偏巧马车朝前疾驰之时，车窗被风掀起一角，让沈婉心看了个清楚。

　　车里头坐了一个及笄少女，看穿着是个普通人家姑娘，模样秀美，闭目不醒，显然是被迷晕了的。

　　沈婉心感到一阵作呕，她清楚□□抓这姑娘去是干什么。前世，沈婉心便在□□手里头尝尽个中苦楚，不敢回想。

　　马车转弯时，沈婉心瞥见姑娘腕处似纹了朵合欢花。

　　沈婉心驻足心中默念：“又是个可怜人。”

　　“小姐在看什么？”

　　“没什么，东西买齐了，早些回吧。”

　　沈婉心眸间微闪，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若说前世里□□做的这些害人勾当，连她最后都能晓得，那□□正妻高氏为何至始至终无动于衷？莫非是……？

　　沈婉心不敢再想下去，只觉人心竟然险恶至此，倍感凉薄。

　　临走到阿真香苑匾牌前，沈婉心的心情都格外不好，香儿只当她是累了，并未多问。

　　踏入门槛的瞬间，那个腕间纹花的女孩面庞又闪过沈婉心的脑海，不知道此刻那个可怜姑娘是不是在□□那处受罪。或许今夜不是那个女孩，就轮到她自己了。

　　沈婉心回来时，香苑里面一派热闹。

　　嬷嬷们正陪着小怜捉迷藏，小怜跑得一身汗，气喘吁吁的，一脸兴奋。

　　见是沈婉心回来了，小怜更是叫着跳着让她带着一起玩。沈婉心拗不过，陪着玩了几圈也累得不行。

　　小怜还要再玩，沈婉心却连腰杆骨在哪都快摸不着了。

　　“不行，不行，实在不行了。”

　　“娘亲真弱，要是爹在，能陪我玩一个晚上。”

　　看着小怜一脸期许的模样，白嫩的小脸蛋像刚出炉的小包子。鼓鼓的腮帮着叫人看着就想捏一捏。

　　“小怜，你爹以前也常常一走这么久吗？”

　　小包子的大头开始波浪鼓一般摇：“以前才不是这样，这次是因为他跟小怜吵架了，他小气鬼才故意不来看我的。”

　　沈婉心哑然失笑，旁边的嬷嬷笑着帮答话：“我家公子从前基本上无事都会在香苑陪小公子。只是这半年来，略忙了些。”

　　沈婉心“哦”了一声，心想这哪是略忙了些，对这种不负责任的爹没什么好印象，后悔好生生地谈起了他。

　　*

　　“你几岁了，小怜？”

　　“三岁。”

　　看起来比平常三岁的孩子要弱小了些，沈婉心爱怜地摸了摸小怜的头。这个孩子脑袋大大的，身子又瘦又小，看着很娇弱。香苑的饮食不差，倒就是小怜胃口不好，每次吃饭只能吃下去那么一点点，还是哄着喂才行。

　　主要是养得娇气了。

　　“你爹是不是很惯着你？”

　　“娘亲，什么叫惯着？”

　　沈婉心高估了小怜的语言水平，换了种问法：“就是是不是很疼你呀。”

　　大脑袋不仅点了头，还加了一句：“小怜最爱爹爹。”

　　“他不经常陪你，你还这么喜欢他吗？”

　　“恩，小怜最爱爹爹。”

　　沈婉心莞尔，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不过，现在小怜最爱娘亲啦。”

　　“哈。”沈婉心不禁笑出来。

　　“娘亲。”

　　“嗯？”

　　“你是不是很喜欢爹爹？”

　　“嗯……”

　　沈婉心为难，不能断然说不能，伤了小怜的心。可要她违心说喜欢一个陌生男人，也说不出口。

　　“娘亲肯定很喜欢爹爹，所以才总是问他。”

　　“人小鬼大。”

　　“小怜带你去爹爹书房，看爹爹的的东西好不好？”

　　“不好吧，贸然动你爹的东西。”沈婉心打退堂鼓。

　　不过没用，没过多久在小怜的软磨硬泡下，沈婉心的好奇心被彻底燃烧起来。

　　整个书房很宽敞，并没有排排挤满了各类藏书。每架只是零星摆放些书籍，沈婉心翻了翻，都是些偏门别类的书物，倒是新奇。有说奇门八卦的，有讲兵器杂谈的，竟连稗官野史都有。相反，正儿八经的四书五经，科举入门的书籍倒一本都没。

　　沈婉心也爱书，不仅是爱正统书籍，奇门杂谈也是偏爱，但就是少有机会能接触到。在沈家的时候，沈婉心是典型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家闺秀，平日里无非是绣绣女红打发时光。然而她并不擅长女工，更欣喜读书。时常可以静静地坐上一下午，只要一本书陪着就行。

　　嫡姐沈婉瑶倒是经常出府。每次回来不仅仅是大包小包带买了很多东西，更是会将外间所见所闻添油加醋地在她面前吹嘘一番，模样甚为得意。

　　沈婉心也羡慕，不过没有那么在意。对于外头的繁华，她也只是一时新鲜，有了也好，没有也罢。沈婉心，有书就行。

　　沈婉心天生喜静，在杂乱的环境中就会让她感到烦心，感到格格不入。

　　只是，嫁到薛家以后，连这最后一点兴趣也被剥夺了。

　　□□的正妻高氏无知，更看不惯她整日书不离手故作高雅。总是指使着沈婉心跟前跟后地陪着她，剥夺她所有静下心读书的时间。到了最后，还以她看杂书思想污浊为由，告到了薛老太太那里，叫人一把火烧了沈婉心所有的珍爱。

　　从娘家带出来的，除了为面子上过得去的财富，就只有书和香儿。

　　书被烧光，香儿惨死，前世的沈婉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一切的。

　　“娘亲怎么哭了？”

　　小怜脆脆的声音将沈婉心从苦难的回忆中拉了回来：“一时感伤。”

　　“娘亲是想爹了。”小包子替她下了决断。

　　“爹想娘亲的时候也总哭。”

　　“是吗？那你娘亲怎么了？”

　　“什么叫我娘亲怎么了，娘亲不是在这吗？”

　　沈婉心哑然。

　　“明日娘亲陪我去凤栖山可好？”

　　“去那里干嘛？”

　　平日里嬷嬷们也带小怜出去完，但都是香苑附近的街巷，凤栖山离这还有一段距离，而且挺偏僻的。

　　“爹每个月都带我去凤栖山住几日的，这月爹不在，就娘陪我去吧。”

　　“是因为凤栖山是你爹娘遇到的地方，所以才定期带你去那吗？”

　　“嗯。”

　　“唔。”
　　一股凉薄感划过心头，找不到理由拒绝。

　　沈婉心，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