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神》吃一颗荔枝

5、第 5 章

　　祈舞很快就到了尾声，明沂跳完最后一个舞步利落旋转收身。
　　街道上的人们呼声不断，他们虔诚地看着祭坛上的山神大人，尊敬而充满爱恋的目光不敢分离半刻。
　　明沂站在高台之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子民，眼眸底下是柔和的水光。
　　按照宴神的规矩，他需要当众选择一名近侍回去沂山仙境。
　　在激动的鼓声和清脆的铃铛与飘散的香气当中，守在明沂身边的两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侍女上前一步，她们从袖中取出像金粉一样的东西，一扬手洒向天空。
　　那些金粉很漂亮，像是一颗颗细闪的小星星在空气里徜徉，台下的人们纷纷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些在半空中飘散不下的金粉，仿佛只要触碰一点便可得来永生的幸运。
　　但他们碰不到。
　　只要被山神大人选中的人才能碰到。
　　李执也昂头去看那些金粉，他觉得神奇。这些手段并不是什么鬼把戏，很真实，像是真的有股力量在托着金粉飘散。
　　金粉无害，甚至有镇定人心的作用。
　　周围那么多人却没有半点拥挤的意思，他们全都自觉地站在原地，不挤不慌，不会因为人多杂乱发生踩踏事件。
　　“山神大人要选近侍了。”
　　身边，有人轻轻说道。
　　李执神色不变，只盯着高台上那人身影。
　　金粉普洒之际，明沂忽而摘下腰间白玉，轻轻抛向天空。白玉随着金粉的律动在空气中流转，引来众多村民的注视。
　　白玉在众人头顶跳动，似乎是在确定人选。每个人都盯着那枚白玉，期望被选中的人是自己。
　　李执也看向了那枚白玉。
　　而忽然间，只见那枚白玉在人头攒动间转了一个圈之后，便直直朝着李执飞来。并听见“啪嗒——”一声响，白玉落向李执——他几乎是下意识接住。
　　众人瞧见这一幕，顿时愕然。
　　李执愣住了。台上的明沂也僵住了。
　　谁也不知道事情竟然会这样发展。
　　李执被白玉选中，周围的人或遗憾或酸涩，不认识他的人几乎都给出了祝贺，而知道李执是外来者的几个人却有点为难，甚至是忧心忡忡，他们不得不看向高台上的明沂，似乎是想要道明李执的身份。
　　明沂也很为难。
　　他不曾希望往自己的仙境带回外来者，更何况这个李执并非良善之人。可是那枚白玉是与自己异体同魂的另一半沂山山神意识，它若想选谁，就连明沂都没有权利干涉。
　　白玉有思想，它似乎很喜欢李执，甚至直接当众幻形，变成了一只白色的小毛团，团里伸出纤细的，好像火柴一般的小手抱住李执，柔软的白毛几乎要嵌在李执的怀里。
　　明沂见此，心情更为复杂。
　　近侍已经选中，成了不可更改的事实。李执得成为新一轮十年一度的“近侍”。
　　-
　　村长很为难。
　　钟胥很惊讶，惊讶中还带点不解。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山神大人今年会选择一个外来者做近侍。
　　“真羡慕大哥哥你成了山神大人的近侍。”
　　李执听到这话就笑笑，没说什么。
　　村长则是觉得这事情棘手。
　　一是李执身为外来者的身份在此，人家总有一天要离开钟家村的，岂会愿意成为“近侍”，前去服侍他们沂山的山神大人。
　　二是村长作为整座钟家村的管理者，他不太希望被选中的人并非土生土长的村里人。
　　但是这是山神大人的意思，村长只得想办法。
　　“李小哥……”
　　宴神节第二日，村长赶紧来找李执。他一开口，李执便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这枚白玉可是那位山神大人的神谕”他把恢复成白脂一般的月牙玉拿出来，“这是选中近侍的意思可我并非你们村里人，这……”
　　李执表面欲言又止，似乎是在为自己的身份为难，可心底却打定主意要借着这枚月牙白玉接近那位山神大人。是月牙玉选中他的，钟家村村长最好是认同这道所谓“神谕”，否则李执怕是要采取一些极端手段来达成目的。
　　好在村长最终还是选择遵从自家山神的神谕，开始苦口婆心地劝人，“李小哥，你莫要担心……”
　　村长是个实在人，为了留下李执，便和他说了很多成为山神近侍的好处，甚至还表示如果李执愿意，可以就此以钟家村村民的身份在此生活。
　　倒也不是村长自吹自擂，这钟家村生活条件确实比一般村庄城镇要好得太多。以原住民身份留在这里生活，确实一生不愁吃穿。
　　当然，这只适合没有什么太大野心的人选择。李执不甘平庸，岂会心动，不过是为了接近沂山山神，便作欣喜和感激态度答应了。
　　李执答应，一切事情便好办了。
　　宴神日第二天下午，村里便开始为护送“山神近侍”而开始做准备——为李执量身制衣、教李执与山神大人交流的基本礼仪和注意点、挑选护送人员、确定护送路线、为送“近侍”一事祈福……
　　宴神日第三天傍晚，李执被几个擅长妆容的大婶好好捯饬了一番之后，穿上一套大红镶金色花纹的新衣，在一个长得可人的小姑娘搀扶下，坐上了特制的轿子。
　　坐轿子还是头一遭，就算是李执这样事事不为所动的人也忽然觉得新鲜。
　　他伸手捏了捏自己身上的新衣，又想起自己先前被几个大婶围着穿衣服，又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护送的人员，不由得笑了一声：这么大阵势，知道的以为是送伺候人的侍从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嫁姑娘呢。
　　合上帘子后，李执慵懒地靠在轿子里，一边享受着人力运输的轻巧摇晃，一边半阖眼帘，嘴角勾起一抹张扬弧度，整个人完全恢复成了先前放荡不羁的顽徒样。
　　他倒要看看，这位山神大人选近侍到底有什么意图。
　　轿子不停，一直往山上行进。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轿子忽然停下了。
　　假寐的李执顿时坐直身子，他想掀开帘子看看是怎么回事。但是侯在轿子外的小姑娘却隔着帘子凑过来轻声道，“请公子莫要出轿。现在要送您进去仙境了。记住，若非山神大人掀轿帘，千万不能出轿。”
　　李执垂眸，“知道了，谢谢。”
　　轿外小姑娘道，“那便就此恭送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