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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总会有变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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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的五小姐。”陈县令觉得不妥,忙又补上,“殿下大约听过宋氏米铺,就是那个宋家。”
这两年宋氏米铺在金陵也开了分店,萧倦自是有所耳闻,他有些诧异。
是吗?如此大家闺秀……
外面风疏雨骤,萧倦往门口一站,他为六年前的事而来,孙泊儒答应告诉他当初真相,却在他的茶水里下了毒。他是从金陵秦王府的卧榻上醒来的,段长青说他在围场坠马昏迷了月余。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萧倦知道,他重活了一次。
这一次,他特意晚来一日,却没想到孙泊儒竟然死了!萧倦的目光望向宋知昀离去的方向,那次他来平城,从未听说过什么宋家五姑娘。
而如今,这宋五姑娘却偏偏成了整个事件的变数。
他的唇角微扬,眼底的笑意味深长,有趣。
片刻,萧倦负手往外走去:“长青。”
段长青接过不快手中的雨伞快步跟上他。
“大……大人!”王师爷踉跄从树后跑了出来,用帕子捂着口鼻道,“您就这么让那两人走了?夜黑风高突然出现在义庄,依我看那两人也很是可疑,应该一并拿下!”
陈县令步下台阶,低声道:“师爷的意思是要本官什么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拿下秦王殿下?”
“怎么会没证据?大人是不信我……”王师爷瞬间回过神,脸色大变,“您说那是秦……秦王?废太子的……”
陈县令点头不语。
王师爷的脸色更白了一些,似乎才想起来,垂在两侧的手也有些颤抖,目光看向萧倦离去的方向,嘴里喃喃道:“当年废太子联合镇国将军屠城,都说太子妃母族出疯病,如今秦王竟会同意将死者开膛破肚此等疯狂之事,怪不得,怪不得……”
王师爷目中满是恐惧。
陈县令的步子渐缓,那是八年前的事了,彼时他还是赴京赶考的书生,正值殿试当日,却传来太子妻弟,当时的镇国将军段宏义生屠了六座城池的消息。皇帝震怒,要灭太子妃母族段氏满门,而太子却站出来说是他下的命令,试图一力承担。最后段氏灭门,太子被废黜幽禁,太子妃发疯投了井。陈县令还记得当时在金陵,萧倦甚至比他父亲还深得皇帝宠爱,也因为那件事,萧倦受东宫和段家所累,与皇太孙之位失之交臂。虽然看在当时皇太后的面子上封他为秦王,可两年后皇太后仙逝,秦王萧倦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六年前陈县令离开金陵来平城任职那日,正值皇太后出殡,他还记得那跟在太后棺椁旁目光犀利的清瘦少年,一身孝服,仿佛与天地融为一色。
可今日再见,少年眼中再无厉色,温润却又令人不敢怠慢,清贵高华,浑然是先太子当年的气度。
……
此时城中,捕快将宋知昀和花音送到宋府偏门才离去。
一路回到澜园也无人发现,花音伺候宋知昀洗漱上床,这才松了口气:“幸好无人发现,姑娘日后不可如此!”
宋知昀仰面躺在床上,盯住自己纤长的双手看着看着就笑了,今晚的事,即便偌大宋府无人发现,却不可能无人知晓。
……
果然,翌日宋知昀几乎是被人拖去前厅的。
“哗啦”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来。
大夫人郑氏正襟危坐,言语含怒:“听说你把一个大男人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我宋家的姑娘居然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你现在清醒了吗?”
“夫人,我们姑娘她……”
花音想求情,大夫人直接打断她的话,道:“主子不懂事,大抵都是下人不知道规劝,如今还敢插嘴!来人,掌嘴!”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两个丫鬟将花音拖至一边开始掌嘴。
初夏时分,昼夜温差极大,虽然被泼得浑身湿透很冷,但此刻看见花音受累被掌嘴,宋知昀瞬间就坐不住了。
“母亲……”
“谁是你母亲?”大夫人抓起身侧的茶杯就朝宋知昀砸去,“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骨子里就喜欢学你娘那个下贱坯子一样喜欢做下贱的事!”
宋知昀轻松躲开了朝她砸去的茶杯,垂在两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虽然大夫人口中的下贱坯子不是她的亲娘,但毕竟她占了这具身体,骂人骂娘是最不能忍的事。
于是她道:“我娘是去的早,整个平城的人都知道我是母亲您养大的。”
所以,要学也是学的大夫人您啊。
果然,大夫人整张脸都变了,她怒得站起来大步朝宋知昀走去试图教训。
“娘,不要啊!她也不是故意的!”宋知卿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一下子抓住了宋知昀的胳膊,好言相劝道,“五妹妹还不赶紧认个错?快点啊!”
她的言语诚恳,旁人看来始终是个好姐姐。
但只有宋知昀知道,宋知卿才不是来劝架的,因为此刻的她正用力摁着她的身体,根本是不给她躲闪的机会!
眼看着大夫人近了,宋知昀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故意哽咽道:“四姐姐快别管我,你快走开,免得母亲误伤了你,你快走啊。”
“不行,你快认个错吧,五妹妹!”
两人推搡着,宋知昀纤长手指探向宋知卿的手腕,用力一扯,宋知卿手腕那串名贵的南珠手链“啪”地断裂了,宋知卿惊叫一声,本能想要接住乱蹦的珠子。宋知昀早就捏了两颗在指尖,眼睛也不扎就丢在了大夫人脚下。
大夫人正在气头上,一脚就踩在了珠子上,哎呦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夫人!”
“夫人!”
丫鬟们见此,忙争先恐后冲上去扶人。
大夫人捂着口鼻被扶起来,痛得她眼泪都掉下来了。
宋知昀瞥一眼她,就弯腰帮忙捡珠子:“四姐姐对不起,我帮你捡,回头我帮你串,你别生气!”
此刻的宋知卿哪里还有时间管珠子的事,一惊一乍地叫道:“娘,血,您流血了!我扶您回去,快去找大夫!”
“不打紧!”大夫人愤怒推开丫鬟们站起来,冷冷望着宋知昀,“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混过去!看来是不知错,来人,给我摁住她,上家法!”
宋知昀蹙眉,看来这大夫人不笨,小把戏诓不住她。
丫鬟们上前狠狠将她摁住,大夫人死死盯住宋知昀,沉声道:“上次的事你死不认,但这次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却还想抵赖,看来是你父亲上回下手太轻,那我就亲自来教育教育你!”
宋知卿还在那假装姐妹情深跪地求情,却不再上前来了。
动家法用的皮鞭已经被送到了大夫人手上,宋知昀的目光落在那条皮鞭上,她的心口一紧。
这身体的原主就是死于家法,一个月前,就像此刻这样。
不同的是那次是顾玄礼和宋知卿设计原主与男人有染,但实则原主去见的人正是顾玄礼,直到最后顾玄礼也没有站出来阻止,原主是活生生被打了半死,最后因为感染而缠绵病榻半月,一点点痛苦地死去!
虽然宋知昀穿越进了这身体,没想到世道轮回,该来的还是会来。
不过,她不是真正的宋知昀,她本身就是个变数!
大夫人一手用帕子捂着鼻子,一手握着皮鞭走到宋知昀身后。宋知昀微微抬眸,日头正好,略微有些刺眼,不过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才想着,一道厉声划破空气,后背登时一阵火辣辣的痛弥漫。
宋知昀咬牙闷哼一声。
只有花音哭着道:“夫人求您别打,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能规劝主子,您要打就打奴婢吧!我们姑娘身子弱,受不得的呀!”
这傻丫头!
真正的宋知昀死后,花音怕她孤单,也跟着自尽了。
而随着她穿越进了宋知昀的身体后,花音也终于活了下来。
这样很好,她们会继续好好地活下去的。
宋知昀朝花音露出艰难一笑,随即又是一鞭子抽下来,伴随着大夫人泄愤的问话:“知错了没有?”
知错?
哈,宋知昀笑了:“知错了又怎么样?难道我看光了一个男人的事能从平城百姓的心里抹去吗?”
大夫人一愣。
宋知昀仍是在笑,无论如何这件事已经不可挽回了,大夫人不过是想借机……杀了她而已!
至于为什么?
宋知昀睨了眼浑身都想要来阻止却难掩眼底兴奋的宋知卿,宋家与国公府的婚事,大夫人是要为自己的女儿打算的。
借着日光照在地上的影子,宋知昀眼睁睁看着身后之人高举了手打算再抽下来,正在她打算反抗时,一人高声道:“住手!”
杨捕头一手按着腰间的佩剑大步走来:“我是来请五姑娘随我走一趟的。”
宋知昀紧绷的心弦瞬间放下,暗自松了口气,时间刚刚好,救星呀。
大夫人不悦开口:“我们宋家还有家事未处理完,我女儿恐怕不能出府。”
杨捕头亮出令牌,严肃道:“陈大人有令,命五姑娘即刻前往县衙。杨某此来是公事,宋夫人也要阻拦?”
大夫人略有忌惮,毕竟民不与官斗。
宋知昀趁机推开了摁住她的丫鬟们,咬牙爬起来,朝她施礼,道:“那女儿去去就来。花音,将我的东西取来。”
花音忙捂着脸朝澜园方向跑去。
目送他们离开,宋知卿露出了真面目:“娘,就这样算了?”宋知卿仍是气愤,“女儿就是不明白,上回的事闹得也挺大,为何英国公夫妇能容忍她,还不来退婚?难道这次他们也不退?”
大夫人的眼底有疑虑,关于这一点,她也不明白,不过——
她嗤的一笑:“他们不退婚,但人若没了,这婚也是成不了。” 大夫人将皮鞭丢给丫鬟,皱眉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冷笑道,“不过去一趟县衙,她还能不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