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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腊月初三 ...

  •   腊月初三
      多云
      宜装傻,不宜干活

      跟杜书彦一起,没什么不好。
      除了屁股疼。
      在路上颠了一天,我想念有橡胶包裹着的轮胎。
      啊,橡胶包裹车轮的技术真是世界上划时代的伟大发明,没有被颠过屁股的人永远不会真心实意的赞美它。
      急着赶路,错过宿头,只能在野外住一晚上。
      前方看起来有个村落,现在正是傍晚,正常的村子应该已经升起炊烟,但是这村子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莫不是个荒弃的村落?
      一般土匪不会在这里驻扎,地势太平坦,容易被官军一锅端。
      所以,杜书彦下了马车,说今晚就住在这里。
      马车夫是他的书童,一个人身兼数职:书童、车夫、内勤,现在我们,或者说杜书彦的临时卧室就由他负责收拾。
      我随便找个角落里蹲着凑凑热闹就行。

      晚上书童小哥忙着打火劈柴做饭。
      杜书彦在屋子里加他的班。
      我在荒村里检查安全(闲着瞎逛)。
      “小心点,说不定有鬼。”杜书彦嘱咐道。
      说得像真得似的,我知道他在开玩笑。
      他,灵楼之首,专在暗处行动,自然是不怕鬼的,鬼小心他还差不多。
      至于我,高贵冷艳的涉黑杀手(虽然平生被锁的理由总是低俗丢脸的涉黄)。
      手上沾着无数性命(哼,不信去问问边城那些肉铺,他们对我的手艺可满意了),当然就更不怕鬼啊灵啊的。

      最后一抹阳光被高高的山头挡住,天一下子黑了。
      不知道这个时候画师吃过了没有,我给他把香肠都挂在灶台上了。
      只要用剪刀剪一小节,丢进锅里,左手抓两颗小青菜,右手抓两把米,转身舀两瓢水丢在一起,煮一会儿,就可以做出一锅很好吃的菜饭。

      啧,他忙起来都是没日没夜的,早知道我在离开前,应该给他烙一个大饼挂脖子上。

      会不会等我回去的时候,他已经饿死了?

      仔细想想,应该不会的。
      那些催他稿的人,一定不会让他这么轻易的挂掉。
      就算是阎王亲自来,也打不过那些望眼欲穿、怨气冲天的书商们。

      村子里有几户人家,打柴的、当裁缝的、做铁匠的,种地的,还有卖羊肉串的,白天他们徒步十几里路,挑着货物往城里做买卖。
      晚上才回来。

      除此之外,村子里还空着几间房,明明有人生活的痕迹,但是却刻意布置成无人居住的样子。
      难道真的是个土匪村?
      我进了其中一户人家,四下里寻摸了半天。
      他们输就输在灰尘布置的太过均匀了。
      根据窗缝、门缝的不同位置,灰尘的分布厚薄各有不同。

      不过这么仔细的撒灰,又充分的说明,布置的人还是很有想法,以及做事很认真的。

      在冷冰冰的灶台下面,我发现了一个密道。
      密道这个有趣的东西,如果不爬进去,很多故事都无法开始。
      为了能再多水几个字,所以我爬进去了。

      密道里的空气流通程度比我想得要好很多,用于通风的细孔被风吹出呜呜的声音,很有鬼屋的气氛。

      向前不远处,传来隐隐血腥气,我掏出火折子照亮,墙上有新鲜血水写成的一行字。
      我小心竖着耳朵,确认周围没有传来机关转动发出的“卡卡”声。
      接着,我看清了那行字,不是“庞涓死于此树下”,而是“擅入者死”。
      这四个字,在武侠小说里的意思,就是“欢迎光临”。
      那血腥气中带着些许膻气,肯定是羊血。
      人血比羊血腥多了,这事我熟。

      前方有一个人静静的贴着坑道,站在阴影里,如果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看身形是个姑娘,怎么还披头散发的,这是没钱买梳子?
      我陷入沉思,一摸身上恰好有一把梳子,是临走的时候画师借给我的,他说殿前面圣的时候,不能随手抓一把头发揪成一团就算打扮过了。
      哼,说得好像他借我梳子,我就会认真梳头一样。
      最多梳两下之后再揪成一团。

      我继续向前走,姑娘忽然跳出来,张牙舞爪的,嘴里还发出嗬嗬的声音。
      通过她的动作,我可以确定,她正在进行一项名为“装鬼吓人”的操作。
      鬼有什么可怕的呢,再可怕能有人心可怕吗?

      她很努力的吓我,我觉得出于礼貌,应该给她一些回应。
      我伸出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在墙上。
      “爹!朱大哥!救命啊!”她大声喊。
      一伙人拿着家伙冲出来的时候,我一手按着姑娘,一手正在给她梳头。
      这妹子的头发实在太乱,身为一个看不见自己能看见别人的强迫症患者,真的忍不了。
      “你,你想干什么,放开她!”一个手里提着扁担的年轻人指着我。
      还有一个老者颤着声音:“放开小莲,你想要什么,都好商量。”
      有一小撮毛怎么都梳不下去,总是翘起来,看着就着急,我伸手:“给我一碗水。”
      老者:“???”
      年轻人:“???”

      梳子蘸着水,总算把她那撮毛给压平了,心情顿时舒爽。
      我松了口气,把梳子收起来:“你们干嘛呢?上头那么多空屋子不住,住地道里?”
      “还不是为了躲你?!”年轻人气恨恨的说。
      “我?”
      像我这么纯良老实的好人,为什么要躲我?
      见我一脸不解,老者问:
      “你和那个年轻人,不是出来寻医的吗?”
      我用力摇头。
      自古医易不分家,不为良相就为良医,杜书彦同志的医术挺好的,犯不着上荒村来找人。

      身后传来杜书彦的声音:“你在下面吗?回去吃饭了。”
      “在在在。”哎嘿,太棒了,我还以为书童只烧他的饭,不带我玩呢。
      杜书彦一路摸黑过来,当他第一眼看见那个老者的时候,微微一笑:“沈御医,久违了。”
      老者长长一叹:“御医二字,愧不敢当。”

      “我说……咱们上去再聊好吗?”虽然密道里空气流通,但是待久了还是感觉挺压抑的,重点是饭菜都做好了,不赶紧吃的话,会凉吧?

      密道里的人彼此对视,犹豫不决。
      沈御医叹了口气:“这位是陛下近臣杜大人,各位不必再躲了。”
      “是,灵楼早已知道各位在这里,如果想要对各位不利,早就出手了。”
      杜书彦双手拢在袖中,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我埋头苦吃,杀手的人设能在荒野里吃上好饭好菜的时候不多,要珍惜。
      至于杜书彦,一身淡淡月白色长衫,外罩银白色外袍,容色清冷,五官侧影如雕刻一般深邃。
      如果画师在,肯定会盯着他,猛画速描。

      杜书彦一手执壶一手擎杯,满满倒上一杯之后,奉于沈御医:
      “沈大人离京十多年,为何囿于此处,以大人之医术,无论在江湖或是朝堂,都会名声显赫,无人不敬。”

      沈御医苦笑一声:“无人不敬?呵……”
      他将衣襟扯开,露出自颈部到胸口的一道长长疤痕,疤痕突起,可见当时如何惨烈。
      “我为一个难产的妇人接生,却被她的丈夫说我戏侮他的妻子,对着我就是一刀,当时我连续三日不曾合眼,哪里躲得过,要不是他那刀钝,现在杜大人也只好给老朽坟前站一站了。”
      沈御医仰头将酒喝干。
      “后来是小莲的母亲将我救到这里,我才知道,原来世上如我一般的人,竟有这么多。”
      座下一个中年人一拍桌子:“我也是个大夫,给一老者治咳疾,那老者分明是肺中被刺铁针才会咳血,他们却说我是欺世盗名,要不是跑得快,前面乱葬岗里必有我一个。”
      继而其他人也纷纷说起自己的遭遇。

      “他们医术好的,见有贵人车马过来,就躲起来,生怕被人央求着去治人,我们医术次些的,就做些打柴打铁的营生。当年老身的飞针缝合可是一绝呢。”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言语间满满自豪。

      “说起来……小栓子上哪去了,怎么今天没见他?”沈御医问道。
      “今儿在镇上,有人向他打听儿科圣手李神医,他一时不小心露了口风,说李神医已经转行卖肉包了。那人听了这话之后破口大骂’你们大夫不坐诊,都在干什么不正经的营生!你们父母生你们,你们师父教你们医术,供你们学医就是让你们做这些乱七八糟的吗!就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负责的大夫!’然后,那人拿刀去砍小栓子,被小栓子反杀成重伤。两个人大概还在衙门里撕扯吧。”
      沈御医重重叹了口气:“年轻气盛啊。现在怎么样了?小栓子这是正当防卫啊。”

      “听衙门里的消息,意思是那人砍小栓子属于医患纠纷,小栓子反击叫斗殴致人重伤,怕是要充军哩。”

      小莲听着眼圈都红了:“爹,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救救小栓?”
      “若我还在太医院,兴许还能说几句,如今……”沈御医苦笑道,“我连叫开城门的能耐都没了。”
      “那可怎么办。”小莲的眼泪一滴一滴的顺着脸颊往下淌,凄婉哀绝,着实可怜。

      众村民哀叹连连,却也没有办法,坐了一会儿,便各自告辞回去了。

      我还在吃,但是面前的烤肉不知怎的,忽然就不香了。
      我放下筷子,悄悄起身。
      “你要去哪里?”杜书彦出声问道。
      “我……随便走走。”
      “是随便走到县衙劫狱吗?”
      被他说中心事,我无言以对。

      “然后,你要他永远成为海捕文书上的画像,亡命天涯?”

      我也无能为力,除了一身武艺,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帮小栓。
      “能把他劫出来,就已经是尽我所能了。”

      杜书彦轻轻叹了口气:“尽你所能?在你眼里,是翰林编修的档次不够,还是户部尚书儿子的名头不响,亦或是贵妃弟弟的面子不大,又或许灵楼楼主的身份不高?我就在你的面前,你连问都不问一句,就算尽你所能了?”

      好像,也是哦。

      关闭的城门开了。
      躺下的县太爷起来了。
      小栓子带出来了。
      小莲与小栓子相拥而泣。
      两人的地下恋情终于摊开,两家相约明日提亲。
      皆大欢喜。

      画师,不知你睡了没有,我想把今天遇到的事说给你听。

      杜书彦只随便亮出了他的名字,那些很累很麻烦的事情,就这么迎刃而解。

      这事……挺好笑的。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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