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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滕子午——”青年熟悉的声音响起。

      釉冉将将说完对仙学日子的憧憬,百里遥便被唤了化用入莘学的假名。在她的外祖生前,人多以“仁晟大仙”称之,鲜知仁晟大仙真姓为滕,而她的母亲紫苑夫人原名“滕同婉”亦少为外人知。她太想外祖和母亲了,所以以家人唤她用的小字子午前冠滕姓做了假名。

      被点到的姑娘按应名册的要求站起,并不抬头,似乎笔记软簿的内容十分有吸引力。站起来的瞬间,她感觉到了术法侵来的气息,用在她身上的术法。

      百里遥抿紧唇,越发地低垂了头。

      凤凰不是号称目视千里?这么近的距离,明阳少君辨人居然还施术,还施得这般易觉,生怕她察会不到他在看来?

      坐下后,嘴巴闲不住的釉冉欲继续与她说话,被后座的男弟子抢了先:“嚯,滕同窗,你记了这么多笔记啊?”

      釉冉不满被抢先了话头,且抢她话头这个人还是个熟悉到说话做事时完全不用顾忌对方感受的烦人精,当即便转脸向后,压抑下音量,恶狠狠地小声打击:“谁是你同窗!”

      “坐这儿听课的不都是?”
      男弟子对这恶女般的态度司空见惯,也不恼,坦然无辜且正经地将釉冉的话四两拨千斤地弹回去,然后朝斜前方正静静坐着看他们回合制打闹的百里遥摊开手,“你的簿本上好像记了很多,可否借我一瞻?”

      严宵作为一个从小刻苦学习天天向上的三好少年,一贯自诩是青鸟族年青一代里最努力的人。学习上从不含糊的他,甚至因为过于认真而时常被釉冉嘲笑作书呆子的他,都没有在这节课上下笔记录,釉冉的同寝居然一直奋笔疾书地做着笔记,并记了许多页,着实很让他好奇到底有何可记。

      能成为莘学府的弟子坐入丘壑堂听课,说明学识已然拔尖,以他的水平衡量,方才先生讲的东西用来做考卷的第一条试题都不够难度,滕同窗却在夫子讲授时未尝搁过笔,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不知不觉间走了神儿以致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知识点。

      “客气了,还要谢谢你帮我占位子的。”
      “瞻”是个谦字,百里遥知他在开玩笑,边将本子递给他,边笑着顺带道了占位的谢。

      笔记至半空,不防谁的手一抖,长簿翻折着纸页散落,薄软的纸张凌乱地摊翻在前案座位与后案空隙间的地上。

      “谢了做甚,‘同窗’之间帮占个把位子不是应当的嘛——别给他!”
      釉冉嘴快地抢在严宵之前开口,轻轻拉了拉百里遥的袖子,霎见笔记本掉落,幸灾乐祸地补刀,“严宵,你看,这本子它宁愿坠地也不想落到你手上。”

      “我来捡!我来捡!”
      严宵浑不在意釉冉的讥讽,赶忙弯腰下案拾捡,嘴上碎碎地念起来,“奇了怪了,我这手突然抖什么?莫不是出什么毛病了……”

      有人捡了,百里遥便没有再管掉落的笔记本,回过头朝授课台上高高站着的人望去,远也可见青年风姿特秀,玉树含章。

      掀人书本,多无聊的小术法。

      “嘁!”
      釉冉闹够,转回身,对同寝小小地怨艾,“给他看了做甚?自己不认真听课,却要白拿别人的成果,看了也不顶用。”

      “你与严宵……”
      百里遥收回前看的视线,不愿再去想丹期,以难能可贵的八卦之心转移注意力,“认识很久了?”

      “嗯哼,一同长大的。”
      釉冉皱起眉头,摇晃着头,仿佛不堪回首受尽折磨,“我和你说,他可烦了,一会儿要做这个,一会儿要做那个的。”

      “我哪有,每回你来找我,我都在看书,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的分明是你。”
      被形容成小姑娘家般变卦比翻书还快的严宵表示严正抗议。

      百里遥算听明白了,左旁和斜后前后案坐着的两人自小相熟,标准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釉冉到底是女子,再活泼跳脱也心细地看出了同寝面上不经意流露的点滴促狭,一瞬间悄悄地红了脸,猛地转回前去。

      后方把拾上来的笔记递来归还,所幸再没有外力作祟。

      百里遥想到刚坐下时釉冉被打断的没来得及出口的话:“方才,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本想夸你好看,蹙眉垂首也好看来着,极符什么眉黛拂能轻……娴静似娇花照水!”
      姑娘心海底针,夸人都要装出种强硬高傲挑心情的态度,“让你方才促狭我,现在不想夸你了。”

      “我……你……”
      百里遥本能反应她也该回夸过去,可釉冉跳跃的思维她着实有点儿跟不上,她也不过就是随口八卦了一句啊,哪知道同寝的姑娘平时古灵精怪,原来真正是个薄脸皮,连忙哭笑不得地亡羊补牢道,“我向釉冉姑娘发誓,绝不再胡乱说话!”

      “这还差不多。”
      釉冉好哄,点头受用,一副“我带人罩你”的模样,“日后若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我让严宵去打他。”

      她是一个朝气的仙族少女,百里遥心底羡慕,莞尔干脆道:“却之不恭,日后便多仰仗釉冉姑娘了。”

      釉冉一时开怀,忍不住透底:“入学前,我还担心学府随意给配的同寝不好相与来着,与你讲上话后就抛却这种多心了。我们羽族的姑娘大多活泼,我在昆……家中从未见过你这般瞧着文文弱弱又清雅端庄,实则一点不造作矫揉的姑娘。物以稀为贵,人也是的,你简直长在我们羽族的喜好上。”

      同性之间最认得清,釉冉印象中,如她同寝这般顶顶纯秀长相的女儿家能不扭捏作态简直难得得狠。她原以为同寝恐怕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姐,结果在亲眼见百里遥徒手一气拎了两个满水的厚实木桶上楼后彻底改观。釉冉不得不钦佩同寝,若换她来,怕是单提一个上楼都吃劲。故那时起便下了决心要和同寝处好,当下总结陈词道:“爹娘总说我被宠坏了,所以,子午,日后若我有什么不好或做错了的地方,请多包涵呀。”

      蓦地,听的人眼里泛起酸,她道:“好啊,同也请你多多包涵了。”

      多久了呢,没有人对她展现善意。

      短短千年不到的仙生的起伏跌宕,她享受过踏踩云巅的荣华,遍身枷锁,她也尝味过陷入泥沼的苦痛,满目苍夷。

      虽然来此的目的和满堂的弟子不同,但此刻,她感受到了入学的喜悦,就像一个普通的仙学弟子一般。

      “啧啧啧,”
      后座的严宵咋舌,成功将气氛破坏后狡黠道,“小丫头就是酸麻。”

      “说谁啊你!”
      釉冉双手撑住书案边保持半身不动,踢动案下一腿朝后扫去。

      严霄敏捷地并抬双脚,躲过一击,洋洋怡然道:“谁踢我,我就说谁。”

      课堂人多,对名册需要时间,先生未继续讲课,百里遥便无事可做地旁观两个欢喜冤家过招,不觉间点名的动静停了。

      再一次感受到术法行来的压力——约又被施术近瞧了一回。

      百里遥右手假作支额的动作以一只手挡住脸,左手放到案下,悄悄拉了拉同课桌的裙褶,釉冉立即会意地板正端坐。

      “本堂课共四名弟子未至,在座须知,缺课满三回将受罚份,请向未至的弟子转告。”
      与明阳少君同来的寅级女学生扩音宣布,“点名结束。”

      至于备受瞩目的明阳少君,点完名后便不再开口了。在几乎所有子级女弟子和泰半男弟子的注目礼中,拱手朝先生鞠了一躬,携着名册同备受师妹们艳羡的师姐一前一后出了丘壑堂。

      ————

      “丹期!”
      堂外,备受师妹们艳羡的孟依依轻声叫住同值,跨两步追上,将一式两份的名册捧在身前与他并行,“新入学的弟子中有你的熟人?”

      这是个委婉的问法,其中隐隐约约透露出一种“是否看上谁了”的八卦味道。

      姑娘的心思山路十八弯,丹期自然听不懂其中深意,按问题道实情:“有。”

      他不问她怎么知道的——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通常,对完名册后的总结该由他讲出,那时,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是孟依依机敏,及时救了场。

      孟依依再问:“是位师妹?”

      若果如此,不可谓不是个大消息。方才她留意过,子级的新弟子中长得俏的姑娘不在少数,若明阳少君的熟人是个漂亮姑娘,日后再有同级或师姐妹要她递送情帕诗文,便可以找借口涨价了。

      “嗯。”
      丹期并不多言。

      孟依依收去名册,变出一叠的诗书手绢,双手奉上请明阳少君务必亲自触摸一下姑娘们的心意,好叫她交差,嘴上仍好奇着:“哪位师妹啊?长得可美?”

      这般问话就过线了,丹期未如往常接过手后再将那些连内容都不会被看到的纸绢燃焰烧烬,他甚至未动作,言非所问:“不要再给我递这些。”

      “啊?”
      孟依依看了看丹期不似随口说说的神情,再看了看手中边边角角随风颤翘的花笺以及花花绿绿的手帕,这些都是姑娘们绞尽脑汁制写的。她不可置信地确认:“什么?”

      “每次同值都代送,你不烦?”

      有钱挣怎会烦?
      孟依依试图说服众多女弟子芳心上的明阳少君:“你看,不由我送了之后,必定有许多女弟子自个儿找你,这般岂不是很麻烦。反正你又不看,我统一拿给你,你再一把火烧了,多省事不是?”

      表面上看,她替人传情之事不厚道,但实则这是个双赢的买卖。纵然明阳少君的不近情理打多年之前就传遍莘学,但架不住人权貌并存,依旧不少姑娘前赴后继。加之丹穴主君与君元妃流传甚广的韵事佳话给了女儿家们一种“家世平平亦可恃爱入君府”的错觉,令学府不少的女弟子做着吴洞金履式“一朝飞上梧桐枝,比肩凤凰合神裔”的美梦。

      姑娘们的白日梦自是越美越好,倘若不美,她这个与丹期同门同师的“传情工具”可不断了大半的钱财来路。第一次收了几封传情诗递给丹期时,那些用他的话说来实属“花里胡哨的玩意儿”的书信直接被烧个精光,并且本人看上去十分不悦。同为关门弟子的贫穷人士岂会轻易打退堂鼓,生生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丹期,她讲明由她统一传信后,女弟子们便会减少烦扰到他跟前的次数的好处后,丹期便由着她了。

      之后丹期当然后悔过,每旬日一次的同值都要被虽同时拜入师门,但因大了几岁而成为师姐的同级递送一次恨不得一揸厚的信帕,对谁都是种精神折磨。奈何此后意欲提起时,看到孟依依将交至学府的赡赀求请条后终作了罢。

      原想的是此事于他并无损益,便不必断人生财路,但今日真的不愿再收了:“是以,请师姐代为转告,再有花里胡哨的东西递来,统统交送律正不贷。”

      孟依依肉疼她的钱,内心滴血:“是因那位师妹?”

      “不是。”

      此类问题通常得到的都是否定答案,孟依依深谙其理,转而拐过弯来问:“你可会去找那位师妹叙旧?”

      “无旧可叙。”
      这便是不会的意思,丹期此时深明,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随后,对孟依依不满道:“师姐未免过问太多。”

      日后注定要减少收入的孟依依捂心沉痛:“我……有点心痛,所以需要分散一下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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