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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断骨(七) ...

  •   最后是我送他回去包扎伤势,因为他一直死死抓住我的手腕不放开,我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却以失败告终,明明昏睡过去的模样那样脆弱,却像是一只小兽霸道守护着自己的东西,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夺走。

      我不免有些失笑,心中明白他的用意。他在怕如果放开手,可能会有人以刺伤君王的罪名将我关押起来,不管我身份是什么,动手的人是我,伤了他们的王也是事实,所以即便被囚禁起来似乎也变得理所当然。

      不过我不明白他保护我的用意,或许是不想因此让两国交恶,再一次陷入苦战之中?

      旬柯流了很多血,即便是御医来过后处理伤势的血迹依然多得令人胆战心惊,我坐在床边看着他满头的白发铺散开来,问旁边正在收拾的御医:“情况如何?”

      “需要静养。”御医看上去对我还比较恭敬,回答问题时态度也十分认真,“伤势不算重,不会危及性命,但是王上身体向来虚弱,这样的伤对他来说算是严重了。”

      “哦?”我微微挑眉,表达自己的不解。

      “阿奈罕王,您可能不太了解。”御医拱手说,“王上天生身体有缺陷,故而这般全身皆白的模样,身体比之常人也更为虚弱,若是受伤出血便不易痊愈,并且畏惧强光。”

      我不由得一怔,低头去看还在沉睡中的他,安静乖巧地紧闭双眸。大概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越发的白了,然而之前的血迹未完全擦净又给他添上一份艳魅的颜色。

      御医走后,我便坐在床边静静等待他醒过来,他不松手,我哪里都没有办法去。

      忽然觉得这个举动有些幼稚可笑……想到这里时我竟忍不住自己笑起来,在我发笑时他醒过来了,迷蒙睁开一双浅色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我,仿佛还反应不过来这是哪里,我又是什么人。

      我率先指了指自己已经被抓出淤青的手腕:“放手?”

      旬柯仿佛对这句话理解了许久,然后才慢慢松开手,指尖的温度残留在我皮肤上,缱绻不散。
      他慢慢地捂着肩头坐起身,低头轻声问:“没事吧?他们应该没有为难您吧……”

      我愣了片刻忍不住好笑,这个人醒来后一不担心自己身体如何,二不问责我伤了他,反而问起我有没有事?

      虽然感到好笑,但心底有一颗种子在某一个契机被种下,慢慢地开始发芽生长,某种我无法抑制的情绪在发酵膨胀。

      我坐在床边没动,甚至侧身朝他靠过去了一些,果不其然见到他脸上浮起几分窘迫和不自在。

      我说:“刚才——”

      “嗯?”

      “为什么扔掉剑?”

      他明明有自保的机会,如果那一剑朝我落下,他本不该受到这伤。

      旬柯许久没有说话,他侧过头不看我,像是打算用无声拒绝回答我的问题。

      我等得有些无趣了,正打算说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却听他低低的声音响起:“我如果不扔掉剑,就会伤到您的手,我……我很喜欢你……的琴声。”

      从他断断续续的描述中,我忽然明白过来了,忍不住笑起来:“你很喜欢孤的琴声?”

      旬柯这才转过头来看着我,纯白色的眼睫微微垂着,眼中却映着周围的烛火。

      “很好听……”他轻声说,“我很喜欢。”

      我听过太多这样的话,然而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时不知为何心里某个地方微微一动。旬柯抬起头定定望着我,问:“你会觉得不舒服吗,这种话从我这样一个人口中说出来。”

      “哪样的人?”我倾身一手压在他身侧柔软的被褥上,一手捻起一缕他垂落在鬓边的白发,将他困在我身下与床榻之间,“是在说这个吗?为什么会觉得这样会让孤感到不舒服?”

      他动了动嘴唇,喉结上下滚动几番后才低声说:“他们说……说是因为母后是父王的亲生妹妹,他们说这是作乱有违人伦,而我生来就是灾厄,是他们罪孽的化身……”

      “大家都很害怕我,或者是讨厌我憎恶我,都离我远远的生怕会遭到什么灾难……”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没有人敢靠近我,我从小就是一个人,到现在我还是一个人,但是我很喜欢你的琴声,是真心的。”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既然你真心喜欢,那我感到高兴才是,怎么会觉得不舒服呢!”

      听我说出这话,他陡然抬头睁大眼,仿佛十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许久无法回过神来。

      那双干净的眼眸中映着我的影子,我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在一个人的眼睛里找到自己的存在,一瞬间鬼使神差般让我伸出手想去轻轻碰一下他的眼睛,然而他突然起身朝我扑来。

      我半点没有防备被他猛地扑倒,半倚在床上,身上伏着身体微微颤抖的他。

      旬柯伸出手有些凉意的指尖探入我掌心中,这明明是一个令人感到被冒犯的举动,但我吃惊于自己竟然没有半点无法适应的排斥感,反而十分容易便接受他这样近靠近我。

      那种感觉陌生到极致却又让我生出几分怪异的熟悉,当我差异于自己脑中混乱的念头时,旬柯低下头贴近我,像是一只收敛了爪牙乖巧的小兽在我脸上轻轻蹭着。

      “阿奈罕……”他低低如呓语一般说道,“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他的动作很轻,幅度也十分细微,带着像是担心会招惹我一般的小心翼翼。然而正是这动作越发让我感到自己发生奇怪的变化,心头那颗生根发芽的种子长出茁壮的枝丫,如网一般茂密的藤蔓绞缠着我的心。

      心痒难止,身体在彼此的接触中变得炽热。我有些不耐烦伸手扣住他下巴,在他受惊和怔愣的目光中一口咬住他的嘴唇,他的嘴唇虽然苍白,却被我咬下第一口时便红润起来,竟然有几分娇艳欲滴的动人神采。

      我第一次生出亲吻一个人的冲动,对方还是一个如我的男人,但这般炽烈如火不但要将我吞噬,还要将他与我一同覆灭,我想这样也好,让我们一同被烧成灰烬,不分彼此就这样消逝,也没有什么不好。

      旬柯只是小小地发了一会儿愣,而后主动伸出手攀住我肩头,隐忍而顺从回应我的亲吻,即便自己力有不逮才一会儿便喘不上气来,但他半点没有推拒我的意思。

      当我再度恢复理智清晰时是因为看到他肩膀上染血的绷带,我轻抚着身下白雪一般的人,在他纯白的眉毛和眼睫毛上落下缱绻的亲吻。

      “是你先招惹孤的……”

      我将他紧紧抱在怀中亲吻,他雪白的脸上浮起浅淡的红晕,一手抬起遮住眼睛像是不敢看我,却半点没有要违逆我的意思,听话得让人想要将他整个吞下去。

      “阿奈罕……”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低声叫着我的名字,被我强制抓过手与我十指紧紧扣在一起,露出的眼睛湿润得发软,眼眶周围一圈染了一层绯红。

      这般天然自成的绯红比这世上任何一道胭脂更为动人,他哽咽一声,带着哭泣的音调又说了一声:“……阿奈罕……阿奈罕……”

      我听他一声一声抽泣和断断续续的低吟,低下头深深地亲吻他。

      等他放松下来后我将他抱进怀里,让他在我怀中慢慢平复下来。

      旬柯脸还是很红,呼吸凌乱。他吃力拉扯着衣服想拢在一起,却被我抬手摁住更为贴入我怀里。

      彼此温热的皮肤紧紧贴在一起,这样的感觉前所未有却又不陌生……我揉着额头仔细回想记忆中并没有曾经与谁这样亲密地抱在一起过,于是慢慢地笑了笑。

      “你别动了,”我低头故意在他耳边吐气说话,“要是伤口又裂了出血,一会儿那些人来看到我们现在这样子,说不得要又吵又闹把孤这个轻薄他们王上的登徒子打一顿。”

      旬柯露出有些着急的神色,连忙伸手搂住我的腰,小声却又无比坚定地说:“不会的,才不会的!我绝对不会让那些人伤到你半分……”

      我轻抚着他的一头白发:“没事,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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