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有意》舟槐

42、辟州相遇

　　进辟州的路很顺畅，王尹浔所乘的马车和运送杨家货物的队伍擦肩而过。

　　车轮撵过一个小路坑，王尹浔坐在马车里被小抛了一下，恍然间似乎听见了金属相撞所发脆响的声音，王尹浔撩起帘子看去，隔壁的队伍走到了尾，双方渐行渐远，逐渐脱离了视线范围。

　　许是听错了。王尹浔放下了帘子。

　　这次没再选择住客栈，客栈龙鱼混杂，见的人多，行动更是不便，王尹浔想着，被王阳的人跟上，除非得令，想摆脱就是不可能的事，况且，身处异地，有人暗中保护着，也是求之不得。

　　便让尚荷去寻一处房子租下。

　　租房的过程十分顺利，一进院落不大不小，正好住下三人，房屋有些年头了，墙面都开始掉灰，整体干净，院子种了些花草，像是一直有人来打理。

　　为霜迅速地将正房收拾了一番，尚荷在厨房捣鼓了一会，丧着脸出来了，“这房子太久没人住了，小姐忍着些，奴婢这就去买些吃的。”

　　吃东西王尹浔倒是不急。

　　一路过来都是被王阳的人追着，他们的行动都要请示过后而行，自是总晚那么一日半日，可这次在乾州能这么快地赶上，或许是原本待在这里寻找王临斌的那一批。

　　用尽了方法也没能找出他们在哪，王尹浔拿出那块木牌，摸着幼时因贪玩让老鼠啃了的小角，里边镶着的金片划着指腹，若非掌柜拿出这块木牌，王尹浔定当他是在胡扯。

　　王尹浔撑着头，感觉着了风又在隐隐作痛了，难道王阳对她这般放心，认为她无需保护了？

　　为霜把尚荷买回来的吃食摆盘上桌，看着王尹浔唉声叹气的，劝道：“小姐先吃点东西吧。”

　　只见她买回来的东西却不见她人，王尹浔抬头问道：“尚荷呢？”

　　“尚荷在街口遇到个忘了家门在哪的老婆婆，送了她回家，这会儿应该是在陪她聊聊天。”尚荷性子活泼，一张巧嘴最会逗老人家欢心，也特别热心帮助遇到困难的老人。

　　想起现在是在辟州，为霜怕误了事，赶紧说道：“奴婢这就去找她回来。”

　　“不用，老人孤苦伶仃，让尚荷多陪陪。”王尹浔叫住为霜，“你去打听一下珉怀书院。”

　　王临斌来辟州之前给家里寄来的信，特别说了想要到珉怀书院交流学习。

　　只能从已知的地方开始找了。

　　“小姐，留您一个人在这，奴婢不放心。”

　　“我就在这练练字等你回来，你只需出去打探一下珉怀书院的位置就好。”王尹浔拿起了碗筷，抬头催着，“我会好好吃饭的，早去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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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地不熟的，王尹浔不想过于冒进，哄着为霜出门后，还真乖乖地一个人待着哪也不去。

　　坐在院子里煮着茶，不一会儿，尚荷就回来了。

　　尚荷是急急忙忙跑回来的，双手撑在石桌上，大口喘着气，嘴唇都冻白了，干燥至裂。

　　王尹浔给她斟了杯茶，“急什么，快坐下缓缓。”

　　“为霜姐姐急匆匆寻了奴婢，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大口喘气换回更加眩晕的不适，尚荷踌躇了片刻，还是乖乖地在王尹浔对面坐了下来。

　　“确实是有大事。”王尹浔一脸严肃。

　　尚荷呼吸屏住，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就听王尹浔无奈地说着：“你们再小姐奴婢的称着，我费了心思的伪装不全白费了。”

　　“公子……”尚荷一口大喘气缓过来，才想起要说的话，“我今天扶一老婆婆回家后，得知她孙子在珉怀书院就读，明明是去上学的，却是鼻青脸肿的回来，我留意了一下，新伤旧伤都有。”

　　“所以呢？”

　　尚荷见王尹浔似乎不感兴趣，有些沮丧，“小…公子不该对珉怀书院好奇吗？”

　　尚荷才是从计划来辟州到现在吃得死死的人，王尹浔抬眸看着她耸拉的神情，笑着夸她：“要不怎么说你机灵呢。”

　　给她续了茶，意示她接着说。

　　“书院每年都有一批外院来学习的人，其中一人不知怎么得罪学生中的头，双方打了起了，那人寡不敌众被打晕后让人不知脱去了哪里，至今都没出现过。”

　　“老婆婆的孙子性子懦弱，常年被人欺负，那人曾救助过他，他去过事发地捡到了这个。”尚荷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桌面上，“这似乎是二少爷的东西。”

　　是一个小巧的暗蓝色三菱香包。

　　王尹浔拿起端详，又凑近鼻子闻了闻，这是她配的香，王临斌嫌防碍行动，不喜带着这些，她特意做了个小的，以致于针线活太细致，还是央着王岄华帮她完成的。

　　“带头打人的是谁？”王尹浔颤着手，上边绣着的白线已是褐色，几乎与底色沦为一体，那是血迹留下的。

　　“他……他不敢说。”尚荷有些无奈。

　　贫困人家身处满是权贵家子弟的书院读书，本就如履薄冰，偏生得性子懦弱，尚荷能问出这些，已是尽力了。

　　王尹浔握紧手中的香囊，说不出护他周全的大话，还是不要过度叨唠为好。

　　“明日去买些棉衣给老婆婆。”王尹浔松开了手，将香囊收好，“算着珉怀书院下学的时间去，问问他城里有何好玩的地方。”

　　为霜寻到了珉怀书院的位置，尚荷第二日夜幕四合，才一脸沮丧地回来：“根本没等到他回来。”

　　“行吧。”王尹浔起身抚平衣角褶，“那我们便自个儿出去玩玩。”

　　街上人声熙攘，这里的女子比韶京的肆意，成群结伴嬉笑着互邀去江边点放天灯。其中一名女子跑太急不小心撞上了王尹浔，连声道歉，王尹浔朝她笑着，单眼眨了一下，“无事。”

　　女子看着一名白玉少年对她笑，羞红着脸别开了头，快速地跑开了。

　　“咳咳。”尚荷假装喉咙不舒服，干咳了声。

　　为霜被留下了看家，正因为她不在，王尹浔更加肆胆。

　　听见尚荷干咳，王尹浔转头，抬手勾住了她的肩膀，一副称兄道弟的模样，“好不容易出来玩了，别那么拘束。”

　　“公子这话说得真是......”尚荷还在斟酌用词，忽然被王尹浔连拍了几下肩膀，抬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到了一位熟人。

　　卫方昀身穿红衣，文竹绣落有致，手里把玩着的扇子，或是在掌心打转，或者抛起接住，对面的人恭敬地递来一副铜牌，他伸手接过，笑着说了句什么，整个人多了分在韶京时不曾有的张扬。

　　“这不是卫公子吗？”尚荷惊异地用双手交叠虚挡着嘴，身着男装却做了个十分女气的动作。

　　尚荷还没在震惊中回神，就被王尹浔拉着往卫方昀那儿走去。

　　此建筑修建得十分气派，入门两边的墙面石雕山水如画，卫方昀晃着手里的铜牌向守门的示意，随机有人从门里出来给他带路，王尹浔一路追着跑来，被守门的拦住。

　　“这位公子看着面生，请问可否出示您的牌子？”守门的说着客客气气，腰背挺直，冷眼瞧着王尹浔，倒是有种咄咄逼人的架势。

　　“我是跟他一起来的。”王尹浔抬着手中的扇子指着卫方昀的背影。

　　尽管她尽量地压低了声线，王尹浔落入卫方昀耳中，他还是第一时间认出来了，回身望去，便见王尹浔下巴微抬，像是在与咄咄逼人的守门人抬价，握着扇子直指着他，做出一副十分有底气的模样。

　　卫方昀被这模样逗笑，刚笑了几声觉着有些不合时宜，瞧这王尹浔投来疑惑的目光，立即收住了笑，肃着张脸走进到她面前，问她：“你跟来做什么？”

　　王尹浔被这话问得一愣，以为是他早就看到了她，见她追着上来，现在是在质问，可是他刚刚的笑又不像是这么一回事，一时戏从中来，回他：“姨母说你日日放纵，一点上进心也没有，让我来抓你回去。”

　　卫方昀看着她又是一笑，转头对守门人说：“这是家弟，确实是随我来的。”

　　守门人收了拦人的手，退了步贴着门栏站着。

　　“我是来抓你回去的，不是跟你你去玩的。”王尹浔的戏没走完，脚却是跨过了门槛走到卫方昀身旁。

　　卫方昀靠近了她低声问她：“你确定你不想进来？”

　　王尹浔收了声，乖乖地随着他往里走。

　　入内随处可见的石砌雕栏，最夺目的是面前这一座多级假山瀑布群落，石桥栈道一阶阶上沿，顶端的亭子四角翘起，或是扑朔欲飞，或是立欲飘。

　　两人走着长长的阶梯，卫方昀看着她的男装，各处细节都处理得极好，要不是先前认识，并且认出了她的声音，还真是一时半会分辨不出。

　　“你怎么来辟州了？”

　　“我想来找我二哥。”栈道的阶梯格有些小，王尹浔走不习惯，一大半的注意力都在上面，头因低垂着说出来的话有些闷闷的。

　　“弘徳侯让你看来的？”卫方昀瞧她走得略显笨拙，伸手在她后边暗暗护着。

　　“算是吧。”王尹浔想着湘安阁的掌柜那段半遮半掩的话，随口应着。而后又觉得不对，王临斌失踪，若是王阳安排，怎么也轮不到王尹浔自个来寻，卫方昀看到她却是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更是奇怪。

　　王尹浔明明是见着卫方昀觉着意外才下意识地跟来的，可方才在门口他一口笃定她是要进来，这会又觉得是王阳让她来辟州，像是另有隐情，王尹浔快走两步上了几阶，转头与他平视，问道：“你来辟州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