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梦忘川》呦呦无鞋

33、温情渐生

　　亥时过后，雪晗尘来到了靠近无涯山的那片结界处。这里的监察最为薄弱，若是真的有人时常进入雪域，为了不被执维部的人发现，必然会选择这个地方。

　　雪晗尘悄悄藏在石壁旁，果然不出他所料，不一会儿便有五六个人穿过结界进入了雪域，他们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什么。

　　这时，从不远处过来两个雪域的人，拉着一辆木车，车上装着三四个麻袋。

　　他们小声地商议着什么，但是雪晗尘隔得太远根本听不清，他便心想：要是晚景在就好了，他的纸鹤最善于偷听。

　　突然，远处的树林燃起了大火，还隐约传来呼救的声音，那些人便急匆匆地背上麻袋离开了雪域。

　　雪晗尘想去追拉车的那两个人，可是树林起火，生灵受难，他不能不管，于是他便赶去了树林那边。

　　当他使用灵术熄灭了大火后，突然间，树林烟雾弥漫，他渐渐看不清任何东西。

　　这时，他听到四周有奇怪的声响，便离地而起，可是他的身体却还是被一些莫名的树枝缠了起来，他准备使用冰剑，但是片刻间手臂也被那些藤蔓缠住，一时动弹不得。

　　于是，他把灵力分散全身，想使用冻结之术，却没想到这些树枝非但不受影响，反而越缠越紧。

　　雪晗尘瞬间明白他是中计了，这些树名为寒霜，越是冰冷之地，生长越为茂盛。他心想：看来是有人知道我擅长使用冰术，故意借树林起火引我到这，触动迷阵陷阱，此人灵力并不低，会是谁？雪晗尘仔细想了想，便忽然想起一人：方博。

　　就在这时，寒霜树的叶子突然变得极为锋利，如同一把把削铁如泥的刀子，在迷阵风旋之中，一点点地划破雪晗尘的身体。

　　“雪晗尘！”魏钱四突然赶了过来。晚上的时候，他见雪晗尘出来后，便一直悄悄跟着他。当他看到雪晗尘被困于迷阵中，便想冲过去。

　　“别过来！”雪晗尘对他喊道。

　　不过，魏钱四可从来不会听他的话，他进入迷阵，御风而起挡在雪晗尘的面前，用玄藤丝打落那些叶子。

　　可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支铜箭便从远处朝着雪晗尘射了过来，魏钱四即刻间便用手抓住了它，但却仍然能感觉到它向前的极大冲力，他的手瞬间被磨出了血。

　　雪晗尘见状，急忙对他说道：“晚景，你快闪开，这支箭被人注入了灵力，不射中目标它是不会停下的。”

　　“目标？……你是说活靶子。”魏钱四眉头紧蹙，强忍着手心里的疼痛说道。

　　紧接着，他踌躇片刻后，便挡在了箭头处，渐渐松开了手中的箭。

　　冰冷的箭头慢慢插入他的身体，一滴滴鲜血滴落了下来。

　　雪晗尘惊讶地看着他，他没有想到魏钱四会这样做，竟渐渐红了眼眶。

　　魏钱四拔出箭后，见那些锋利的叶子仍然伤害雪晗尘，而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使用玄藤丝了，便慢慢回转过身来，抱紧了雪晗尘。

　　雪晗尘一声声喊着他的名字，但是此时的魏钱四逐渐昏迷过去，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但是他的手却仍然紧紧环抱着雪晗尘。

　　这时，一阵带有杀伤力的声音传来，雪晗尘听出这是人的嗓音，而且其中汇聚了灵力。

　　声音使得迷阵变得脆弱，雪晗尘便借机使出全部的灵力破了迷阵。

　　他抱起魏钱四落到地上后，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跑了过来，而此人正是念儿，刚才的声音也正是他所为，原来他并非哑巴，他不开口只是因为不想伤害到其他人。

　　在念儿的帮助下，他们回到了客栈。刚走进客栈的大门，雪晗尘就让白霄翰他们帮忙准备一些止血的药草和干净的布料。

　　他把魏钱四抱回房间，此时魏钱四的身体又逐渐变得苍白无色。雪晗尘见状，便立刻为他注入灵力。

　　这时白霄翰、木紫涵他们进到房间，看到此时的魏钱四，白霄翰瞬间神色沉重地说了句：“意灵。”

　　雪晗尘听到这个词，心里一颤，他看向白霄翰问道：“你为何说他是意灵。”

　　“世上只有意灵人在消耗大量灵力之后会出现身体苍白，直至消散的状况，因为他们大多数占据的是将死之人或是死人的身体。”

　　雪晗尘听到白霄翰的解释，神态凝重地看着魏钱四，他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让魏钱四能够以意灵的形态存活于世，一般情况下除了地下城的魂灵，其他活人的意念很难被注入能够足以维持变成意灵形态的灵力。

　　第二天上午，魏钱四渐渐睁开了眼睛，发现木紫涵正在用沾了药水的布料轻轻擦着他的手臂，他的头发还是白色的，但是脸色已经好很多了。
　　魏钱四开口叫了声：“紫涵姐。”

　　木紫涵立刻担心地问道：“你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还很疼吗？”

　　魏钱四回复道：“不疼了，放心吧紫涵姐，我死不了的。”

　　这时，传来敲门声，木紫涵打开门知道是雪晗尘后，便说道：“晚景已经醒了，你照顾他一下，我去给他做点吃的。”

　　雪晗尘来到魏钱四的身旁，并没有提意灵的事情。

　　魏钱四问他：“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雪晗尘低下头来浅浅一笑看着他说道：“不是本来就很丑吗，不然的话，琪哲怎么会叫你丑死人。”

　　听到这句话，魏钱四瞬间咧嘴笑了笑，“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挖苦人了。”

　　雪晗尘凝视着他，眼睛里竟满是温情，不再冷漠，“晚景……谢谢你，不过你以后不要这么莽撞了。”

　　“莽撞？什么莽撞，我那叫无可奈何。”魏钱四反驳道。听到后四个字，雪晗尘竟然笑出了声音。

　　魏钱四接着问道：“雪晗尘，我有件事情一直想问你，你和琪哲为什么……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雪晗尘皱起眉头看了看窗外。魏钱四见状，立刻说道：“我只是问问，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琪哲……是我师兄。”他突然说道。

　　“师兄？”

　　“嗯，我和他都是师从寻鹤。”

　　“寻鹤……”这个“老头”虽然在过去并不待见魏钱四，但是现在提到他的名字，魏钱四的心中竟生出一丝想念，“他是个很好的修灵师……那既然这样，你和琪哲为什么会变得和仇人一样。”

　　雪晗尘轻叹一声，神情沉重地说道：“五年前，木族平定雪域噬灵人的作乱后，曾对雪域之外的魔徒进行过一次秘密屠杀，他们当年声称只是把一些破坏力强的魔徒召集起来送往雪域，但其实是想将他们全部杀害……

　　我从这些人中救下了一个孩子，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个孩子的灵术是能够让普通人身染疟疾，而且在当时无药可治，也正因此给师父他们招致祸端。当地的乡民都要求师父亲自手刃我和那个孩子，但是师父没有那样做，他用尽毕生的灵力封锁住了那个孩子的灵力，让我带他离开了，之后，师父也因此仙去，琪哲便恨我至今日。”

　　魏钱四听后，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在雪晗尘的梦中会看到琪哲执剑对他，为什么在执维部的时候他总是有意避开琪哲。

　　他看着此时沉默不语的雪晗尘，问道：“你后悔吗？后悔——救那个孩子吗？”

　　听到这个问题，雪晗尘直视着他，沉默片刻后说道：“没有。”

　　“有时候，救一个人和伤害一个人，不是我们自己能够左右的，但至少没有后悔，便是值得。”

　　魏钱四的这句话，让雪晗尘感觉释怀许多。随后魏钱四接着说道：“对了，昨天晚上那几个进入雪域的人……”

　　“等一下，你怎么知道昨晚有人进入雪域。”

　　“我当然是看到了，你以为我去树林只是巧合吗，其实从你离开客栈我就一直悄悄跟着你，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哎呀，这些都不是重点，我的纸鹤告诉我，那几个人都带有监察牌，应该是执维部的人，还有车上的那些东西，我刚开始感觉不到他们活着，但是之后我又能感觉到他们还存有灵力，就是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总之很奇怪。”

　　听到他的这些话，雪晗尘一直看着他没有说话。

　　“喂，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魏钱四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偷听的本事还有点用处。”

　　听到雪晗尘这样说自己，魏钱四被逗笑了。接着雪晗尘说道：“等明天回到部里再好好商议一下这件事情，你先休息吧。”

　　“明天？是呀，明天就回去了，我还有一件事情没做，你得帮我。”

　　见雪晗尘疑惑地看着他，他便继续说道：“我看你的灵术属冰，冰取之于水，那你的水术怎么样？”

　　“只是略通一二。”

　　魏钱四笑着说道：“略通就行，这样就够了。”

　　“你想做什么？”

　　“嗯……现在不能说，晚上再告诉你。”

　　随后，雪晗尘离开客栈来到了方博的家里，他看见方博在院子里，便拿出冰剑刺了过去。

　　方博听到声响立刻回转身来。冰剑则刚好刺穿他的左肩。

　　方博满眼恨意地盯着他说道：“哼，你竟然没死，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雪晗尘收起冰剑，冷淡地说道：“我不管你以前受到过多少不公平的待遇，但是你把自己的恨施加到无辜人的身上，便和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毫无区别。”

　　听到这句话，方博看他的眼神突然缓和了一些。

　　“天地本宽，鄙者自隘，如果你放不下过去，那就学着向自己的未来道歉。”

　　说完这句话，雪晗尘便离开了。方博看着他的背影，缓缓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