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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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所有相皆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嶂岭村是个个非常不起眼的小山村，四周群山环绕，层峦叠嶂，终年郁郁葱葱。
一片竹林里，一位身着深灰色宽松衣裤的少年，少年约十六七岁的模样，他正在削着竹片，前面放着一只编织了一半的箩筐。
“阿成，你又在这蹲点？”
一位四五十岁的大叔赶着牛，经过竹林旁边的小道，打趣说。
“阿光叔，这里凉爽，呆这里编箩筐舒服啊。”
少年嘴角笑笑说。
“我看你呀，是想看仙女吧？”
大叔呵呵笑着，一鞭子抽在牛背上，那皮毛亮黑的水牛稍微加快了脚步往前走，不久就走远了。
少年没说话，看了看山坡下那小户人家屋顶上的灰色陶瓦，继续微笑着削竹片。
这户人家，是一户非常引人眼球的特别神秘的人家。
一对夫妻，两个女儿，两种特别。
家庭的男主人是村里小学的语文老师，姓林，叫林文贤。他几十年如日一年，在村里的小学教出一代又一代的学生。
女主人姓江，叫江心萍，性情异常文静，也是学校的语文老师，还兼音乐老师。
夫妻俩生的第一个小孩是女儿，取名林莉莉。因为早产，莉莉身体一直虚弱，如随时都能熄灭的火苗，让父母提心吊胆了十多年，到了十三岁才慢慢健康起来。
莉莉六岁时，江心萍忍受了48个小时的剧痛，在村里的赤脚医生都觉得母子生命均无望的最后关头，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生下二胎。
还是女儿，取名林丹丹。
林文贤发誓再也不让妻子受这种苦，这辈子就两个女儿好了。
于是，在这个“没有儿子万万不行”的村里，他们家成了村民眼中的不可思议的“绝户”。
“绝户”在这个乡村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夫妻百年归寿后，山中的荒冢没有后人来扫墓祭拜。
意味着除夕春节家里没男丁点燃烟花泡竹。因为嫁出去的女孩就如泼出去的水，除夕不能回娘家，只能年初二来能回娘家。重阳这样的宗族节日，也是不能回娘家的。
所以乡村里，一家没有男孩，是万万不可的。
自己养不出儿子来，就让兄弟送一个儿子来养。
可即使如此，假若谁家没有生下儿子，碰到什么事情做得让村民不满，定会惹来村民们解恨的嘲讽的骂声。
“这个绝公头！”
假若哪天有出息了，村民也会酸酸地碎语：
“有出息又有什么用？儿子都没一个！”
偏偏林文贤喝过点知识的墨汁，对村里这些闲言碎语充耳不闻，没有动过想要儿子的念头。
在村民们看来，一家人过得滋润逍遥，仙气缭绕。
江心萍是很爱干净又爱美的女人。
她总是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每天上课，都穿上洗得没有一点污渍的衣服，乌黑清爽的长发盘在脑勺后，结成一个高雅贵气的发髻。
做家务时，她一定会换上舒适稍宽的棉布衣，下厨房就穿上自己缝制的长袖围裙，带上帽子。
由于职业是老师，大半辈子没干什么粗活，不用像农家妇女那样取田地里干农活，整天被风吹被日晒。
所以她即使上了四十岁的年纪，也脸白手嫩，风韵犹存， 是嶂岭村的“不老仙女”。
虎父无犬子，美娘生仙女。
莉莉从小身体虚弱，性子十分安静、和平、温顺。
她酷爱书法和画画，除了上学听课，一回到家就沉醉在书法和画画的爱好中，连吃饭和睡觉都常常要父母催促，更别说出去找同龄人玩耍，去山间田野撒野泼浪了。
莉莉从小夏天喜欢穿白色的裙子，冬天穿白色大衣裤。爱美的妈妈也顺着她，满足她的这些要求，但是布料都选择舒适的纯棉布。
莉莉还继承了妈妈爱干净的习惯，不像村里的孩子玩耍时衣服总会沾满灰尘、甚至是泥巴，莉莉的衣服却总是白白净净的。
白色总能给人干净、圣洁、仙气的感觉。
所以莉莉在村民的眼中，就是难得一见的“神秘小仙女”。
这一大一小的仙女，就如静谧的夜空中皎洁的白月光，冷辉倾洒在山村的檐墙栋瓦上，冲散了村民们劳作了一天的困乏、俗戾，增添了几分安详、憧憬、幸福。
他们有的会找各种机会，接近或者偶遇这一大一小的仙女。
前面的阿成，就是其中之一。
他初中辍学后，在家里跟着父亲，干起了编织箩筐的手艺活。
某日他遇见莉莉之后，就不肯在家编织箩筐了，非要把工作地点转移道莉莉家后面的竹林里。他说竹林凉爽舒服，这使得他编起箩筐来手都快些。
而他身边的那条小路，就是莉莉上学放学的必经之路。
“莉莉，你放学啦？你看，我编了一只凤凰送给，你看漂亮不？”
莉莉不要，低着头，绕得几米远，紧张地经过。
“莉莉，你放学啦？你看，我编了一只小鹿送给，你喜欢不？”
莉莉还是不要，低着头紧张跑过去。
......
那年莉莉十二岁，正在读小学六年级，长得如出水芙蓉般标志，人见人怜。
几个月下来，莉莉家旁边的柴架上，挂了好多竹篾编织的小凤凰，小鹿，小猴，小狗，俨然一个动物世界。
幸好那年秋天一到，莉莉就离开这个小山村，去乡镇读初中，周末才回一次家，否则莉莉家的动物还得继续增加。
莉莉十三岁读初中开始，衣服的布料就变了，她不再喜欢棉布，而是喜欢涤纶了。涤纶那种丝滑垂顺的感觉，让莉莉很着迷。
她还不再扎马尾辫了，每天把头发披着，为了保持头发顺直，她每天晚上都洗头，擦得半干之后，就梳得直直的，让头发自然风干。
初中的晚上都是上自习课的，每个晚上，莉莉洗发水遗留的淡淡香味，飘荡在教室中，让嗅觉灵敏的同学，心旷神怡。
她后面的同学，看着她一头乌黑的长发，长长顺顺地像一幅黑色瀑布展现在眼前，美极了。
就这样，学校好多女生都模仿莉莉，放开马尾辫，留起直发。
莉莉读的初中叫冷潭乡中，是乡里唯一的一所初中。学校里喜欢莉莉的男生很多，但是莉莉一直没有谈恋爱的冲动，她一直是位安详的女子，在家、在学校，都很乖，很安静。
读完初中，成绩也不错的莉莉，没有像那些尖子生一样，选择继续读高中并期待日后能考上大学。莉莉选择了邻县的一所中级师范学院三年后，分配到乡里的初中教语文。在莉莉眼中，像爸爸妈妈那样教书，就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丹丹的性格，跟莉莉的截然相反，一点都不乖，蛮横、倔强，总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气神，做事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她从小就不肯跟姐姐一样，什么衣服都不要白色，一定要选红色，或者黑色。看姐姐喜欢穿裙子，她就偏偏不爱穿裙子。
姐姐爱呆在家里练习书法和画画，她却一刻也静不下来，总爱跑出家，跟小朋友一切疯玩撒野。
姐姐生性恬静，安逸。
她却躁动不安，心中充满危机感。
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会有”，世界大了也什么人都出现。这个小小的山村不过三十多户人家，大部分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什么事情，乡村都一片宁静，寂静，死静。
可是这么宁静的乡村，偏偏实现不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因为有两家人从祖上几代开始，不知道那根基因遗传的时候就搭错线了，一代代的手脚不干净，今天偷东家的米，明天宰西家的鸡，衍变到当今这一代，更是往流氓的路上走的越来越远。
那家有个叫“阿雕狗”的人（村民都喜欢把自己小孩叫什么狗，因为狗命贱，好养活），每次预见莉莉，都下贱地吹起口哨，毫不掩饰他的流氓丑态，甚至遇见江心萍这个的大婶辈份的，还被村民尊称老师的女人，也狼子野心地露出垂涎神色。
江心萍不是泼辣之人，虽然感受到这流氓小子的不敬，但她也明白，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纯粹美好的时空，总有些三流九教之分，遇到下三滥的人，尽量避开，不去招惹麻烦，貌似更容易活得安稳，毕竟麻烦就如野火烧不尽的冬草，遇到春风一吹，就死而复生。既然这么多年，村民们都能跟这个流氓相安无事，她也要做到才是。
莉莉的反应却不同，每次遇到这个流氓，就如看见他十分恐惧厌恶的蛇一般，浑身起鸡皮疙瘩，每次都只能落荒而逃。
而这一切，年纪方十多岁的丹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她小小的心灵里，懵懂地感知到妈妈和姐姐的软弱无力，感知到爸爸的温润儒雅，生发不出对旁人的震慑力。
丹丹多次幻想自己有个哥哥，像其他人的哥哥一样，走路生风，自带威力，哪怕也粗俗得三句不离问候人家妈妈的脏话，那也是力量的表达。
丹丹见过村里有两家人，因为天气干旱，庄稼需要从远处引水而产生争议。当矛盾越争吵越激烈时，双方的男性成员都统一归位，严阵以待，最后那家只有一个儿子人家，因为害怕他们家的独苗苗受到伤害，而委屈地平息争吵。
真是“人多人强，狗多狗咬羊”。
在资源匮乏到必须动武的时候，男性的优势就会显而易见。
“为什么爸爸妈妈不养个儿子？即使没有哥哥，有个弟弟也有好嘛，我可以帮忙照顾他，我会把他带成日后像参天大树般的男子汉。”
可是丹丹知道自己已经十多岁了，妈妈早已过了生育的年龄，而且他们家一向崇尚书香之风，把领养过继的儿子当封建思想来排斥。
想来，等父母年迈之后，就得靠她和姐姐维护这个家的兴旺了。
作者有话说第1章 一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