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温暖》九希

2、第2章

　　人应该为了美好的事物活着，而不是仇恨。

　　顾时轻看着他走出自己的视线，也彻底走出自己的人生轨迹。

　　“看什么！”
　　察觉到顾时轻的视线，蒋佳喜仰起头瞪了过来。

　　顾时轻笑着指了指墙上的时钟：“还有十分钟下课，你不趁着人少去食堂吃饭吗？一会儿下课人多，该抢不上糖醋排骨了。”

　　蒋佳喜防备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糖醋排骨？”

　　她不相信顾时轻会这么好心，脱口而出：“哦，其实你是想让我去给你买饭，又不好直接说吧？”
　　这才打着让她先去吃饭的幌子指使她。

　　顾时轻失笑：“你没听见刘老师说我外婆要来么，我自然是和她一起到外面去吃。再说了，我有什么不好意思指使你的，下午我就在宿舍不出来了，你记得帮我打晚饭啊。”

　　她顺着蒋佳喜的话说，蒋佳喜反而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她被气得半天你不出来，一张脸涨得通红，转身蹬蹬蹬地跑出了医务室。

　　一直跑到食堂外，蒋佳喜这才意识到不对：刚顾时轻喊她帮忙打晚饭？她可是从来不吃食堂的人！
　　还有，刚那个会笑的人是顾时轻？！

　　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在脑子里来回滚动，蒋佳喜一个趔趄：卧槽，不会是真的把人吓坏了吧？
　　蒋佳喜顾不上吃饭，转身又往回跑。

　　等蒋佳喜气喘吁吁跑回医务室，王校医正在叠被子，床上哪里还有顾时轻的身影。

　　“王阿姨，顾时轻呢？哦，就是刚在在这里输液的那个女生。”

　　王校医头也不回的说：“几分钟前被她家里的人接走了。”

　　蒋佳喜顿时傻眼了，从这里到校门口的路和去食堂的路不是一条，她们完美错过。
　　不用想，这会儿顾时轻肯定出校了，她再担心也只有等人回来。
　　无它，因为出不去。

　　淮水中学是寄宿制学校，除了家在镇上的同学，其他人一律住校。从星期天晚上归校后，直到星期五下午放学，期间不准出校门。若有特殊情况非出去不可，要班主任老师开具放行条，或者家长亲自来领。

　　现在顾时轻就是后者。

　　.

　　顾时轻跟在外公外婆身后出了校门，一路沉默着向春来饭馆走去。

　　骄阳似火，强烈的光线照在身上，皮肤火辣辣的疼。顾时轻却一点感觉不到热，因为体内流动的血液更加滚烫。

　　她以为自己会很平静，可当那两张烂熟于心的面孔出现在面前时，她有点稳不住。热意涌进眼眶，她要很努力，才不让那一层雾气凝结成水珠，滚出眼眶。

　　外公时宏中和外婆杨翠虽然走在前面，但注意力都在外孙女顾时轻身上。

　　他们明显感觉到外孙女儿不对劲儿，想着她身体还不舒服，再担心也没问出口，想着先让她好好吃顿饭再说。人都累晕了，再饿着，那可怎么是好。

　　“木须肉，鱼香茄子，酸辣土豆丝，白菜煎蛋汤。”

　　走进饭馆，杨翠菜单都不用看，熟练地报出一串儿菜名，都是顾时轻喜欢吃的。

　　他们自己是不吃的，以往带顾时轻来就点两个她爱吃的菜，并不像今天这样。这不想着孩子生病么，也就索性奢侈一回。

　　饭馆的老板娘兼服务员华春来，满面笑容地上前招呼，言语间满是熟稔：“哟，今儿也不赶集，你们二老怎么来了？肯定是想外孙女了对不对？快坐快坐，菜马上就来。”
　　她给几人倒上茶后，就返身去厨房帮忙了。

　　店里就顾时轻他们一桌人，今天不赶集，又不是周末，学生们出不来，住镇上的人也不会没事下馆子。

　　菜很快上来，杨翠先给顾时轻盛了一碗饭：“饿了吧？多吃点儿，瞧这瘦的，怎么还晕了呢，是不是最近没吃好？”

　　顾时轻接过来，笑着摇摇头，刚要开口，被时宏中抢了先。
　　他责备地看了老伴儿一眼：“有什么话不能等轻轻吃完再说？”

　　杨翠被他抢白，一路走来对外孙女的担心都变成了对老伴儿的不满。
　　“还不是你这个老头子！我早就说了，什么成不成绩不重要，身体健康就好。现在好了，要不是你非逼着轻轻去考什么七中，她至于这么拼命吗？她为什么会晕？我看就是被累的！”

　　时宏中脖子一红：“你……”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顾时轻连忙说道：“我不累，就是早上走得太急了，动作过猛一下子没缓过来。校医都说了我没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么？我好饿，咱们吃饭吧！”

　　她给两人分别夹了一筷子菜：“茄子好吃，外公外婆你们也吃。”

　　杨翠恨恨地剜了老伴儿一眼，拿起筷子给顾时轻夹菜，心疼地说：“别老吃素，多吃点肉。”

　　顾时轻乖巧点头：“嗯嗯，外婆你们也吃。”
　　茄子咸香软烂，那是记忆里的味道，顾时轻吃得无比感叹。

　　顾时轻虽然每周都回家，但外公外婆还是怕她营养跟不上。要是住得近，他们只怕得天天来学校送饭，这不是住得远么，就每周中途来一次带她下馆子，给她改善伙食。

　　淮水镇不大，就春来饭馆一家饭店，一来二去就成了熟人。至此外公外婆也不用担心她吃不好了，直接每个月和老板结一次饭钱，让老板每天三顿饭做好送到校门口，她只要准点出来拿就行。

　　这样一来，整个初三下学期，顾时轻就没踏进过食堂一步，天天小炒吃着。
　　整个淮水中学的人，不，包括淮水镇上的人，都知道顾时轻家里有矿，特有钱。

　　连老师们都暗自咂舌：留守儿童做成这样，那也是留在了蜜罐子里。不过学霸都是被另眼相待的，只好成绩好，其他的他们也管不着。

　　学生们就没这么淡定了，羡慕嫉妒恨，私下里说什么酸话的都有。

　　在孩子的世界里，有三种人会成为公敌：不合群的，学霸，还有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顾时轻这仨占了个齐全，这次大伙儿会放蛇吓她，也是长期以来对她不满的发泄。

　　前世顾时轻不知道，也不在乎；现在她知道了，依然不在乎。
　　她在乎的，唯有坐在身边的外公外婆。

　　为了让外公外婆安心，顾时轻强迫自己吃了两碗饭，不过外公外婆自己却没怎么吃，尤其是外公。

　　时宏中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看得出来心情苦闷，杨翠刚才的话戳中了他。

　　顾时轻倒了杯茶送到他手边：“外公，喝茶。”

　　时宏中看着她叹了口气，终是放下烟接过茶，不过没喝，而是直直看着她的眼睛，说：“轻轻，你老实同外公讲，外公让你考七中，是不是给了你很大的压力？”

　　不用老伴儿说，在接到老师电话，说顾时轻在学校晕倒的时候，他就开始后悔和自责。

　　顾时轻坦荡地迎着他的目光，不躲不避：“没有，就算您不要求，我自己也是要考七中的。”

　　时宏中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见她不似说假话，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心疼：“好孩子，外公知道你是有志气的。”

　　杨翠这是插话道：“轻轻啊，别怪外公对你要求高，他都是为你好。你也知道的，咱们这里的教育比不上城里，你高中肯定是要去锦城念，到时候跟不上怎么办？”

　　她也埋怨老伴儿给顾时轻太大的压力，可有什么办法，两姐妹一个城里一个乡下，要是轻轻再不努力，那以后可不越差越多么？

　　顾时轻两手分别拉住他们的手，重重点头：“我知道，我会考上的，你们别担心。”虽然考上也没用。

　　时宏中和杨翠感慨地对视一眼，稍稍安下心来。
　　别人都说他们把这个外孙女当成幺女儿宠上了天，可这么懂事的孩子，他们就这么都觉得不够。

　　杨翠说：“我给你妈妈去过电话了，她说后天回来看你。”

　　不，她不会回来的。
　　顾时轻在心里答道，因为在她妈妈时悦心里，没人能重要过顾时歆。

　　顾时歆，她的双胞胎姐姐，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就是前世孟观涛真正喜欢的人。

　　外人都道顾时轻之所以从小养在乡下外公外婆家，是因为她爸妈顾明启和时悦分身乏术，同时照顾不了两个孩子，包括顾明启和关悦自己。

　　时间太长，谎言说了一千遍，连他们自己都几乎相信了。
　　可顾时轻知道不是这样的，时宏中和杨翠也没忘记当年是怎么一回事。

　　双胞胎的斗争，始于胎盘。
　　那怕还是一颗小豆芽，也知道争抢营养。一般来说，双胞胎出生时都会有体重差，只是正常情况下，相差不会太大。

　　可顾时歆和顾时轻两姐妹却不同，顾时歆生下来有五斤二两，顾时轻却连四斤都还差一点。

　　时悦是早产，双胞胎生下来还差半个月才足月，需要住保温箱。那时顾家还没现在这么有钱，不可能让两姐妹同时住保温箱，时悦虽然心疼不已，也只能放弃一个。

　　所有人都以为妹妹养不活了，时悦也这样以为，可要眼睁睁看着孩子等死她又做不到。顾明启提出让时悦的爸妈把妹妹带回农村老家去养，能活是造化，活不下来也是她的命。

　　就这样，顾时轻别说住保温箱了，生下来连口奶都没吃上，就连夜被时宏中抱回了乡下。
　　不，那会儿顾时轻连名字都不配拥有。

　　知道时悦怀的是双胞胎后，时悦和顾明启就决定，等孩子生下来后，把他们两个的姓都加上去，再取一个字，就是他们的名字。这样别人一看名字，就知道孩子是他们的爱情结晶。

　　这个想法，也得到了两边老人的欣然同意。

　　他们早早就起好了名字，两个男孩儿的名两个女孩儿的名，寄予了父母的期望和情感。只是妹妹太虚弱了，眼看就要活不成，倾注的感情越多，后面越伤心。

　　于是两人不约而同的略过了名字这一步，直接“妹妹”“妹妹”的叫着。

　　是时宏中抱过顾时轻说：“这么轻，不如就叫时轻吧，以毒攻毒，贱名好养活。”

　　但其实谁都没想到顾时轻能活下来，包括时宏中老两口，他们只是尽心喂养顾时轻。

　　这一养，就是1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