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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生不如死 ...

  •   这时间皇上早就歇下了。
      太监们抬着轿子,坐在上面的江兰芷还在催促:“走快些。”
      她心急如焚,脑子里全是陆卿说的话。
      ——“素枫因为祝大人贪污一案被压进诏狱,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我今晚才去看过他,他受尽刑罚,吃尽了苦头,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肉。如果再呆上那么一会儿,恐怕就没命了!”
      ——“慧妃娘娘,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江兰芷胸口急促起伏:“再快一点。”
      太监苦着脸:“不能再快了,娘娘身子要紧啊。”
      江兰芷的腹中隐隐作痛,她咬牙强忍,额头上都沁出了汗。
      有宫女来扶她下轿,也被推开:“不用管我。”一行人来到皇帝的殿前,早有太监知道消息来拦:“皇上用了太医开的药,现在正睡的香呢。”
      江兰芷几乎站不住,又是担心又是害怕:“去告诉皇上,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和他说。”
      太监面露为难之色。
      旁边的宫女忽然尖叫:“娘娘!”
      太监低头一瞧,江兰芷粉色的衣裙上居然洇出了一块血迹。
      宫女尖叫:“传太医,快传太医啊。”
      江兰芷面色苍白,倒下去之前还牢牢抓着太监的衣袖:“皇上,去告诉皇上,素枫,素枫他不能呆在诏狱里。”
      江为锦猛然惊醒。
      他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花团锦簇,当中是他最爱的仙慕白。江为锦满心欢喜的走过去瞧,那仙慕白细长的花瓣上却泛着血,还一股一股的往外冒,格外瘆人。
      门口响起了脚步声,度纤那令人作呕的脸出现在面前:“带他出去。”
      江为锦没有反应过来:“去哪里?”
      又是去哪里受刑么?
      他腿骨断了一根,早就不能走路了,就有人把他抬起来,一路出了诏狱的门。
      江为锦如在梦中:“怎么回事?是皇上,皇上要见我了么?”
      没人回答。
      诏狱泛着杀气和冷意的牌匾越来越远,可江为锦的心里却更加不安。
      等看见江兰芷的寝殿,江为锦就更加不解了:“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抬着他来的那个人把他扶下来,冷冷地说:“慧妃娘娘受了刺激早产,又诞下了一个死婴,精血耗尽,恐怕。。。。。。她惦念你的安危,一直不肯安心。所以皇上命我们把你带来,瞧瞧她。”
      这话里的每一个字江为锦都听懂了。
      可好像每一个字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早产?
      死婴?
      精血耗尽?
      谁?
      江兰芷么?
      怎么可能呢。
      那人要扶着他进去,却被江为锦一把推开:“你胡说!你这又是什么新的招数来骗我!”
      江为锦四面去看,好像要找一个人来证明他说的话是假的。可宫女太监都低着头,不停的流泪。
      江为锦:“你们都在骗我!我不信!”
      他受尽折磨,本来连站起来也做不到,可此刻就好像不知道从哪里来了无穷无尽的力气,让他一口气闯了进去。
      江中丞和江夫人都在,两个人趴在床边,一个默默流泪,一个哭的声嘶力竭。
      江为锦跌跌撞撞地奔过去:“姐姐。”
      江兰芷身心俱疲,已经不行了,全靠要见江为锦一面的信念支撑着,听见他的声音,拼尽全力睁开了眼睛:“素枫。。。。。。”
      江为锦:“我在,我在。”
      他的眼泪从眼眶一滴滴的落下来,冲去了脸上的血迹。江兰芷抬起一只手掌想去摸摸他,可最终没有力气,颓然落下。
      江为锦手指断了,只能把脸凑到她的枕边:“姐姐,我来了。我来了。”
      江兰芷:“你回来就好。你,你见过我的孩子了么?”
      她还不知自己生下的是个死婴,眼睛里稍微有了些神采:“她,好,好不好看?”
      江为锦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点头。
      江兰芷:“我不行啦。以后,以后不能照顾你们了,你要乖一些,不要,不要让爹娘为难。”
      江为锦心痛如绞:“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
      江兰芷微微睁大眼睛:“你还记得我们去花街那一次么?”
      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可是终于露出了一点点高兴的样子:“那天我骂了你,可其实,我很开心。我从来都没。。。。。。”
      她凑到江为锦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
      江为锦转过头:“姐姐?”
      他小心翼翼地喊:“姐姐?”就像是怕惊醒了她一样,很小声地说:“姐姐你累了,你睡罢。睡醒了我再叫你。”
      太医抢上来仔细地查看:“慧妃娘娘,殁了。”
      江为锦一头把他撞到在地上:“没有!她没有死!”
      他像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一样,向身边的人咆哮:“不许你这么说她!”
      谁都没想到这时江夫人忽然冲上来,一个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啪!”
      江为锦呆住了。
      江夫人的头发凌乱不堪,眼皮通红,颤抖着手指着江为锦:“你还要做什么!就是你害死了她!你还要做什么!”
      “如果不是你肆意妄为进了诏狱,她怎么会因为担心你难产,怎么会!”
      “是你害死了她!”
      江为锦惊惧地后退:“没有,没有。”
      江夫人目眦尽裂:“我为什么要生下你这个祸害,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我的女儿,就这么没了啊。”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是啊。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江为锦想,死的应该是我啊。
      他神智已经混乱不堪,皮肉和灵魂已然剥离,游荡着,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直到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才茫茫然地问了一句:“死的不应该是我么?”
      梁承韫一把抱住了他。
      此刻天色将亮。皇上坐在大殿上,连高微也赶了出去,只余自己一个人。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也不意外:“你来了?”
      陆卿:“皇帝。”
      皇上骂了一句:“狼崽子,连舅舅也不会叫么。”
      他转过头瞧了陆卿一会儿:“这么想想,朕好像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你。”
      陆卿不语。小剑藏在他的衣袖里,被他握的有些发烫。
      皇上:“你的眼睛像你爹,一瞧就不是中原人。当年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觉得这双眼睛招人恨,野心勃勃,锋芒毕露,好像全天下都不瞧在眼里。”
      陆卿握紧了小剑。
      皇上:“可你眉毛和嘴唇都像静宛。”
      他说出这句话,自己都好像愣了一下:“静宛,静宛,朕都不记得上一次叫这个名字是什么时候了。”
      好像是很多很多年以前。
      那时候他刚登基。朝廷内还不安稳,朝廷外还有虎视眈眈的域阆。
      他不喜欢这群人高马大的塞外人,可是又碍着静宛公主的面子,不能对他们做什么,就说:“静宛,域阆太苦了,你就留在京城,不要回去了。”
      他想着,如果静宛愿意留下,大梁就有了名正言顺和域阆决裂的理由。这群人留在边境迟早是个祸患,要赶紧斩草除根。
      至于那个从没见过面的外甥,就只能怪他命不好,投错了胎。
      静宛回答了什么来着?
      不记得了。
      只记得没多久她就疯了。疯疯癫癫,胡言乱语的,全没了大梁长公主的风范。
      皇上把她关进了冷宫,民间开始有了传言,说公主不愿骨肉分离,所以才疯的。皇上无法,只能把域阆人往外赶了数千里,又把公主的独子接了过来。
      反正公主和孩子都在京城,那个狼头子再怎么样,也翻不了天。
      皇上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也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可是此刻看见了陆卿,就忽然想起了自己还是皇子的时候,那时静宛公主韶华之年,绿衫长裙,冠绝京城。他看着大梁境内的王公贵族都来求亲,为了讨她的欢心费尽心思。可静宛公主还是不为所动。
      那时候还是皇子的自己就问她:“你想嫁一个怎样的夫君啊?”
      静宛公主坐在秋千上,小小的脚翘起来,鞋尖上的珍珠加起来都不及她的嘴角边的梨涡美:“要嫁一个大英雄。到时候谁欺负你,就叫你姐夫替你出气。”
      陆卿问:“你笑什么?”
      皇上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朕老了,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情。”
      “哦。”
      “朕想起,以前和静宛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是你这个样子,冷淡淡的,除了自己关心的人,其他什么都不在意,也不搭理。”
      陆卿:“她是这个样子么?”
      皇上:“你不知道?也对,你到京城的时候,她已经疯了。”皇上叹口气:“朕的兄弟姐妹那么多,在朕身边的,只有一个她。可惜。”
      陆卿眯起眼睛。
      他想起中原人说的“猫哭耗子,假慈悲” 。
      就是这个人,把自己的母亲关在冷宫了这么多年,就是这个人,害的他们全家不能相聚。还是这个人,害死了江为锦的老师,让江为锦受尽了折磨。
      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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