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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恩情 ...

  •   院门拉开一道缝,探出一颗小脑袋,是个八九岁的圆脸小僮。

      时姈抿唇笑道:“荣安求见沈公。”

      小僮吃了一惊,连忙迎她进去。

      主动出击,破坏原定剧情,才能从中寻得原身结局之外的另一条出路,若沈穆注定会替女主医治脸上的伤,那就由她来推动这个剧情点。

      ......

      与此同时,浮屠舍后院

      时慬倚在青石案边,酒坛在脚边散落一地,他探手再取一坛,拍开泥封,仰头便是一大口,酒水涌出唇边,汩汩流进衣襟里。

      天光渐暗,霞色如缎,落日金晖似轻巧的蝉翼在碧波繁枝间闪烁,墙角一株桃树正谢尽花枝,探出青果簇簇。

      树影盖过青石长案,盖过案上的几碟小菜与一盘羊肉饆饠,最后盖过两盏盛了醇香酒液的瓷碗。

      小菜是午时上的,用过一些,放到现在已经凉透,饆饠却是完整的,好似有谁爱吃,才舍不得动上一口。

      时慬坐在树影之外,独自饮酒,已有近一日光景了。

      仆使们都被远远打发至廊下,李福也守在廊下,目光所及是那株袅娜似女郎的树影。

      虽是夫人在世时亲手种下的,但此后祸事频发,这桃树于时氏门庭而言,终究是邪性了些,往时除了中秋清明两日,郎主是万万不会留恋树下,只如他这般远远观看。

      若非担心小娘子眼下处境,郎主不会打破出行的惯例行程,生生提前一日,单在这桃影下祭奠夫人,到底死人比不过活人......

      李福敛下思绪,抬手向树影遥遥作揖,转身欲走,生怕惊扰。

      一仆使从廊那头疾步而来,凑在李福耳边轻说了几句,李福面色微变,回头深深看了桃树下几眼,一手挥退仆使。

      李福走到桃树下,轻声唤道:“郎主。”

      时慬似未听见,保持原本的姿势,手搭在酒坛口上,仰头闭目,身上酒气浓烈,也不知喝了多少,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出了何事?”

      如非必要,李福不会在这种时候叨扰他。

      李福道:“有人看见娘子去见沈公了。”

      时慬倏然回神,睁开眼,醉意刹那褪去,“见济生?何时去的?姈娘能下地了?”

      沈穆爱清净,时慬便亲自安排了一处偏僻院落供他暂住,虽为了便于诊治,与桐月居相隔不至于横跨半个府邸,但也有一段距离。

      李福道:“就在一刻前,洒扫放莲池的婢女亲眼看见娘子领着碧桐一道进了沈公的院子,怕生事端,便来报了。”

      “这丫头不好好待在房里养病,出来乱跑什么,还寻到济生那处去了,胡闹!”

      连府上婢女见到小娘子出来走动的头一个反应都是惹事,更不用说自幼抚养她长大的亲祖父了,这么悄悄地去寻沈穆,自不会有什么好事。

      时慬越想越不安,推开酒坛,扶案猛起,险些打了个趔趄。

      “郎主当心!”
      李福连忙搀扶住,高声喊藏在廊下暗处的仆使去取解酒药。

      时慬好不容易站稳,袖面一甩,抬脚疾步往正屋去,面上神情越发冷淡,“先去更衣。”

      去沈穆院里找人,他也不敢过于失礼。

      ......

      时姈被引至中堂等候,案上倒了热茶,礼数周到,只是主人迟迟未来。

      时姈思忖了会儿,没有坐下,只是站着等候。

      过了许久,才见圆脸小僮与一位白发老翁的身影一道出现。

      老翁走得不慢,行动间自有一派气度,头上规整裹着内样巾子,身着靛蓝面缺骻杉,腰束革带,足下套两齿木履,生得广额疏眉,目圆颊丰,髭须微白,一副圆润和蔼的相貌,越发衬得神态温和,不显锋锐。

      这便是沈穆。

      待人走进来,时姈下意识往前迎两步,余光瞥见老翁两鬓湿汗,麻制衫子的衣角与革带边缝有几道未打理平整的明显褶痕,木履下沾了一圈泥土,顿时明白过来。

      是真忙,而非刻意刁难,才会让她等这么久。

      不过沈穆在书里的形象一贯是自恃孤傲、喜怒不定、难以亲近、极其严苛,可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翁,除去一身规整打扮,更像是个面目可亲的田舍汉。

      时姈不敢以貌取人,心底越发谨慎,面上却盈盈行礼,温声道:“小女今日来,是为答谢沈公救命之恩,事先未遣人知会,还望沈公莫怪罪。”

      “县主多礼。”
      沈穆淡淡颔首,随即抬手请她入座,温和的神情里藏了些难以觉察的冷淡,没来由地叫人生出一股始终无法亲近的距离感。

      论礼,沈穆身无官职与功名,乃一介布衣,理应向二品县主行礼,但他待时姈如常人,甚至有几分长辈对小辈惯有疏离的训诫之态,由他做来,似乎并无不妥。

      时姈也没介意,只让碧桐将食盒奉上,“小女身边有一婢女苍露,极擅厨艺,连祖父都要赞不绝口,不知沈公口味,便叫她做了些拿手的菜色,心意微薄,您莫要嫌弃。”

      沈穆没接,却点她面前的茶盏,“仙茅汤药性极暖,寻常人喝不得,对县主正好。”

      时姈颇有些犹疑地端起,轻抿一口,一股子甘香瞬间蔓延在舌尖,比起一日三次的恶臭药汤,这仙茅汤简直宛如蟠桃仙酿,她不由展眉:“好喝。”

      沈穆这才扬声唤人,“阿吉。”

      圆脸小僮一直候在廊下,闻声便快步小跑着进来,接过食盒边连声道谢,碧桐举了许久的手方才放下。

      时姈今天来,可不是要玩什么交换零食的过家家游戏,她见那小僮取走食盒,怔了片刻,抬眸正色道:“沈公误会,小女今日之举,只是想答谢您的恩情,礼虽薄了些,却也不愿以那些黄白之物辱没您的清誉......”

      “县主误会了。”沈穆出言打断她,一脸平静道,“某今日身在国公府,是托了敬国公往日的恩情,论恩谢,县主却是寻错人了。”

      时姈面色微白,垂头半晌没说话,似是被震惊得不知该如何应话,双手缩回袖里,蜷握成拳,颇带些紧张地攥紧,松开,再攥紧。

      老国公与沈穆竟是旧相识,这果然又是一条藏起来的信息。

      沈穆早就看出这位小县主是瞒着祖父悄悄过来的,因而不愿与她多说。

      “某谢过县主好意,夏夜风大,不利于身,服药期间,县主还是多多歇在房里为好。”说完正欲起身,忽听对面道:“今日来,一是谢恩,二是想停药。”

      小女郎面色苍白,额头冒汗,浑身僵如顽石,却仍能叫人瞧出几分摇摇欲坠的脆弱,但她目光坚定,语气执拗,出口便是无人能轻易扭转的决定。

      “若沈公是为恩情而来,那小女斗胆请您停药,将这余下的情义留给旁人去用。”

      时姈在碧桐的搀扶下站起,走到案边空旷处,双膝与两手触地,行叩首大礼,裙摆散开,似将将绽开的白昙花,纯洁而高贵,刹那间惊心动魄,又在须臾间颤抖着坠落。

      “小女不知您与祖父如何商谈,但如今有一位病人的伤比小女更为迫切,于您而言,治一道伤疤,总比小女这一身病来得容易,小女愿放弃余下诊治的机会,恳求您答应。”

      行叩首礼,俨然不顾县主该有的威仪。

      沈穆垂眸望着小女郎分外诚恳的头顶,目光依然温和而平静,似高耸入云的山峦,俯瞰红尘,巍然不动。

      “县主该知,这份恩情予的是敬国公,而非其他人。”

      连她这般亲如孙女,都没资格插手。

      时姈心尖一颤,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沈穆之难缠,在书里多处体现,就连女主也要步步为营,才能在润物细无声之中取得这位老者的信任与亲近。

      时姈以掌心撑地,缓缓起身,仰头对上老人的视线,从上至下俯视,小女郎环髻贴面,衬得双颊瘦削,下巴越发尖细,出口的话也尖锐无比。

      “您就当小女不知好歹罢,这份恩情确实是您应了祖父的,但我才是病人,我有权决定是否继续医治。”

      “您是顶尖医者,必然清楚,没人会比患者更了解自己的身体当下是何种感受,何种模样。”

      沈穆平静的眼神忽然晃了晃,远在红尘之外的淡漠掀起波澜,语气骤染冰冷,“若世间都如县主这般,患者自诊,还要医者作甚!”

      时姈垂眸,“......自是有其他苦衷。”

      “苦衷?你分明是不愿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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