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夙夜降》八百里花腔

49、缘尽

　　第二天醒来，顾寒露有点对于昨天的事情感到羞愧。

　　顾寒露觉得对不起韩立东夫妇，又不好意思说什么见外的话，只能说自己好了让他们先回去。

　　韩立东夫妇担心她，又怕不走她会多想，所以还是麻烦陆北阳上来看她。

　　陆北阳和韩立东夫妇打了招呼已经进屋陪她。

　　顾寒露看到是他，就翻白眼问：“陆北阳，你不上班吗？公司不要了吗？”

　　“要着呢！这不是刘青帮忙看着了嘛！”

　　“那你就不能自己去哇！”

　　“我不想去，我就想偷一会懒，不行吗？”

　　“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然后她翻身不去理他。

　　过一会她又喃喃：“陆北阳，你干嘛不找女朋友啊！”

　　“怎么了，顾老师，有头绪给我介绍啊！可我偏不喜欢被介绍的，我就喜欢那长着媒婆痣的媒人。”

　　“你话怎么这么多啊！”明明是她自己问的，却在这里抱怨别人……

　　“好了，不和你说了，你要吃什么东西吗？”

　　“我不饿。”

　　“好，我看你像成仙。”

　　过一会有人敲门，是送外卖的。当陆北阳打开那塑料袋的时候，顾寒露就受不了了！是烤猪蹄。过一会又有人敲门，又是送外卖的，这次应该是炸鸡。后来又有人敲门，嗯，这次应该是一家江浙餐厅，因为她问到了许多熟悉的味道，后来还有海鲜粥等等。但是她不想闻了。

　　陆北阳在外面冲她喊：“顾老师，我就不进去吃了啊！我就在外面餐桌上吃了啊！在卧室吃东西不是一个好习惯。”

　　顾寒露起床，把那还留着一丝缝隙的卧室门给打开来，然后使劲的关了一下。

　　然后躺在床上开始心里诽谤陆北阳。感觉自己饿了，又气自己肚子的不争气。

　　过了几分钟陆北阳在卧室外敲门：“顾老师，要不来吃点？”

　　顾寒露：“我不饿！！”

　　啧啧啧，语气里却是满满的气愤。

　　“顾老师，来吃点吧！我买太多了，一个人实在吃不完呐！求你来帮帮忙，我可不想在下一个暴雨天，被雷公劈死。”

　　顾寒露下床，套拖鞋，带着点傲气的往客厅走去，一股子输人不输阵的气势。

　　“乖，先去洗漱，我先收拾收拾。”

　　顾寒露乖乖去卫生间洗漱。

　　“我就不拿碗了啊！到时候洗碗还要浪费洗涤剂，多伤害我们地球妈妈啊！”陆北阳在外面喊。

　　“先喝碗粥，猪蹄过一会再吃，要不太油腻了，你胃部受不住。”

　　“陆北阳，你也吃。”顾寒露喜滋滋的一边喝绿豆，一手拿着肉包子。

　　陆北阳在旁边把外卖盒都打开了，说：“你舅舅今天帮你请假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这才开学的，我………”

　　“你就这样脸色去上课啊！也不怕吓着孩子们。”

　　“我都好了，吃了饭，以后我觉得自己全身都是力量。而且如果能见到孩子们，我就不会想太多事情了……”

　　“可是你刚刚还说自己不饿。”

　　“我………”

　　“不逗你了，天气不错，我开车带你到D大老校区转转吧！那里也有很多孩子呀！”

　　顾寒露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低喝粥，心想，那里才不是什么孩子们 ，现在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了。

　　“去嘛！”

　　“不去。”

　　“为什么？”

　　“累。”

　　“你刚才还说有劲。”

　　“懒，想躺着。”

　　“躺多了会头疼。去嘛！”

　　…………………………

　　两小时以后他们还是到了D大的老校区，初秋的D大真的是很美啊！这个百年老校处处显露这学术的光辉。

　　“陆北阳，你看，今天的喷泉开了。”

　　“对哦，说不定今天学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

　　顾寒露走在喷泉旁边的路上，想着以前的事情，想笑。

　　“怎么了，顾老师，刚刚还不一股不情愿的样子吗？怎么现在又喜盈盈的啦？”

　　“陆北阳，你还记得以前这墙边老是窝着的黄猫，就是那个眼神很锋利的酷猫。”她说着说着就有点憋不住笑意了。

　　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那时他就不喜欢这只猫，凶的要死。

　　有一天晚上，他和顾寒露手牵手的走在宽敞的大路上，突然那只猫像发了野一样，冲了出来吓得他直跳。顾寒露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来，因为这只猫一直好像对他都有点敌意………

　　有一次他假装爱护流浪小动物的善良人士，想给这野货一次爱的抚摸。结果着货冲他张嘴，似乎想要咬他，他以为这猫就是这个性子。但是这猫看到顾寒露却温顺的要命，原来是只好色之徒。所以他顶瞧不起这长了尾巴的四脚怪。

　　“陆北阳，我和你说，你们学校永远不缺带孩子来玩的大爷大妈。”

　　陆北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大片的草丛上，有孩子在上面蹒跚学步，大爷大妈在欢声笑语。

　　“陆北阳，以前我等你的时候经常会坐在这个草地上，喜欢看小孩子玩耍。有时候会有一家三口带小朋友来玩。我就想十年后的我们会不会也想这样，找个阳光和煦的午后，带着孩子，来到这片草地，想着我们的爱情。”

　　“露露………”

　　“我最喜欢这个校区，因为这个校区留给我们的都是最美好的回忆。我还记得高一下学期的时候，你第一次在那隔着两条街的鸡鸣寺上牵我的手。那时候我就有种全世界的哗然全与自己无关，而我的世界只有你。和你在一起的那些年，我真的很兴奋，你对我真的很好很好。我知道我以后再也碰不到像你这样对我好的男孩子了。可是，陆北阳我爱你，我舍不得让你以后受到伤害。我希望你喜欢的一直是那个快乐的、无忧无虑的、单纯善良的顾寒露。可惜现在的我，再也不是当时的顾寒露了。妈妈走了以后，后来我发现我可能不能陪你一辈子的时候。现在我又发现自己的父亲都是因为自己而死了。我觉得自己是不是克人。我小时候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我虽然是小地方来的，但是无论在金钱还是精神层面上我都不比周围的人差，在家里父母宠爱我，出来念高中又遇到你和棠话。大学的时候，和你有矛盾，你也是一直让我。妈妈走了时候你陪我、出了爸爸那事情的时候你也陪着我，我们的爱情，一直是你一直在忍让。我都不能为你做什么。陆北阳……”

　　她突然抬头看他，那透过高大杉树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那被秋风吹的摇曳的树影把那碎阳光挤的不断晃荡。他想到大一那年秋末的那个下午，她坐在这杉树下面等他下课去吃东西。那百年的杉树在她的背后挺立，而那在等待他的少女早已抱着包睡着了。他上前去摸她的手，冰凉。她突然惊醒，高兴的拉着他穿过那一个个繁杂的巷子，然后在一家烤肉店停下，他们等了三个小时才上了桌。等待期间他有点发累，她就问商家要了个红垫的三角板凳安排他坐下。然后飞快的下楼穿过一条街去给他买他最喜欢的奶茶。回来高兴的让他捧着喝，自己却没有买，说太甜了，喝不下去。那个像蝴蝶一样轻飘飘的少女，你怎么可能没有为我做过什么事情呢？

　　他记得大三下学期的时候，他的课开始多了起来。而她却开始越来越轻松，有时候她在校门口等他下课一起去工作室，她会在学校前面那个巷子里和补自行车大叔或修拉链的大妈聊天，然后她去找她的时候，都会看到她手里拿一个刚刚做好的鸡蛋饼等他。然后兴冲冲的告诉她刚才听到的好玩的事情。可惜那条巷子也在不断的变，路也在不断的修。也许有一天属于他们共同的回忆的地方也会消失不见了。

　　他不想把这些记忆给慢慢弄丢。

　　“顾寒露，那让我让你一辈子吧！”

　　“陆北阳，你知不知道，我最害怕的话，就是你要和我过一辈子…………”

　　“陆北阳，算我求你，在这件事情上，你放过我吧！不要再想着靠近，我真的会害怕的，而且我绝对不会接受的……………”

　　陆北阳心里苦的慌，在苏黎世那两年。每天晚上盖上被子他都会在想，顾寒露现在在干嘛呢？应该准备起床去上课了吧。记得自己走之前，每天早早就起来给她做早饭，她不喜欢吃煮鸡蛋，煎蛋也只能说凑活。不是那种娇惯的人，在自己面前缺有点娇气。

　　他记得她喜欢喝粥之类的稠食，最讨厌吃白米饭，不喜欢太甜，喜欢吃辣、喜欢薰衣草、喜欢和苏霍一起怼自己、爱小动物却不敢养，因为怕咬人、明明体寒却偏偏爱赤脚、曾经讨厌吃猪蹄，却被自己带着喜欢吃猪蹄、曾经讨厌和害怕很多事情。却在那几年里不断为了自己改变。

　　他们之间明明那么了解对方，也那么深爱。

　　他们认识了十一年，坐了三年同桌、在一起六年、分手两年。他们做过全天下情侣都最羡慕过的事情。如今他们站在一起，却说着以后不能再靠近。

　　缘来缘尽是那么可悲、撩人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