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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唐恣对这“人猎”并未感到多惊讶,他已经起身,径自下楼走向那座中央的五瓣金池。

      每一扇墙面都绘满游乐宴饮图,都冰当夜所见是五个乐师,各执筝鼓笛琴琶演奏一曲诡谲的调子,而后活人变成骷髅,满堂乐声未停。

      他看着自己脚下的金色蟠螭纹地面,皱了皱眉,就算五人在灯暗的一瞬换上骷髅头颅,那乐曲声也势必会被打断,而且都冰再年老眼花,靠得那样近也不会看不出五人耍把戏的端倪,所以他们是真的变成了骷髅。

      而孙统那夜始终和他强调乐声自都大人被请进来到昏倒之前一直存在,那个所谓的狐女则是直接消失了......

      他头一次有些完全摸不着头脑。

      “公子,你看这个。”罗慈轻从另一端的席间跃下,手中举着一枚沾满黑血的箭簇,“我在二层席旁发现的,这里到处都是刀剑的痕迹。”

      琉璃灯下,影影绰绰,唐恣伸手擦掉那些干涸的黑色血块,露出箭簇原本的图案,上面露出一枚精巧的狼印。

      唐恣看了两眼,无奈地抬手将箭簇交予姬云崖,“你知道何人会用这样的箭簇吗?”

      姬云崖苦着脸接过那枚箭簇道,“建造世外居的柳氏杨氏都不敢将自己的大名暴露出来,只用含糊不清的一枚铁令代替,这只狼也应当只是一个指代,是谁家的并不好下定论......但这枚箭簇锈迹斑斑,少说也有几十年了。”

      唐恣点头表示默认,心思却仍在活人如何变成骷髅上。

      他走到乐师所站之地,抬眼看着一个高大的胡人武士挽弓骑猎,敲了敲墙壁道,“但起码知道了世外居不仅仅被柳杨两家当作猎场,还有其他人也参与其中。”

      他又踱步走到另一处壁画下,上绘江河川流,为首将军身披铠甲,追逐于黄河之畔。

      陈旧的烟尘在眼前翻涌,胡人,将军,黄河......

      他突然道,“陇右,河东......柳家......哥舒翰?!”

      罗慈轻唯恐自己听错,疑惑道,“你说什么?”

      姬云崖却已经负手走到另外三幅图前,抬眼望去。

      一幅是黄沙遍地作猎场,一副是太行映日,最后一幅是长白山巅皑皑的白雪。

      他眼中的光暗了下去,叹气般喃喃接道,“还有朔方,范阳和平卢。”

      罗慈轻瞳孔满是悚然之色,他终于明白过来,这里的金池五方究竟代表着什么。

      世外居内虽亮如白昼,还是让他觉得如坠冰窟。

      “与其说这里是用作人猎,不如说是柳家和五地节度使的练兵场。”

      唐恣捏紧了箭簇,“安史之乱前,河东柳氏在杨家的助力下,在长安附近搞出这样一个地方,以此源源不断地向各地节度使送去在猎场上活下来的‘狐狸们’。”

      不论男女,只要能在五方围猎之中存活下来,就能为之所用的有勇有谋之人。

      柳氏厚待军队,恪守不畏生死之责,天宝之乱时,河东战场皆是柳家麾下的亡命之徒,一度为他人称道。

      可眼下情形来看,他们当然不畏生死,已经在生死之境顽强活下来的狡猾狐狸们,宁战死沙场也不愿回到这种境地,又有什么好怕的?

      沉静的金池中似乎响起无数撕心裂肺的吼叫和痛哭声,那些箭簇长刀自四面八方袭来,狐狸在世外居中疯狂逃窜,有的想把自己藏起来,有的匍匐攀爬,终于摸到门边妄图逃出去,却被自金池中射出的箭簇钉在了栏杆上......

      于凤池麒麟是广袤猎场,于狐狸而言是修罗地狱。

      只是玉窍庄栖神轩那个白玉雕成挽弓男子,他似乎也曾是猎杀者之一,但他与其他猎杀者不同,这个人在猎场上放过了一部分狐狸。

      “姬大人,多谢带路。”

      唐恣如梦初醒,这声音自头顶传来,清贵中带着一丝傲气。

      柳靖瑜一身玄衣伏在栏杆上,俯瞰他们,无奈苦笑道,“我只是受人之托来蓝田县找失踪的杨二小姐,不料竟发觉了这样大的秘密。”

      他身后列着一队府卫,个个神情肃然。

      罗慈轻唐刀出鞘将唐恣护到身后,冷冷道,“柳小侯爷别来无恙。”

      姬云崖却上前一步把他的刀按了回去,歉然道,“柳将军恰巧与我同路,是我带来以防不测的,他不会伤害我们。”

      罗慈轻将信将疑。

      柳靖瑜远远一抱拳,恳切道,“在下长辈在过去已做出此等残酷之事,我又怎么会重蹈他们的覆辙。”

      唐恣拍拍罗慈轻叹气道,“放心罢。”

      他已经看到了柳靖瑜身后那个冷着脸,满面惊诧的杨大人。

      一山之隔玉窍庄内,李谟坐在首座,上下打量着眼前新上任的京兆府尹严郢。

      帘外雨打翠竹,厅中灯下昏暗,这位高大的京兆府尹低着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陛下命下官主审此案,玉缘客栈的人说,大理寺与刑部皆往玉窍庄来,故下官特来拜见舒王殿下。”严郢朝李谟一揖,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

      可惜李谟毕竟不是杜秋庭也不是姬云崖,他撑着下巴哼道,“严大人的意思是,此案全权交予你?”

      严郢垂首,“下官是奉陛下之命。”

      李谟皱眉,“陛下命你查的是都冰遇狐一案,玉窍庄的命案由里正上报大理寺,又与都冰何干?”

      严郢面不改色回道,“天福镇传言,玉窍庄与此处乡野狐仙传闻脱不开干系,下官查案,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李谟冷笑,指节敲了敲桌,“那严大人的意思......是要本王白跑一趟,功劳全部让给你咯?”

      “下官不敢。”严郢跪拜在地,“下官只是想见一见齐兆凶案的事发地和齐家如今当家的两个人。”

      李谟不自觉抓紧了桌角,于情于理,严郢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只是他舒王殿下从来吃不得亏,更见不得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恭恭敬敬地胁迫他。

      他刚想开口,门外便匆匆走进来一个侍卫,他脸色铁青,跪地悚然道,“王爷,齐小姐死了。”

      渊阁外,风雨交加,天如泼墨,看不出半点其他颜色。

      几个侍卫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旁边是已被羁押,面色如冰的齐叙。

      “废物。”李谟暗骂了一句,他夺过侍卫手中灯笼,快步带着严郢穿过花屏走到里间卧榻。

      锦被簇拥中,躺着齐小南的尸体,她穿着一身素色衣袍,娇美面孔上丹口大张,眦目欲裂,双手向上举起,像是环抱着什么,又像是十分不甘地要抓住什么。

      天寒入骨,人早已经僵了。

      大理寺夏仵作即刻上前勘验尸体。

      “怎么回事?!”李谟死死盯住来报的侍卫,怒道,“本王让你们看好这两个人,你们干什么吃的!”

      那侍卫伏地颤声道,“属下确实看在门口!从申时一刻起到现在......除了齐叙,并无旁人进过渊阁!”

      齐叙被押地踉踉跄跄进来,他微微动了动嘴唇,那张清俊儒雅的面孔有几分扭曲,“我只是跟着安慰舍妹,她入睡后我便离开了,我在渊阁呆的时辰连半炷香都没有,再说,我怎么可能杀了我的妹妹?”

      李谟自然不会信他的话,他憋着一肚子火站着。

      那头夏仵作已经打开了医箱,其实不需要验,她脖子上那根明显的紫痕已经恰倒好处的说明了她是怎么死的。

      夏仵作简单验过,擦了擦手,哆嗦着胡子道,“齐小姐尸身已有轻微尸僵,天气阴寒,若是申时一刻左右被杀,应当完全僵透才对,所以,属下推测她大概是酉时左右遭人扼脖而亡。”

      “酉时......”李谟扫过跪了一地的侍卫,冷声道,“酉时有谁进过这里?”

      侍卫摇头,慌乱道,“没有,申时一刻,齐叙来过,片刻后就出来了,然后便是我与另外几个兄弟一直守到亥时,齐叙过来给齐小姐送饭,毕竟是女子闺房,属下们进去终归不合礼制......谁料片刻后就看见他跑出来说齐小姐没了!中间连只苍蝇都没飞进来啊!”

      李谟又忍不住想骂废物。

      早已着手在屋中逛遍的严郢却在此时开口道,“这间渊阁密不透风,墙后八扇窗皆锁,除了入口处,房中也无人进来的痕迹,若真如这位小兄弟所言,中间一直无人进来过...难不成是鬼怪所为?”

      电闪雷鸣,那八扇花窗明纸透亮,一道闪电劈下,整间屋中映入蓝青色的冷光,直直地照向齐小南举起的指尖,十根葱段般的指甲似乎黑了一块。

      李谟眼中明暗不定,讥讽道,“严大人好本事,这人还没凉透,凶手就找到了。”

      严郢拱手,眼神却飘到了一旁齐叙的脸上,恳切道,“下官不过是联想到都大人一事,随口一提罢了,舒王殿下恕罪。”

      他不再搭理严郢,上前坐在榻上,抓住齐小南的手指道,“夏翁,这是什么?”

      夏仵作眯了眯老眼,凑上前,嗅了嗅。

      他摸着胡子道,“人被勒死时,常会挣扎,或挠下自己或挠下凶手的皮屑,但齐小姐的脖子上并无伤口,这也不像人的皮肉......倒有点像是泥灰?”

  • 作者有话要说:  收工收工。(并没有)
    关于齐叙杀齐小南这个手法我甚至想画图示意了QAQ,希望我能描述清楚吧。
    待解决(0/5):杨小姐去哪里了?
    齐兆去哪里了?
    雕像是谁?
    玉窍庄十九年前的秘密。
    狐狸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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