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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唐恣卷起衣角不由分说就往树上爬去,如果此树真的是空心树干,那么那夜凶手如果杀了李策躲入其中,一切便可解释通畅了。

      潺潺书院始建这株柳树便伫立在此,树身粗壮需多人才可围,他刚跃到树顶,院中二人都听到了“扑通”一声。

      “小心!” 姬云崖举着伞,隔着雨幕喊了一声,不过片刻,人就消失不见,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棵树。

      唐恣已然身在一处狭小幽暗的树洞,他半身淹在水里,脚下有如踩着棉絮,胡乱地抹一把脸,不顾恶心和身上的冷意往下摸去,黑水冰凉有如游蛇划过每一寸皮肤,鼻尖都是腐败的呕馊气味。

      “挖个坑怎么还上树了?”李谟愈发不耐烦,也冲到了柳树跟前,还没站稳就又听见“哗啦”地响动,唐恣自己又爬了出来,一身绿袍子成了黑袍子,脸上没一块干净的地方,他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手里还捏着一把东西。

      半个时辰之后,三人围着炭火瞧着唐恣掏出来的东西发愁。

      他这卧房年久失修,原本湿冷刺骨,炭火点了便驱了寒意,唐恣擦干身子舒舒服服地裹着一床新被子抱着热茶坐着,脑袋也逐渐清明起来,他打了个喷嚏看着眼前被李谟一张一张摊开的碎纸片。

      那些碎纸片早在树干中不知被风干打湿多少轮,字迹早已不清楚,看着十分吃力。

      “月泉......大侠......山庄小姐?”李谟用竹签挑起一片被烘干的纸片茫然道,“着什么?瞧着怎么像传奇话本?”

      姬云崖脸皮薄,断不肯在外人面前更衣,于是他只裹着毯子瑟瑟地举起另一片清晰些的,“卯星仙子太液池遇端劭太子......十五于乘鸾宫,赐玉壶珍珠百余,相视甚浓,只求情郎情深......”

      李谟牙齿发酸,抖了抖,“这都是什么......”

      “好像就是话本。”姬云崖见多识广,如数家珍,“这本是玄宗朝出了名的《闺门怨》,讲的是山庄小姐冷月泉,被迫嫁予一方恶霸,她无奈之下用私房钱找了大侠常青希望他杀了恶霸的故事,结果自然是冷月泉和常青双宿双飞了,至于这个卯星仙子,则是另一本名为《仙思凡》,说的是卯星仙子瞧上太子爷,情愿不当神仙也要留在人间的故事。”

      唐恣抱着茶碗,老神在在,淡然道,“从前这里是女子学宫,从小三从四德,女红曲艺,难免无聊,怕是有人发现了这个树洞,便时不时叫人带些坊间话本进来,都藏在这里头了,只可惜后来世道动荡,再也来不及顾及这些个宝贝,便留下了。”

      李谟又被酸得皱起了眉,“虽说情情爱爱腻腻歪歪的,但年轻姑娘家喜欢看倒还情理之中,可你身为朝廷命官,不干正事儿,都看这些东西,难怪养出刑部司一群废物。”

      姬云崖自然是不敢顶撞李谟,讪讪笑道,“下官从前在国子监任学,所读之物众多,难免混杂,并非不学无术。”

      “你从前如何别把这股子酸气带到刑部司就成。”李谟翻着剩下的纸片,嘀咕道,“也不知父皇怎么想的,杜秋庭和你,都是六部九卿里掌刑狱司罚的,最需能镇住人的本事,哼~偏偏一个个都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柔弱书生。”

      姬云崖皮笑肉不笑,“此言差矣,读书人也并非无用,古往今来,天下之事,皆在于记,书者,师也,唯有借其间前人之志,方可鉴古辅今......”

      “那你看看这是个什么。”唐恣从被子里探出手,夹着一张微卷的字条,在李谟拔刀之前及时地止住了他的和尚念经,“姬大人博学,此物想必不会不认得。”

      那是一张叠了几叠稍显粗糙的纸,泛黄发脆,轻轻一碰就能碎成几片的模样,姬云崖不知他何意,对着炭火展开,上头字迹依稀可以辨认。

      “得此物者,避瘟驱邪,保子安母,高门显贵,欲求长生,凡诸侯有此文者,必为国王。大夫有此文者,为人父母......”他喃喃念出声,清水一样的眼眸冷不丁颤动了一下,突然起身朝唐恣道,“这也是那堆话本里的?可这是......这是......”

      李谟于书本之说不甚了解,听着那段话也像极了某个侠客话本里绝世秘宝的形容,一脸懵然不知姬云崖为何突然如此急躁。

      唐恣将被子裹紧了些,哆嗦道,“看来姬大人知道这是个什么,历朝历代,但凡明君,绝无可能允许《三皇经》这种书现于人间。”

      历朝历代都有禁/书,而大权在握者最痛恨的便是《三皇经》。

      晋有道者郑隐所著《三皇经》本是一册道学古籍,谁知遭后人鲍靓篡改成了一本不折不扣的邪典。

      此书鼓吹符咒法文,将生老病死,王朝国运归于鬼神之说,比如得此书者,长命百岁,病不治而愈,必能为王为后,哄得多地百姓奉此为神迹天作,笃信不疑。

      贞观年,民间鬼神祸乱之案频出,却抓不到把柄,终而以前冀州刺史之子洪正投河一案才揭开所有案卷真相。

      洪正少时游历偶读到三皇经,但凡读过几天圣贤书的人都知其内容不堪,妖言惑众,他一时气愤之下举笔于闹市细数此书之恶及其所招之祸,谁知,当夜冀州刺史府便着了大火,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而后便是他所在的南阳书院被砸,妻女遭贼,各类祸端接踵而至,洪正忍气吞声数年整理出一份秘状交予其老父,而后自己投河而亡。

      垂垂老矣的冀州刺史洪安快马上京求太宗皇帝主持公道,太宗阅后大为震惊,下令彻查,大理寺京兆尹刑部司三部不敢怠慢,仅在冀州一地,就捉拿了不下百人,其中暗害洪正超过半数,竟都是其中看上去无辜普通的百姓。

      大理寺卿吉辩连审数日,在人犯身上搜出了秘状中所提及的《三皇经》,翻开一看就大惊失色,因事关重大,此经被直呈大明宫。

      至此,水落石出,斩首蛊惑百姓道士数十,书商三十,蓄意谋害洪正众人关入牢狱获刑,其中不知好歹,咆哮公堂,辱骂国法圣上以示效忠《三皇经》者,尽数斩首悬于城门示众。

      其余人等由礼部教导后遣返回乡,搜缴所得的《三皇经》在礼部大堂烧了整整三日,才逐渐平息。

      “洪正是个好人。”李谟素来不喜探讨史册案卷,此刻竟也安安静静地听完了唐恣所讲,“可是他明明已经上书太宗陛下,陛下圣明,迟早会还他公道,为何还是要投河自尽?”

      “谓人心绝望矣,天下众,愚者多,小智者少,大智者凤毛麟角,眼不见为净罢了。”姬云崖将那些碎纸搁下,叹气道,“《三皇经》当年不可谓不猖獗,读到过的儒生会少么?不知该说这个洪正是年少轻狂还是心怀天下的英雄。”

      李谟虽有几分傲气,但听不懂便是听不懂,嗤道,“什么智者愚者的,我只知世间万物,一为国,二为家,三才是命,他是个好人,可实在不必做这个好人。”

      “二位道理倒是颇多。”唐恣低声一笑,盯着炭盆里往上窜的火苗,“看来潺潺书院可不止出过一位愚者,先是凶犯在这棵柳树里站了一宿我竟未发觉,后是当年有人用这棵树当作传书信物,传的竟是《三皇经》,也不知道他是想当皇帝还是皇后。”

      炭火炉滋滋作响,格窗外雨幕未歇,他话音刚落,又有焦急的马蹄声拐进小巷,停在了潺潺书院前。

      陆驷的声音不比天外炸雷小,他三步并两步,火急火燎敲了敲门,“姬云崖,你可在这儿?”

      李谟坐的离门最近,只拿刀一挑,门便“吱呀”一声打开,陆驷拎着他的小箱子进来,边低头拍着身上的水边嘀咕,“这天气可真的邪门儿,说下就下,今天算是被你这个杀千刀的唬住了,跑到你府上下人说你不在,跑到十六王宅人家说你姬大人早就走了,我......我的个亲娘欸?”

      屋中分明不止那杀千刀的一个人,唐恣缩在被子里朝他和善一笑,那炭火盆旁边分明是......陆驷是个有眼力见的老官,他当即颔首垂袖道,“下官见过舒王殿下。”

      李谟瞥他一眼,“不必拘礼,陆大人坐吧。”

      姬云崖道,“张薷儿的尸身有结果了?”

      陆驷及时抑住那点难受,恭恭敬敬递过一沓案档道,“这是张薷儿之死的记档,她是溺死的,但......那具尸体有几分古怪。”

      “怪在何处?”姬云崖翻着案卷,“这其中提及她死于失踪那日亥时,发现她不见是在戌时一刻,看来.....她是被带走之后才被杀的。”

      也不知是室内热气还是舒王李谟,陆驷额头上有点出汗,他抬袖擦了擦,“时辰推算我与几位医令一样,绝无错漏,但是张薷儿尸身上结了一层古怪的白膜,有点像是......粥。”

      “粥?”李谟敲着凳子,“陆大人不会是饿了吧,看个尸体都能看出粥来?还是杀她的人如此奢靡,以粥溺人?”

      “下官不敢,那确实有点像粥。”陆驷道,“但很稀,她的肺中又是清水......”

      “她是在装过粥的桶里待过,那夜宴席上确实有粥食。”唐恣披了衣服起身,“姬大人,你最好去查查那夜顾宅负责膳食的人,那个顾成业我看是审不出什么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唐先森已经看透一切,下一章要去找外挂了......
    姬太美要自己去破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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