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我是你的全世界》餐桌上的老鼠

1、考试

　　八月底，正是暑假即将结束的时候。夏蝉的鸣叫依旧不绝于耳，艳阳高挂，吹拂而过的是和煦的暖风。

　　长沙市五中，教学大楼北栋。
　　虽然距离正式开学还有两三天，但教学大楼里却满是来来往往的学生，不断穿梭于走廊与楼梯之间。
　　今天是五中的入学考试。

　　林雪右肩单挎着书包，靠在一个教室的门边。
　　与面前不断穿梭的人群恰恰相反，他整个人如静止一般，如同大户人家门边立着的一尊雕像。
　　早上七点半的太阳暖洋洋的，从走廊外照进来洒在身上，周身的细胞都散发出一种慵懒的惬意。
　　林雪微眯着眼，享受着一天之中为数不多的舒适时光。
　　虽然时不时有认识的人跟他打招呼，但他仅仅只是点点头，自始至终没有说出一句话，脸上也没个表情，一副老古板的样子。
　　认识的人都知道，林雪向来都是一脸冷漠，整个人就是一尊冰雕，脸上大写着“生人勿近，闲人避让”。
　　但即使脸上挂着冰霜，也依旧抵挡不住路人纷纷投来的眼光。
　　毕竟是五中的一棵草。
　　一米八三的个，标标准准的身材，身上穿着件白色的校服T恤，校裤裤腿略比脚腕高，戴着副圆框眼镜，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林雪天生就长着一副讨人喜欢的脸，但可惜的是这张脸从早到晚都是板着的，很少有人看见他笑，甚至是有任何的表情，所以许多人都说他是“冷傲男神”。
　　不过女生们却并不在意他冷淡的性格，不断有一波又一波的女生送来情书或者小礼物，然后红着脸跑开。毕竟完美的身材再加上迷倒万千少女的脸，无论往哪一杵，也必然是人群中的焦点。
　　不过遗憾的是，那些女生的努力，终究只是无用功。

　　“你快看，那是不是林雪？”不远处，一名女生拉了拉身边的好闺蜜，一脸惊喜地问。
　　闺蜜顺着女生的目光看过去，顿时也兴奋了起来：“好像是诶！快快快！拍照！别让他跑了！”
　　女生还在掏书包找手机的时候，林雪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他偏过头来，瞥见了那两个不断翻着书包的女生。
　　又是两个犯花痴想拍照的……林雪心想。
　　他眉心微蹙，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灰色口罩戴上，走到了走廊的护栏边。
　　太阳辐射到的范围更大，阳光也更暖。
　　不远处的女生和她的闺蜜刚拿出手机就见到林雪戴上了口罩，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叹了口气，只能无奈地离开。
　　脸都遮了大半边，还有什么能拍的。
　　林雪很不喜欢拍照，而且对镜头特别敏感。只要看到镜头他就会条件反射把脸给别过去或者直接跑开。即使是善于抓拍的那些女生，面对这个镜头绝缘体也纷纷败下阵来。
　　实在是太难拍到正脸了！拍到的不是一个后脑勺，就是一道残影。
　　带上口罩也是林雪的应付方法之一，毕竟口罩能遮挡住自己绝大部分的脸。

　　旁边的女生散开了，林雪继续眯着眼晒了会儿太阳。
　　从楼梯间走出的人越来越多，刘大山跟着人流走了出来，刚扭过头就看见了站在走廊护栏边的林雪。脸上的郁闷换成了兴奋，甩下书包就奔向了林雪：“雪哥！我可想死你了！快让我抱抱！”
　　刘大山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一米八的个，再加上因长期健身而练出的满身的肌肉，无论往哪一杵，都如同一座山一般，遮云蔽日。
　　林雪听到那声叫唤，睁开眼扭过头看了一下，见到那熟悉的身影，语气冷冰冰地回了一句：“你谁啊？”
　　虽说这语气自带降温作用，但他之前面无表情的脸上却隐隐浮上一丝微笑，顿时把这冷冰冰的语气冲淡了几分。
　　周围几名路过学生都惊呆了。林雪居然会笑？万年铁树居然开花了……
　　林雪虽然嘴上说得强硬，但还是张开双臂，把奔来的刘大山给抱住了。
　　“雪哥，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刘大山哈哈笑了一下，拍了拍林雪的背，“整个暑假都没见，我可想死你了。”
　　他们两个从幼儿园开始，再到小学、初中还有高中，一直都是同学，可以说是从小一直玩到大的发小，所以刚才林雪即使戴着口罩，他也能立马认出来。
　　“大山，你是不是一整个暑假又泡在健身房了？”林雪拍了拍刘大山的背，笑骂道。
　　刘大山的肩膀相比暑假前更加宽阔了，林雪两只手都有点抱不过来。
　　“还行，还行，我的进步空间还很充足。”刘大山松开手，拾起地上的书包往旁边的长椅上一扔，然后坐在了旁边。
　　“你要是再进步，那我现在应该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林雪坐到了刘大山身边，把口罩摘下来，“暑假过得怎样？你妈有没有虐待你？”
　　“别提了，我这个暑假可以说是惨绝人寰。”刘大山一提到暑假心里就憋得慌，到现在还有点后怕，“我妈把我整个暑假安排得满满当当。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全包干一条龙服务从早到晚不带休息，上厕所都要塞本习题集让我坐在马桶上算。我妈还说，这次入学考试要是我还没进年级前500，她就让我睡大街上去。”
　　林雪笑得很愉快：“500名？之前不是说期末要考到400名吗？你妈对你的期望值又降了？”
　　“我妈算是快要放弃我了吧，觉得我不是读书的料。”刘大山叹了口气，岔开了话题，“说说你吧，你暑假是不是跑欧洲去潇洒了？”
　　林雪说：“其实也没去哪。就是跟我爸妈一起出去了一趟。反正我也不会说法语西班牙语什么的，就是到处瞎逛，顺手拍几张照片，再不然就是窝在酒店里看看书。”
　　“你这爸妈成天就是出差，一年到头也没几个影，不过这次能把你一起捎到欧洲去，也算是不错了。”刘大山点点头，不过他转眼盯着林雪，嘴角都因为不满而往下弯，“但你这个暑假也太逍遥了一点吧，法国瑞士西班牙，瑞士斯洛文尼亚，我看着你□□发给我的那些照片，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刘大山回想起暑假里林雪给他发的照片，每天都是各地的风土人情不带重样，再想到自己暑假的“学习大礼包”，心中就是一阵苦闷。
　　“哪有那么夸张。”林雪笑笑，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快八点二十了，进考场吧，祝你这次考个好成绩！”
　　刘大山极不情愿地背起书包，走进林雪隔壁的教室：“但愿吧。”

　　“请监考老师分发答题卡。考生拿到答题卡后，应立即检查是否为本堂考试的答题卡。答题卡是否有重印，错印，漏印等现象。本堂考试的科目为高二语文。考试时间，150分钟。”考场广播里的电子音播完，整个考场就只剩下了传递卷子的沙沙响声。
　　监考老师是个四五十岁的男老师，穿着灰色短袖，坐在讲台上提醒道：“大家看看自己的卷子有没有问题。细心答题，千万不要想着作弊否则后果很严重。”说完他就瞪着那双几近直线的眼睛，扫视了一遍整间教室。
　　林雪的位置在教室偏左后方，虽然临近开考，但考场里还是有不少女生忍不住回过头来瞄一眼。
　　林雪叹了口气，没有理会那些投来的目光。他拿到试卷后，粗略扫了几眼，知道了试卷大概的难度，就开始看作文题。
　　这次作文的主题是关于“如今年轻人阅读量越来越少”这一现象的见解，要写一篇800字的议论文。还行，很对胃口，正好对这个现象林雪有一大堆想吐槽的。
　　他的脑子里面已经有了个大概的框架，开始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把整篇文章的思路给呈现了出来。
　　“考试开始。”电子音再次响起。
　　林雪把试卷翻回第一页，开始看起了第一篇的论述类文本阅读。
　　这张卷子对于林雪来说还算小儿科。作为五中一直霸占年级第一的超级学霸，他似乎已经很久没遇到过能使他卡住的题目了。
　　林雪自从小学开始就一直稳稳坐着“第一”的宝座。无论是大考小考，林雪的名字永远都是排名表上最上面的那一个，中考也发挥顺利，考进了五中这座省重点。
　　但奇怪的是，林雪上课从来不听课，不是睡觉就是干自己想干的事。最开始不知情的老师们还提醒过他，让他上课认真听讲。但一段时间后，发现这提醒也没什么用，他还是上课干他自己的事，不过他的成绩还是稳稳地保持着第一，没什么起伏。因此那些老师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费那口舌，由他去了。

　　两个小时过得很快，距离下考还有半个小时，林雪就已经把作文收了尾。
　　他是整个考场里第一个抬头的，其他人都还在伏着身子奋笔疾书，为了作文忙得焦头烂额。
　　林雪快速地扫了一遍自己的试卷。
　　总的来说还是非常满意，字迹工整，答案清晰完备，俨然是一份漂亮的答卷。
　　林雪把笔收回文具袋，试卷平放进抽屉里，准备趴下睡觉。
　　以往考试的时候他都能提前很久就做完，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发呆的话也太无聊了，因此只能靠睡觉来度过。
　　他刚打算俯下身子，一个白色的小纸团从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啪——
　　趁监考老师昏昏欲睡时，这个纸团稳稳地落在了林雪桌上。林雪刚酝酿出来的睡意顿时全无。
　　“操。”林雪抬起头来就看见一个用草稿纸揉成的小纸团静静地躺在桌上，不爽全写在了脸上。
　　林雪盯了这个纸团好几秒，心想这一定是哪个年级垫底的想要答案。他把这个纸团往抽屉里一扔，准备趴下继续睡。
　　啪——
　　一两分钟后，林雪趴着睡意正上来时，又一个纸团不偏不倚地打在林雪桌上。
　　林雪坐起身来，心中开始不耐烦。
　　“这他妈有完没完了……”
　　依旧是用草稿纸揉成的小纸团，不过比之前的小了一点，应该是怕草稿纸到时候不够用。
　　林雪皱了下眉，打开那个纸团，只见纸条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行字：
　　【同学，互帮互助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为了继承与发扬这一优良品质，请您一定要把阅读理解和作文给小的借鉴一下！谢谢！】
　　林雪有点无语。果不其然，是找他要答案的，而且居然还扯到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上去了。
　　阅读理解的答案借鉴一下倒还说得过去，毕竟大多都是选择题，一个就是三分。但作文打算怎么借鉴？把整篇文章抄一遍给他看？神经病吧。
　　“无聊。”林雪嘟囔了一声，他把纸条重新揉成团，往抽屉里面一扔，接着继续倒下睡觉。
　　一分钟后，一个纸团再一次飞过来。不过这一次不是直接飞到林雪的桌上，而是先准确无误地砸到林雪的头上，弹起来，然后再落到桌上。
　　啪——啪——
　　手法极其娴熟，百发百中。
　　林雪被砸了一下，立马弹了起来，看见还是那同款纸团，不由得低声骂道：“他妈的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难道还看不出来自己都不想搭理吗？
　　林雪拿起了那个纸团，拆开来看了一下。
　　纸条上面依旧是歪歪扭扭的字，写着：
　　【同学！别生气啊！阅读理解和作文不能抄，所有的选择题也是可以的呀！】
　　抄你个大几把，老子又不是开慈善机构的。
　　林雪直接把收到的三个纸团一起撕得粉碎，再揉入睡觉被打扰的满腔愤怒，往背后一撒。
　　纸屑如天女散花般缓缓落在后面的桌子上。
　　也许是撕纸的声音有点大，惊动了台上的监考老师。监考老师打了个激灵，坐直身子，仔细地扫了一眼教室里面的同学。
　　教室里一片寂静，只听得见笔纸摩擦的“沙沙”声，一切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
　　林雪早已经伏下了身子，所以监考老师只看到了所有人都在认真答题。
　　监考老师见没什么异常，只是说了一句：“做自己的试卷，别搞小动作啊！我可是一直在盯着你们看的啊！”
　　林雪在心头嘲讽了一句。那么明显的扔纸团都看不见，还好意思说一直在盯着我们看，这双眼睛过期了吧。

　　也许是被林雪刚才撕纸的霸气行为镇住了，又或许是监考老师被吵醒了，反正后面也没再扔纸团过来，林雪也得以安宁片刻趴在桌子上睡觉。
　　被这么一闹，离考试结束只剩下十五分钟了，连个好觉都睡不安稳。
　　过了约莫三四分钟，监考老师再一次敌不过监考时的寂寞，上下眼皮子又开始打架，再次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同学，同学！”
　　林雪感觉自己的后背被笔戳了几下，身后还有一个声音在小声呼唤着他。
　　不理他，不理他……林雪在心里告诫自己。
　　“同学！同学！”后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林雪心中的那座火山终于忍不住要爆发了。扔纸团不管用，直接上手了是不是啊？
　　他妈今天不打一架这事没完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