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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莲心苦知为谁苦 ...

  •   谢逾白知道自己身处梦中,却不知误入了谁人的旧梦。

      天将破晓,隐有曦光。

      环顾周遭,一片云水天,四下莲叶绵绵,有尖端粉红的莲苞在流动的薄雾间,若隐若现,宛若晕染开来的晨霞,氤氲缥缈。

      晨雾不消散,将广阔无际的莲池间的曲折平桥也吞没了去,谢逾白站在桥上,宛若仙人立荷间。

      谢逾白啧道:“这又是什么梦境副本?灵气那么充裕纯正,应该是哪家仙门的福地所在吧?”

      正想着,突然一阵轻巧而急促的脚步声,从远方荷叶间,破雾而来。

      谢逾白屏息匿气,身形一动,离开了平桥,借着白雾和高低不同的荷叶,隐藏身形。

      奔跑声渐近,谢逾白眯眼,手心逢君剑虚影渐凝。

      谁料,来者是两个舞勺之年的双胞胎女孩。

      跑在前头的女孩轻功尚可,拉着体型瘦削的女孩。

      稍小的女孩似是患了病,一阵风就能吹跑的样子。这一通疾奔,让她脸颊染上病态的红,似是想咳嗽,但她一直在忍。经过谢逾白附近时,她终于没忍住,咳了两声。

      姐姐模样的女孩闻之立刻停下,蹲下身要背她:“翘儿,上来。”

      被唤作“翘儿”的女孩咬咬唇,趴了上去,道:“姐姐,对不起,连累你了。”声音极轻极内疚。

      “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主意是我出的,要说连累,也是我连累你。你可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那名“姐姐”道,“你放心吧,我制的莲香可以让家仆昏睡至少两个时辰,足够我们逃了,等回到琴川老家,爹娘会护着我们的。”

      “嗯。”

      毕竟两人都是小女孩,即便连翘儿再轻,姐姐背起她时,还是忍不住踉跄了一步,稳住身形后,继续飞奔。

      连翘儿低郁道:“可是,这是主家的命令,爹娘左右不了的……我们公然抗命,若是爹娘——”

      “爹娘不护你姐姐护你!”姐姐打断了她的话,目光坚毅勇敢,“我连灿的妹妹,是琴川第一才女,连氏最早启了灵智的灵质子,凭什么要嫁给一个丑八怪为妾?!便是连氏主家的家主又怎样?要我说,我妹妹配天上的仙人都绰绰有余。”

      连翘儿将脸贴在姐姐背上,语气半是欣慰半是难过:“姐姐……”

      “你别说话了,你身子不好,吹不得风。要不是这个时辰连家守卫最松,我也舍不得你遭这个罪,”姐姐连灿说罢,又愤愤地怨道,“一年前我就说过,主家一向寡淡无情,怎么会突然那么好心,召集各旁系子弟到此修炼,原来是家主起了挑道侣的心思。我呸!什么玩意儿!那个丑八怪找童养媳就算了,选了半天还让你做妾?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连翘儿细声道:“姐姐慎言,毕竟是家主,而且这一年我们并未见过他本人,随意置喙实为不妥。”

      “你还帮他说话?!”连灿一说就来气,“没见过又怎样?听说他克老婆,都死了四五任了,你嫁过去就是第六任!谁知道真是命中相克还是被他折磨死的?再说,主家的水那么深,能坐上家主之位的,肯定不简单。不是我猜,我是断定,‘连无心’就是个又老又丑又肥还阴险狡诈的大淫贼!”

      谢逾白心道:连无心?怎么那么耳熟啊……
      翘课成性的“理科”学霸“文科”学渣谢小侯爷,终于在此刻意识到了仙门族史课的重要性。

      琢磨了一路,偷听了一路,待姐妹二人说到关键词“无心剑诀”时,谢逾白才恍然大悟。

      据传,仙史上有一青州连氏,曾盛极一时,制霸剑道百年,究其原因,便是在那段历史中,“无心剑诀”无敌于天下。

      谢逾白暗道:“怪不得觉得灵气浓郁,原来这里是连氏主家的所在地。”

      只有一点奇怪,青州连氏是千年前的修仙大族,而今早已陨落,这么遥远的梦境,会是谁的?

      谢逾白看着在迷雾中闯荡的姐妹二人,若有所思。片刻,目光定格在姐姐连灿身上,拧起眉,自我怀疑地想:“连灿,莲灿,不是吧……莫非,她是六月鬼?”

      一路上,连灿体力消耗严重,但嘴上仍不饶人,一直在罗列丑八怪家主连无心的不是。

      太阳东升时,姐妹二人终于逃出了莲坞,入了一片深谷。但林深路杂,不消片刻,连灿就失了方向,于是她又骂起连氏家主来,说他是个阴险之徒,这分明是在变相囚禁门下弟子。

      “‘又老又丑又肥的大淫贼’?”谢逾白回想着留名青史的连无心的画像,再对比姐妹俩的言辞举动,心情无比微妙。
      “我仿佛正在看一场逃婚反转的俗套剧的现场直播……”

      很多有余力的大门派,都会划定一片区域,豢养妖邪,磨练弟子,通俗地讲就是刷级地。譬如风清门的“野生训练营”在昆仑山脚,所以这会谢逾白猜测,姐妹俩这是误入了连氏的“训练营”。

      果不其然,迷路不久,雾起阳埋,千鸟飞绝,林子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仿佛有某种庞然大物在无声逼近。

      姐妹俩已经停下脚步,后背相靠,高度紧张地扫视着四周。

      树上的谢逾白也早早手持逢君,墨瞳寒视。

      倏而,一声婴儿哭啼划破天际。

      地皮抖动,黑棕色的湿土中,一点点露出了一张孩童的脸。婴儿的眼睛就像极其灵活的玻璃球,乌溜溜高速乱转。

      此景实在诡异,姐妹俩不敢妄动,甚至屏住了呼吸。

      但婴儿还是发觉了他们,疯狂转圈的瞳孔突然一定,死死锁定在姐妹二人身上。然后,他咧嘴一笑,草木隆动,土壤高耸而起,土堆顷刻间涨成了三人之高的巨型,遮住了林叶缝隙间仅剩的天光。

      见状,连灿赶紧挡在连翘儿身前,但持剑的手仍在颤抖。

      沉暗的视线中,土石开始掉落,一只长着婴儿脸的巨型碧眼蜘蛛赫然出现。

      谢逾白心中惊道:
      不是吧!千年前的世家大族给新弟子的训练那么变态吗?这种等级的怪物都敢养?这么一对比风清门简直良心到爆啊,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骂我派作业多任务重了。

      “八目婴蛛!”连翘儿也认出了这个怪物,“姐姐,快逃!打不过的!”

      然而连翘儿话未说完,连灿已然冲了上去,与蜘蛛的粗壮毛腿相缠斗。

      但连灿岂是蛛妖的对手?

      转眼间,银剑就被折断,连灿手脚被利如刀剑的蜘蛛腿毛割伤。

      蛛妖体型虽大,动作却是极为敏捷,且似是处在饥饿状态下,它一见连灿倒地,那漩涡般的大口就瞬间张开,一嘴咬下。

      “姐姐——!”
      “噗叽——”

      千钧一发之际,谢逾白正欲出手救人,突然听到连翘儿绝望的喊叫和一声贯穿肉|体之声叠合在一起。

      谢逾白及时刹住车,在一瞬间收回灵力。

      定睛一看,这只金丹修士都不能保证可以完全杀死的八目婴蛛,被一排光剑轻而易举地从脑到肚完全贯穿。而蜘蛛尖利的牙齿,定格在距连灿的头不到三尺的地方。

      谢逾白轻轻落回树枝上,吃瓜:“来了来了,逃婚剧的男主角上线了。”

      光剑唰地被无形的力量拔|出,拔|出之际,巨蛛从身体中心线开始,喷出了绿色的血液,接着,一左一右轰然倒地——
      它完全被切割成了两半。

      同时,那些光剑如被召唤般挡在连灿身前,形成扇形屏障,避免血液溅到她的衣裙。

      连翘儿这才反应过来,冲过去抱着姐姐哭。

      而姐姐连灿,面无血色,早已呆愣住。

      光剑散开,连灿还没有从鬼门关回过神,便看到视线尽头,阴翳退散,在渐明的天光中,有一清癯人影,徐徐而至。

      来者一袭青色衣袂,未负佩剑,气质孤绝。

      明明是俊秀容貌,却因他目光中的冷漠疏离,让那年轻书生的装束,清凌凌落了一身高处不胜寒。

      青衣男子双指一划,将光剑收入袖中。

      甫一见到男子风采,饶是矜持如连翘儿,也怔了一怔,然后才想起把姐姐扶起来,姐妹俩一道感谢男子的救命之恩。

      青衣男子走近,却不看两位少女,冰冷的视线扫过四周树影。突然,定格在一处,挥袖一击。

      数道光剑猛然袭向谢逾白藏身之树。

      树木断折,叶片零落,但那附近,却空无一人。

      青衣男子轻微皱了下眉。

      连翘儿疑惑,轻声询问:“公子?可有不妥?”

      青衣男子回身看了她们一眼,并没有对自己的行为多作解答。

      他又扫了一眼少女们的校服款式,道:“连氏弟子?”

      音色倒是温润,语气却显寒凉。

      他问罢,不等姐妹俩答话,也不问她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便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不容置喙地道:“跟上来,送你们回去。”

      连灿捂住受伤的手臂,闻言,惊艳之意与感激之情瞬时化为了浓浓的警惕:跟什么跟?我刚把翘儿从主家救出来。
      她拦住妹妹,向青衣男子的背影问:“你谁啊?”

      青衣男子继续前行,落下三个字:
      “连无心。”

      ……

      稍远处,一棵树后,谢逾白心脏狂跳,既是因为自己差点被连无心发现,也是因为身后捂住自己嘴鼻的人。

      那人从背后揽住谢逾白的腰,在连无心眼皮子底下将他移走,并抹消掉谢逾白的气息。

      一切动作在须臾之间完成,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连无心一走,谢逾白脸上和腰际,那熟悉而冰凉的手先后撤去。谢逾白后背上,与那人躯体相接触的部位,尚未开始升温,对方便马上远离。

      谢逾白唰地转身,仰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面前人。

      他听着自己激烈的心跳一点点回落。

      什么“你怎么会在这”,“你终于愿意见我了”,“你的伤彻底好了吗”等等等等的问题,统统抛到九霄云外。

      就现在,看着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

      只是笑。

      谢逾白眼中是压抑不住的笑意,唇角是抿不住地上扬。

      他视线所及,寸寸毫毫,描摹过的眉梢眼睫鼻梁唇角,皆是深刻得烙于心,又模糊得记不住的无双风华。

      谢逾白的眸子在此刻极亮极亮,南风岸被他看得奇怪了,不由问:“为何而笑?”

      南风岸一出声,谢逾白连唇也抿不住了。

      相比隔着柱子聊天,果然还是面对面说话更好。

      谢逾白垂头强压笑意,调整了一下情绪,才重新抬头看他。

      “可能是……”谢逾白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他想了想,走近了些,踮脚,在南风岸耳边,分不清真真假假地低笑道,“想你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是,小别胜新婚
    这里是莫得感情的存稿箱小小鲤,因为蠢作者接下去会进入考试周,他要一要预习课文、二要烧香拜佛,所以大概率不会及时回复评论,但千万不要因此抛弃他呀!让我们祝他“心诚则灵,开心就好!”
    存稿箱也在这祝福接下去有考试的小读者们:逢考必过!锦鲤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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