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心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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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穆师从无极祖师，走的是断情绝欲的路子。
八岁便入派修行，清穆已然有些忘却自己的俗尘身世了。
只隐约记得是个钟鸣鼎食之家，上有长兄，下有幼妹，父母相敬如宾，对子女也是万般宠爱。
既如此，为何独独将她一人送去修仙？
夜深露重，美人长发披散，手中的毛笔迟迟不肯落下。
书案上摆放着的《神霄宗灭门记事》停在了“让小玉师妹看到我呆傻的模样了，好想死啊呜呜呜——”的一页。
清穆面色愁苦，自己在屋内不停踱步，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被她挠得快成鸟窝了。
“这是正常师妹对师姐做的事么？”
她从来没亲过自己的师兄或师姐，甚至连正眼望一眼都不曾，反倒是师兄师姐们争先恐后地想同她说上一句话。
清穆诧异地微微抬了手，柔软的掌心缓缓覆在了胸膛之上。
心跳得好快，为何？
话本里时常形容女主在见到男主华容时会心跳加速，情难自抑……
“情？”她愣了愣，喃喃道：“莫非这便是所谓的情劫？”
如今尚不明确，还是再考察一番为妙，若是能渡了情劫，天道便再没有阻拦她飞升的理由了！
可是即便动情，按理来说也不该是对一个女人啊？
清穆面色狐疑地思考人生。
“如今的要紧事是确认被师妹亲的师姐会否心跳变快，以及……我的情劫目标究竟是男是女。”
她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某个方向，面上闪过一丝嫌弃和排斥。
“为了渡劫和真相，亲便亲。”
豁出去了！
她挽了拂尘便出门直奔楚纤如的房间。
这厢楚纤如仍艰难地瘫在床榻上，别说起来喝口水，就连翻个身都难。
如今整个神霄宗的目光皆放在了清穆的身上，昔日大师姐的风光荡然无存。
清穆推门而入，正巧和她四目相对。
“小贱人……”
楚纤如死死地盯着清穆，目光充满着愤怒与不甘，然而更多的却是身上断骨的剧痛而带来的崩溃。
“必然是你在签条上使了手脚，否则我岂会沦落至此！终有一日，我定将你踩……”
清穆懒得听她废话，当即打断道：“你可有视我为师妹？”
这话的意思很简单，字面上便能理解。
她只是单纯想问问看，确定目前两人的关系是否为师姐妹，否则如何能试验？
楚纤如却想多了。
“你……”她呆呆地失语了半晌，良久才咬了咬牙，梗着脖子道：“你自然是我师妹！身为师姐，教导师妹理所应当，你却三番五次地以下犯上！”
清穆淡淡地点了点头，一把揪了她的前襟，红唇即将贴到她脸颊的刹那，实在下不去嘴，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颔首一看，楚纤如已然被吓昏了，翻着白眼，还口吐白沫。
“一动不动，不跳了，真好。”
清穆摸了摸楚纤如的左胸，双目含了一包泪，泫然欲泣，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我不喜欢女人，心跳过快大抵是担忧自己被小玉看见失态模样的缘故。”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手中半死不活的东西随便一丢完事。
不愧是楚纤如，强大到令她见了便恶心的地步。
第二场法宝比试时，楚纤如抱着夙寒哭得瑟瑟发抖，惊恐地控诉：“清穆半夜闯入我的房间，抱了我便亲！”
夙寒面容抽搐了片刻，拍了拍她的后背，盯着清穆那张不苟言笑的小脸看了许久，道：“你大抵是痛极，产生幻觉了。”
清穆……怕不是男人在她面前脱光了衣服都会一脸面瘫的主儿。
神霄宗皆知二人合不来，她吃饱了撑的半夜闯入陌生房间，强吻自己的仇人？还是个与她性别相同的女人？
楚纤如有理都说不清，一气之下急火攻心，又昏了过去。
清穆根本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四下环视，却寻不到玉玄影的踪迹。
他极少出现这般超过半天都没在清穆眼前露面的情况。
如今清穆所处的世界遍地是奇葩，唯独玉玄影勉强正常，和她接触的时日也最长，除了有些黏人之外没太大毛病。
除非他有朝一日突然说自己其实是个男人，否则永远都会是清穆心中最正常、最讨人喜欢、最适合与之说真话的人选。
反之则是天下第一大变.态。
清穆微微蹙了眉，心道：“他去了何处？”
想问一些事。
清穆只知情劫，却不知要如何历此劫难、如何才算成功渡劫。
自从身至此世，她便一直在处理女主原身惹的烂摊子，如今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思考属于自己的前途。
“罢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法宝的这场比试是为那些修真大派特意准备的，神霄宗太穷，分明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全程围观。
清穆也犯了难，她被天雷劈死在殿前的大石头上时，全身上下只带了一把拂尘，法宝都在寝居之所内存放——用不着。
旁观了整场比试，清穆昏昏欲睡，却在听到昆仑虚大弟子应子川的话时清醒些许。
“我派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件举世无双的宝物，不知诸位可否有兴趣？”
应子川生得便是一张正派脸，剑眉星目，五官硬朗，不少女修在台下羞红了脸，和身旁的女道友咬着耳朵、窃窃私语。
清穆眯了眯眼。
她对此人最大的印象，便是在女主记忆中将她打成重伤、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粗莽糙汉，但又讨厌不起来，仿佛两人是同类一般，与生俱来的亲近。
“应师兄都赞不绝口的宝物，我等自然渴慕一观。”台下有弟子笑道。
众人看着碧落台上缓缓地出现一物，愣是观察了半天，也没看出此物有何特别。
“这不就是石头吗？”
“对啊，满地都是，有什么可稀罕的？”
清穆盯了半晌才淡淡地道：“石中玉。”
声音极轻，却传遍了碧落台上的每一寸角落，所有人皆不约而同地望向显眼处的白衣女子。
她面色如常，眼神却胶着在那块被称作“石中玉”的宝物之上，似乎别样的眷恋。
“道友博学多才，子川自愧不如，原先还是靠师尊教导方知此物精妙之处。”
应子川冲清穆抱了一拳，对着三千余修士道：“石中玉，外表看似与普通石头毫无异样，然而剖开便会显露出‘魂玉’。”
清穆不动声色地轻抚自己的拂尘。
魂玉是打造绝世神兵和炼制灵丹妙药的必备材料，比九天寒玉更为稀有。
她这把拂尘便是以无极祖师花了三百年时间才攒够的魂玉而造。
台下众人皆惊喜赞叹不已。
“此等宝物，究竟何处可觅得？”
应子川笑道：“魔域遍地皆是。”
众人刹那间哗然，有人连忙道：“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替天行道剿灭魔族，将石中玉悉数收为己用？否则落入那些魔物手中必然是害人的凶器啊！”
清穆哂笑着睨了一眼提主意的人。
好一个替天行道，不过是打着正义的幌子行抢夺之事罢了。
高嗥而清亮的鹰鸣自半空响起，像极了神霄宗被魔族奇袭时的声音。
原剧情里的确有魔族捣乱不假。
清穆昂首一看，果然是那日魔尊的骨辇上方盘桓不休的苍鹰，只是如今它的煞气比之先前更甚，甚至通体浴火，凶厉无比。
尖利的长喙一开便喷了火，将碧落台之上的人烧得叽哇乱叫，焦皮烂肉的刺鼻气味萦绕在鼻翼间，清穆不甚悦然地掐了个诀，意图将这头鹰冻死拉倒。
却发觉自己使不出丝毫法术。
“怎么会……”
她从未如此慌张过，手指微微颤抖，神情也茫然。
没了灵力的灵犀道君，便如同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大批魔兵入侵，没了清穆保护，一群修真废物与善力善杀的魔族比起来简直不够塞牙缝的，不过片刻便死伤了许多。
清穆慌乱了一瞬便冷静了下来。
越慌死得越快，万事皆是如此。
她想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待查清了灵力突然被封的缘由之后再做打算，不料刚一抬脚便迎面撞上了一大批杀过来的魔族。
清穆的心都悬到了嗓眼。
冷静，一定要镇定！
她红唇轻启，淡淡地道：“那些人的死活与我无关，我不杀你们。”
有个魔兵搞不清楚情况，抬了刀便往她身上砍，清穆喉头一紧，掌心死死地握着拂尘，只待拼死一搏之际，却见那魔兵被一旁的同伙狠狠地踹了一脚。
“你他妈活腻了？尊上特意嘱咐过，不许碰那个拿拂尘的女人，否则扔去幽冥窟喂血尸鬼！寿星老吃砒霜都没你作死！”
魔兵猛然反应过来，后怕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还好你提醒得快……”
几个魔兵如同眼前的清穆是透明人一般，直直地越了过去。
悠扬笛声不散，她顺着笛音步步寻觅，一路上遇到的所有魔兵皆在看到她臂弯的拂尘时自动绕过，砍向她身旁的修士。
清穆在找到声源处时大悟。
“镇灵散，药效发作至少需半日，我接触过唯一特殊的东西是那碗酒酿圆子。”
辟谷之人无饮无食，为何偏生在毫无防备地吃下酒酿圆子后便被封锁了全部的力量？
“小玉，”清穆面色不善地昂首打量着那人的背影，“是你么？”
她话语一顿，道：“或者该唤你魔尊更恰当？”
昆仑之巅，悬崖边上有一梧桐古木。
男人坐在粗壮的树枝上，一条腿曲起，懒洋洋地蹬着稍矮的树杈，垂下的一条则笔直而修长，靴后坠着一颗眼珠大小的白玉。
墨红的长袍迎着崖畔的颈风而猎猎狂舞，衣角的苍鹰纹路栩栩如生，仿佛将要振翅而飞，骨节分明的五指在笛孔间左右来回拂过，闲适而自在。
云天一色，数不尽的鸟儿皆不约而同地朝此处飞来，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
不多时，鸟儿散去，只余下了方才在碧落台上耀武扬威的苍鹰，爪尖乖巧地紧抓他的右臂，精明而机警地盯着清穆。
男人嘴角微勾，人骨制成的长笛在他指间转了几个圈，便消失不见。
他不急不缓地回了头。
作者有话说第9章 心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