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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完结 ...

  •   天光未亮,燕来宝已生无可恋地睁眼躺在床上,自从父皇来信要求对自己严加管束后,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练功,接下来便是读书,中午短暂的休息后,又是不停歇的各种学习直到晚膳,有时候晚上还得做夫子布置的作业,真是一腔热泪只能暗自往肚里流啊。
      以前没个比较倒也没什么?
      可如今有个小皇帝在眼前。他倒好每天睡到自然醒,夫子的课爱不上就不上,每日招猫逗狗,爱干啥就干啥,难怪能练就一手好绣艺。
      同为小孩,为啥差别如此大?
      燕来宝狐疑:难道这就是皇帝与太子的区别?
      燕来宝侧过脸,小皇帝白嫩的脸蛋便近在咫尺。
      双目闭得紧紧的,睫毛异常长而翘,虽不浓密,但根根分明,随着平稳的呼吸如蝶翼般轻轻颤着。下巴与嘴全埋在被窝中,只露出半副脸颊。
      睡得正香,颊上还透着红晕。
      燕来宝伸出指头戳了戳,颊上的软肉亦随着指头馅成一小酒窝,指头一松,酒窝又没了踪影。甚是好玩,燕来宝忍不住戳了又戳。
      沉睡中的人被扰到了,一只脚丫已轻车熟路地踹了过来。
      燕来宝冷不防又被踹到,龇着牙欲侍报仇,却见楚玥仍旧闭着眼睡得安详,想想这个人睡相原是如此,自己又不是头一回被踹,也就大义释然了。自己一条好汉子岂能跟个睡梦中的人计较。
      可是这般好吃好睡好气色的人,不像是要早亡的。燕来宝想不明白,最后归结为那大法师胡言乱语不是个好人。
      但也不容他多想,便匆匆起身,若是让父皇知道他赖床不起,保不准这趟珉楚之行会遥遥无期。
      纵然他在这里过得尚可,但燕来宝更想和亲亲娘亲在一起。

      红烧肘子、栗子鸡、鲜鱼羹……。
      燕来宝吃得津津有味。
      不一会儿桌上的菜便少了一半。
      燕来宝吃了个七分饱这才空下来抬头看了看对面。
      楚玥早已停了箸,正一瞬不瞬地瞧着他。
      那目光颇有些渗人,两只黑眼珠亮得惊人,像是几日未吃的饿狗找到了肉包。
      燕来宝顿觉一股冷风灌进脊背汗毛都竖了起来,肚里的七分饱变了十分,艰难地咽下口中的肘子肉,慢慢放下碗筷,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
      楚玥毫不在意,屁股一撅,直接挪到了燕来宝身侧坐下,目光灼灼,小嘴一裂露出八颗小白牙,热络地笑道:“太子,朕帮你个忙,可好?”
      燕来宝看着他嘴角未褪的真挚笑容,细嚼了他的话,觉得无害,身上渐渐回暖,汗毛也妥贴地躺下,心中暗忖:小皇帝这是嫌他每日早起吵了他的懒觉,想同夫子讲讲晚些上课?待他晨练回来两人还能再睡个囫囵回魂觉?至于为啥不是免了他的晨练,这个来宝可不敢想,以他对父皇的了解,若真如此提了不管是谁开口于他来说就是一顿胖揍。父皇深恨那些文不成武不就又生性懒惰的人,当然他自个老婆除外。
      燕来宝点点头十分期待。
      只见小皇帝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衣襟:“太子,你这里破了。”
      绛红色绘暗纹的前襟被勾得挑了丝,几条半个指甲盖长的丝线晃在了外面。
      自打两人一照面楚玥就注意到了,简直让一个热爱刺绣的人忍无可忍。他早就想一把扯过来,一展所长了。
      这几天太子在宫里住着,他都无法去绣坊了,这手更是一天比一天痒得厉害。
      好不容易憋到太子吃饱喝足才开口,已是楚玥尽了生平最大的忍耐力。
      燕来宝低头看了,有些纠结,在换与不换之间挣扎。
      他嫌麻烦。
      若不是被人指了出来,燕来宝只会当作没瞧见。这一天没事换几套衫子是姑娘家的做法,他可不是,他懒得换。
      “不如……”小皇帝的眼睛突然间亮如灼日,“朕帮太子补补吧。”
      燕来宝抖了抖身板:这小皇帝毛病犯了,居然又想学姑娘的作派了,还不以为羞,大大咧咧连个弯都不拐直说“朕帮太子”。
      燕来宝犯了难,让他如何是好?直接斥责他不对?
      想到校场那日自己才起个头,小皇帝便可怜惜惜地哭个不停,顿时头大了。
      他抬眼看着楚玥,见他神色自若嘴角笑容依旧,丝毫不觉有何不妥。
      燕来宝突又想到同为八岁,可楚玥早就失了双亲一人独居于此,周围也尽是奴才,虽说有夫子教导,但几天下来燕来宝也看出来了,夫子对他甚是敷衍,哪会悉心教导,更不要说关心他有没有不良啫好。
      这么想来小皇帝也甚是可怜。
      他能在自己面前坦然的表现出异于常人的爱好,岂不是对自己极大的信任?!
      自己这么辜负好么?
      脑补许多的燕来宝全然忘了当初进宫的初衷,浑浑噩噩地由着楚玥替他除去外袍。
      楚玥得了袍子转身兴冲冲地奔向内室,取出挂在腰间的小钥,打开一小矮柜,里面各色丝线晃花了尾随而来燕来宝的眼。
      燕来宝瞧着他挑挑拣拣取出一截线,随即穿针引线,亮白的手指顿时如鱼得水,不过盏茶工夫,手指翻间原本勾破处已用同色丝线绣补出了一朵镂空暗纹桃花。
      楚玥捧着修补好的衣服,努力压下自己心中得意,翘着嘴角平静地道:“若与之前一般的祥云图怎能显出朕的与众不同来。”更显不示他高超的技艺,照师父所言,他天份极好悟性极佳是百年一遇的好绣才,将来可要流芳百世的。
      燕来宝盯着那朵桃花一阵沉默,不得不说小皇帝补衣服的技术不亚于宫里一等绣娘。
      楚玥见太子折服于自己精湛的技艺,再也掩饰不住得意,扬着下巴,颇为骄矜地的笑道:“太子若喜欢朕定当倾囊相授,拜师什么的就不用了。”
      瞧瞧他多好,连个师父的虚名都不要了,不像某人硬逼人拜师。
      燕来宝挠挠耳朵,简直不敢相信:还想让他学?
      燕来宝忧愁了,看来这小皇帝无知的很呐,不知道男子汉是不碰这些针针线线的么?一个男子学女子样说出去很丢人的!
      勿自沉浸在自得之中的楚玥完全没看到燕来宝越来越差的脸色,笑道:“朕于此天份极高,想来勤加苦练后定能成为一代宗师载入史册。”
      燕来宝:你一个皇帝绣花绣得走火入魔真是前无古人后不会有来者,确实该被史官载入史册。
      “不用”燕来宝硬声硬气地道。
      楚玥这才看到太子脸色已呈菜色,将心比心,想到自己不想习武时太子也没强求,遂道:“人各有志,太子若不喜欢不学也罢。”
      随后想了想又道:“太子以后要有什么修补尽管交给朕,反正朕也闲得慌……哦,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帮太子分忧,朕很高兴,便是为太子所有衫子都绣满花朕也是很乐意的。”
      这马屁一拍完,燕来宝脸上已露笑容。正如他所说,人各有志嘛,谁还没有点不为人知的爱好?况且……小皇帝已经这么可怜了……。

      已是入夏。
      燕来宝极不适应这珉楚的夏日,每天热得恨不能从身上扒下层皮来。都热成这般模样了,偏偏功课都不得落下,那骑射课都把快他晒脱了一层皮了,好好的白胖肉包都成酱油馒头了,数日下来颜值急剧下降生生比那小皇帝丑了一截。
      都这般凄惨了,父皇却还要传话过来,若敢落下一日便罚在楚多待一月。
      他想母后娘亲想得都快疯了,自长这么大头一回离家便离得这么远不说还这么久不让回。掰着手指一算整整四个月了!
      燕来宝抹了把眼睛竟抹出一把水来,遂低着头快步往寝殿走,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让人瞧见这般情形。
      寝殿后面侧居里有个专门用来泡澡的小池子。
      燕来宝不好意思老是低头抹眼泪,可那泪一旦开了闸一时间又很难缩回去。遂他打算去小池子泡上一泡,闷在水中谁能分得清哪滴是泪哪滴是洗澡水?
      他故意撇开了随侍的宫人乘人不备偷偷溜进了侧居。里面静悄悄地空无一人,清凉的池水如一汪蓝宝石嵌在白玉彻成的池中,周遭还放了几个冰盒子。
      这点凉爽丝毫没有减轻燕来宝的悲伤,他快速躲进衣架中,借着宽大裕袍的遮掩,终于放开喉咙大哭起来。
      哭归哭,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燕来宝边哭边竖着耳朵时刻注意外边的动静。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随即人进了屋关了门。
      燕来宝不猜也知道是楚玥来了。这小皇帝从来不在自己屋子里洗澡就爱一个人来这儿。平日里娇滴滴的连个头发都不愿意自己梳的人,到了洗澡这块倒把伺候的人全赶跑自己亲力亲为起来。怪人一个!
      这下他倒不担心自己这副样子被奴才们瞧见灭了太子的威风,可若被小皇帝看见,燕来宝头皮发麻,似乎也很不好。
      他深知现在的自己定是肿着眼红着鼻,若娘亲见了定要笑他“哭包”“蒸坏了的哭包”,若父皇见了定是皱着眉斥道“这么大了还哭,瞧你这熊样”。
      不管是“哭包”还是“熊样”都不是能给小皇帝楚玥瞧见的。
      燕来宝往后面轻轻挪了挪,整个人缩在衣架靠墙的阴暗角落里,屏住了呼吸。
      窸窸窣窣一阵响动,月牙白的薄衫褪落在地。
      燕来宝蹲在地上,只见一双熟悉的小脚丫来来回回地走动一番,最后立在铜镜前不动了。
      什么毛病!光着身子有什么好照的。燕来宝心中暗道,一双眼珠已抬了起来,透过铜镜恰好看见里面的人。
      这从番外寻来的镜子当真是不得了,简直是纤毫毕现,看得燕来宝目瞪口呆。
      他确信楚玥和自己长得不一样。
      还父皇的也不一样,因为他和父皇是一样的,这么复杂的问题别问他为什么知道,反正他就是知道。
      他和父皇同为男子,那么长成这样的楚玥只能是女子了。这么好的楚玥珉楚的皇总不可能是怪物。
      难怪要说她十五而亡等不到亲政的那天,想来是安排好了,等他长大就接替她亲政。
      八岁的燕来宝此刻智商在线。
      睁着眼看了个清楚,连镜中人脐边的小痣也瞧见了。心里七上八下忽高忽低,头也晕乎乎的。强撑着直等到楚玥洗完澡离开屋子走远了,才软手软脚从屋里偷偷溜出。
      当即出了宫,钻进卷子里的小书屋,翻了半天,才找出一本《风月宝鉴》画册。
      这《风月宝鉴》头一页就是男子女子的不着衣物的图片。
      果然,不出所料,他与父皇这般的是男子,而楚玥这样的是女子,和母后娘亲一般的女子。
      燕来宝很满意,至于后面男子与女子打架的画,他懒得看。他既不会去打女子,也不会有女子敢来打他。
      《风月宝鉴》到手的第二日,父皇便飞鸽传书来让他速速回燕。
      大队人马将他送回燕宫,倒比出行时更气派些。
      与楚玥临别之际,燕来宝倒有了不舍之意,离别的泪水暗自往肚里流了一箩筐。
      这真是想走的时候不让走,现在不太想走了,倒火急火燎地像押犯人一样要把他押回去了。
      因正值盛夏,太子一行都是天不亮就起身赶路,正午休息,黄昏时分再走上一段。
      这般急行军的走法,没几日就到了燕楚边境。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路边来了两人。一人约四十来岁,一少年不过十五六岁,两人容貌相似显然是父子。但这对父子明显不对付,少年鼻青眼肿,极不情愿地被老头拖着朝前走,脚步略慢了,父亲往他小腿就是一脚,少年闷哼一声跌跌撞撞往前。
      燕来宝甚是看不过眼,叫停马车管起闲事来。
      “你休要动不动就对孩子动粗这样不好。”他指着那做父亲道。
      那男子起先对一孩子的话并不放在眼里,待被侍从告知这娃娃是太子殿下时,这才有了畏惧,哭诉道:“太子有所不知,这小子实在太过可恶,昨日竟偷看邻村一姑娘的洗澡,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被他这么一作贱,生生被逼得要跳河,真是造孽啊。”
      燕来宝听吓了一跳,忙问:“看了便看了,又不是故意的,那姑娘何至于寻死?”
      随行侍卫长三子见太子胸口鼓囊囊显然还揣着那本《风月宝鉴》,遂板着脸正色道:“姑娘家的清白是最最要紧的事,要寻死也平常。”
      “什么?怎会有人这么想不开?”燕来宝不可置信。
      三子木着脸一本正经地道:“这还算好的,若是在燕地失了清白的女子是要沉塘的。”
      燕来宝一听,顿时如被火烧着了屁股,跳下马车扯着那少年问道:“那你要怎么办?”
      不等少年开口,边上的男子忙道:“太子恕罪,小的这就要带他去向那姑娘家求亲,了结此事,小子闯下的祸事总该由他负责,做男人的岂能如此没担当让人笑话。”
      燕来宝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变幻莫测。
      那男子见他脸上不是满意的神色,忙下下狠药,道:“太子放心,若小子不肯,小的先一棍子将他打死了,然后再让那姑娘捧了灵位成亲,总不会让那姑娘没个去路。”
      随即“叭”地一声巴掌拍在少年的后颈上。
      那一记脆响,听得燕来宝脖颈发凉。
      那男子见太子听了三两句话脸色就白了,估摸着一小孩怕是被吓着了,转身一把揪住小子的衣领拖到跟前道:“快跟太子说你愿不愿娶那王家三姑娘?”
      小子顶着红肿的脑袋点点头。
      男子看了看周遭合围的侍卫陪着笑脸对燕来宝道:“太子,小的们要赶着好时辰去王家提亲,这晚了错过时辰不说就怕那王三姑娘以为咱家不负责那就糟了。”
      燕来宝一听,赶紧挥手:“快,快去,别让人家把你当坏人看。”
      远远目送父子俩走远,燕来宝三两下跳上车,拍着车沿吩咐道:“快,飞鸽传书,让父皇把孤的生辰八字送来,孤要去求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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