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鬼事》鹿茵衫

10、第 10 章

　　处理完李氏的后事，已是卯时。赵麒感觉腹中犹如雷鸣，饥饿难耐，才想起今天还连根草都没吃过。于是安抚了李照，家先不回，直奔街边一间“孙羊肉”。

　　“孙羊肉”在本地还算小有名气，专做羊肉。洛阳做羊肉生意的食肆酒楼数不胜数，光羊肉汤、羊肉面就够吃的了，有道是“汤面海倾洛阳城，千家吃破仙人肚。”羊肉做得出名的不少，自然是每家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技，没有点勾住食客胃里馋虫法子也出不了名。

　　“孙羊肉”的绝技就是手撕羊肉，他家掌柜是个胡人，从西域来到洛阳做生意，见洛阳软红香土，是个风水宝地，于是干脆不走了，凭着手艺开了个羊肉馆。他做的羊肉肥而不腻，嫩而不膻，出锅能香十里地。

　　赵麒刚到门口就闻见了，这一定是新一锅刚开，香得他直咽口水。赵麒进店找个角落位置坐下，招呼小二切二斤羊肉。

　　“哟，赵郎中，久违久违。”

　　赵麒回头一看，起身客套道：“吴先生，久违。”

　　来人一身布衫，头发绾得东一缕西一簇，脚踏一双磨开口的破鞋，长得也不甚讨喜，眉毛一高一低，眼皮耷拉好似睁不大，咧嘴一笑还看见龅牙。唯一好点的是鼻子，直挺端正，但也于事无补。

　　赵麒称呼他“先生”，那么是教书的秀才？不是，此人既不是秀才也不教书，没人请他这样的。说起来这吴先生还是个神秘人物，因为没人知道他打哪儿来，问名不肯说，只说自己姓吴，逢人便说自己去过何地何地，见过多少多少东西，拉着你胡侃一通。如果这时候你还不走，他准会问你有没有什么难事。

　　你要是不答还好，一答可别想走了，他就一拍大腿，拖长音调：“那——我告诉你……”开始跟你讲起道理，滔滔不绝，还总能从自己的经历里摘出一两件事举例，说得像模像样，往往把人听得一愣一愣。

　　但那人回过神来自然会想，去的地方多，衣衫不整，也没有正经营生，那不就是乞丐嘛。噼里啪啦讲这么一大堆，一点顶用的讲不出来，还浪费时间，脾气好的扭头就走，脾气暴的指不定还骂一顿。次数多了，附近的人都知道有个姓吴的乞丐好为人师，不知道谁起的头喊他“吴先生”，传来传去成了笑柄。还有闲人特意去逗弄他的。

　　这个吴乞丐确实有些文化，尤其会写挽联，碰上哪户人家死了人就去帮着写写挽联，换几个钱度日。甭管他这人怎么样，至少去过许多地方是真的。去年冬天他生脚底了大冻疮，路也走不动，没办法乞讨，本来已经躺在街边等着饿死，被赵麒看见于心不忍，给他治好了冻疮，又扶他到一处破庙里，勉强是过了这个冬天。

　　吴乞丐不是白眼狼，心里明镜似的，当时就表示“救命之恩永世不忘”，“以后用的上吴某的地方，刀山火海在所不辞”。不过赵麒没当真，一个乞丐能有多大能耐？伤愈之后吴乞丐就走了，没想到今日在此重逢。

　　赵麒请他坐下，心里其实有点儿不情愿，因为他刚点了二斤羊肉，这一来不知被吴乞丐分去多少。但他转念一想，刚巧碰上一件怪事，吴乞丐见多识广，如能给出一个囫囵解释倒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