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逝》冬眠未眠

32、池鱼

　　肖意慎一时焦虑地在房里走来走去，一时坐下端着杯子不住饮茶。
　　一时拿起书，瞧上半刻，也不见翻一页。
　　一时书一扔，又焦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他的跟班，平陵侯府的副管事，袁潇就在一旁看着自家公子，如同中了邪一般。
　　“公子？您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呀？”袁潇忍不住打断他。
　　闻言，肖意慎止住脚步，背着手，几步迈到他面前，直直地瞪着他。这副样子，倒把袁潇吓了一跳。
　　“公…公子？”
　　“你说，灵栀自去了陆府后，怎么还不告诉我情况，也不见她下一步有安排？”
　　原来是这事。
　　“公子您就耐心等等吧，大小姐既然说了要帮您，肯定会做到的。再说，还有夫人站在您这边呢，她也会督促大小姐的。”
　　“我这够耐心了，算算也都几天了。娘说不要给她增加压力。我便耐着性子不去问她，可她也不主动来回我。染月见了那镯子，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也不吱一声。”
　　“要不，干脆咱直接去找大小姐问问？”袁潇小心翼翼建议道。这么在房里干着急也不是办法。
　　“夫人只说要您不要追的太急，您等了这些天，就不算急了吧？”
　　“有道理！”
　　袁潇不愧是从小就跟着他的，一准儿就能说到重点。
　　“走！”
　　肖意慎领着袁潇，大步流星，直奔肖灵栀的萃华轩而去。
　　肖灵栀没在房里，丫头说她在花园里喂鱼。肖意慎心头一股火起，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思去喂鱼，又火急火燎赶到园子里。
　　远远看见一袭天水碧色衣裙的少女，正直接坐在池边石台上闲适地喂鱼。那鱼儿五颜六色一群聚集在一处，她将鱼食投到哪里，鱼儿就急急地游向哪里。
　　肖意慎停了停，调整下情绪，才信步而去。
　　“灵栀。”
　　不用说，听声音就知道是肖意慎，肖灵栀没回头。
　　“哥。”“你快来看，这池子里竟然多出许多小鱼苗。”
　　一旁的杜鹃正用个木舀将几粒鱼食研的细细的，肖灵栀撒一点大颗粒的鱼食给大鱼吃，再撒一些细末给鱼苗吃。
　　“这里，还有一条小鱼苗是金色的，哥，快看。”
　　肖灵栀探出半截身子，企图去撩动池水，吓吓那条小鱼。
　　“小心落水里。”肖意慎两步上前，把妹妹拉回来。同时示意下人们退到十步以外的距离。
　　“让你替我办的事情呢？”肖意慎也不啰嗦，直奔主题。
　　“嗯，办了。”灵栀的注意力还在鱼身上。
　　“给。”她手捏成个拳头，让肖意慎接着。
　　难道是染月托她给我的东西？
　　肖意慎伸手，肖灵栀送开手，一把鱼食落在他手上，“你也喂喂鱼啊哥。”
　　肖意慎皱起眉头，“跟你说正事呢。”
　　“喂鱼也是正事。”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染月收了镯子吗？”
　　原来，那紫髓玉镯是肖意慎让她送给陆染月的。肖灵栀觉得不妥，才用自己的私房钱又替陆家其他姐妹准备了礼物。拜访陆府时，也说是自己准备的。因而陆染月并不知晓其中差别。
　　肖意慎急于知晓，染月收了镯子后的反应，恐怕就要失望了。
　　但如若肖灵栀不这么掩饰，直接告诉染月，那是肖意慎送她的。恐怕染月连收都不会收下。
　　“她喜欢吗？”见肖灵栀不答话，肖意慎又追问道。
　　肖灵栀终于停止喂鱼，她转过头，认认真真看着肖意慎。
　　她的哥哥，堂堂平陵侯世子，眉目清朗，温和从容，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就算是臻月去后，他失魂落魄时，也还保留着谦谦君子的姿态。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样子呢？
　　“不喜欢。”
　　当日映月收到玉簪时，便直接钗在了发间，染月却只是淡淡将玉镯放在一旁，试都没试。如此对比，喜欢与否，自不言而喻。
　　肖灵栀回答的直接。这也是她一早就想好了的答案——如实相告。
　　肖意慎眼中滑过失落。因为她不喜欢，所以妹妹才迟迟不肯告诉他吗，怕他知晓后失望？
　　“是嘛……”那镯子，他花了很多心血才得到，本是想送给臻月，还未能送出，臻月就去了。
　　若是臻月收到了，一定很喜欢。
　　“那我再准备别的东西，你帮我送去吧。”
　　“哥，”肖灵栀正色道，“臻月姐姐已经去了。而染月，并非你池鱼。”
　　她看着那条金色的小鱼苗，无论她怎么努力投饵，它就是不愿意过来。反而在水边石头上舔食青苔。
　　肖意慎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他轻轻摇摇头，“连你也不懂哥哥吗？”
　　“我只是想劝你认清现实。”肖灵栀的目光闪烁不定，见肖意慎这副样子，她又变得难以决断，“实际上，我犹豫了几天，不知道怎么跟你讲。”
　　“你说。”
　　“从最初母亲设宴邀请她们时，我就发现，染月对咱们侯府刻意疏离。或许那时她已经知晓了臻月姐姐和你之间的事情，所以要故意避嫌。后来我去陆府拜访，更加确定了她的意思。再者，她似乎与陆映月关系很好，而陆映月……”
　　臻月去后，陆府愿以三女映月继续履行两府之间的婚约。肖意慎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一时让陆府与陆映月在京都很没脸面，或许映月因此会憎恨侯府，然而那时肖意慎不在乎，他平陵侯府本意就不是为了与陆府结亲，至始至终他要的不过是臻月，只是恰巧臻月姓陆罢了。
　　别的人，他不在乎。
　　却没预料染月与映月关系好，那她即便有意，或许也会因为顾及映月而拒绝肖意慎。
　　更何况，她无意。
　　“映月……”肖意慎喃喃念着这个名字，他从未想过，这会是横亘在他和染月之间的难题。
　　若早知如此，那时必然会更委婉地处理好此事。
　　肖灵栀拖了这么多天，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去帮肖意慎，无论怎么看，他们这局棋都是死局。
　　“主观上，我其实不赞成你把染月当臻月姐姐的做法，可是你是我哥，再怎么样，我还是要帮你。可是现在摆在你面前的，都是客观的难题。俗话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
　　肖意慎听了她的话，想了一阵，手里的鱼食从指缝间落入池中。
　　两人都没说话，只有鱼儿争抢食物时激起的水声。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行了，我都知道了。”
　　说完就转身要走。
　　“哥”
　　“我会好好想想，别担心。”
　　便头也不回地离开，袁潇赶紧追了上去……
　　灵栀是他的妹妹，过去与臻月熟悉，与染月年纪又相仿，确实，让她帮忙在其中牵线搭桥要方便许多。但正因为她是他妹妹，也经历了过去那些所有事情，所以这之间，她会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和考虑，甚至擅自做主去做一些事情，尽管这些考虑、这些事情可能都是为了他好，但却不一定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只有自己知道。
　　肖意慎改变的思路。
　　从园子出来，他没回房里，而是直接去了书房。
　　他要手书一封信给陆染月，然后派下人给陆染月送去。下人是不会生出什么别的想法，也不敢擅自做决定，主子交待的事情做到就行了。这比让灵栀帮忙，更直接有效。
　　肖意慎打定了主意，这事，他会瞒着所有人。
　　至于送信，就让他最为信得过得袁潇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