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死神之子》雨栗子

30、第 30 章

　　坂田银时，谁也不知道他是何时与他的同伴失散的，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那个地方。他本来应该就这样不为人知地死在那战场的边缘地带的，但是他却没有对他见死不救。

　　你是我在松下村塾的师弟，但你也是我在奈落的敌人。这次我救了你，我已经对你仁至义尽，我不希望我们还有相逢的那一天，因为那一定就是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分出个胜负的时候。

　　胧一边沉思那个男人的事情，一边继续端详着这本教科书。烛光之下的书本，那封底的鲜血已经完全凝固，化作了干涸的焦褐，在明明灭灭的暗光中看起来仿佛是鸦羽一般的黑色。书的后半部分许多页的页脚都被血粘在了一起，他需要动作很轻才不会把书撕坏，当他小心翼翼地翻开其中某一页的时候，他看见了一篇文章。

　　“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这字写得非常秀气端正，比起老师别有风雅，他猜大概是师母的笔迹吧。这是一篇来自唐国的文章，说的是人要勤于求师的道理，可是他看完了整篇文章，再一看开头的那句话，只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讽刺。

　　传道，受业，解惑。无论哪一点，他似乎都没能从老师那里彻底地得到过，而担当了这个角色的女人，将他培育成了今天的模样，又死在了他的手下。奈落不会给予他这一类苦心教导他做人的知识，他亦从未从老师那里得到这本书，如今也只能从他人那里去看老师究竟是如何教导他后来的学生的。

　　他的可悲之处正在于他亲手扼杀了自己成为松下村塾大弟子的可能性，却又不能像师匠那样完全地属于天照院奈落。于是他只能痛苦地悬在半空中，一次次地选择那个看似能两全其美、实则并没有改变什么的选项。也许，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他依然会像这样不为人知地救下他们吧。

　　可是，这些年轻的师弟们，却又连老师的苦心都丝毫不知。

　　忆及此处，胧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那是由他一个人自私的恶念与黑暗引发的罪孽连锁，后果却是由老师吞下了。老师，他被迫失去了一切，只为了与奈落换取他最珍视的人们的安全。

　　你们的性命本是我们共同的恩师，用他的自由为你们换来的宝贵之物，但你们却从不懂得珍惜。如果你们继续这种徒劳的斗争，总有一天，你们的血会白白地流尽——他有这种不详的预感。

　　纷纷扰扰的思绪缠绕在他的心头，这种多余的感情令他感到烦躁，而他不喜自己陷入这种状态。这也是奈落教给他的，不要被情绪支配了理智，所以他索性选择远离这能让自己回忆起不愉快之物的东西。

　　将那本血污之书放进箱子的最深处，他决定不再去开启这一魔盒。

　　……

　　银时感觉自己好像清醒了，是夜晚的山风把他给冻醒的。

　　恍惚间他还能记得他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就在他和桂杀出战场的时候，天上乌云密布，一副要下雨的样子，结果后来还真的就下雨了！那时候他已经是孤身一人了，为了让体力已经不支的桂更快逃离敌人的追杀，他主动选择留下来拖住那群该死的天人，尽管他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好不容易掩护好友先一步逃跑、自己也艰难地逃离了追杀之后，这雨就下了下来。

　　所幸他找到了一个狭小又潮湿肮脏的山洞藏身，要是被这场秋雨淋了一夜，恐怕是神仙都难救了。趁着这喘息的时间，他哆哆嗦嗦地把怀里阿清塞给自己的药拿了出来——就这么一点应急的药，还是她平日里偷偷省下来的，又从身上扯下了最后几块干净点的布，用打火石点着了山洞里一些不知是什么的植物，用火烧的办法勉强地处理了一下受伤最重的地方。

　　“咕...呜啊啊...”他险些咬断了嘴里的布条。

　　“我他妈真是再也不想经历这种事了...还不如一刀杀了我呢...也真是幸亏老子身体好，不然普通人恐怕早死了吧...哈哈...”

　　因为实在是缺乏止血的东西，他只能选择这种极其野蛮粗暴的办法来止血。这一过程他真的是不愿回忆，青年只能把头带解下来塞进嘴里咬住、以防止自己会因为剧痛而惨叫或者干脆咬断了舌头，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在剧痛中昏厥过去了数次又醒来，前前后后折腾了几个小时，才算处理好了。

　　和假发说了那种漂亮的大话，没想到自己现在这么狼狈...他除了自嘲的干笑，也没别的想法了。

　　然而望着怀里的那本书，他想，就算再来一次，他恐怕也还是不愿意就那么自尽了吧。第二天凌晨，他将那本书重新揣回怀里，拄着他的刀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要去找他的伙伴们。呼吸到空山新雨后的第一口新鲜空气，青年发自内心地觉得活着真好。

　　不过，到底还是伤得太重，又是在这种山林间穿梭，他勉强自己走了几个小时，最终还是在一条小溪边倒下了。他躺在沙地上艰难地伸出了他的手，像是想要向前抓住什么，可是最后，他还是昏了过去。

　　昏迷前，他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靠，我还没喝上一口水呢……

　　他感觉自己那几天的经历就像是一个没完没了的梦，梦中的他深陷一片黑暗的森林，这片森林里没有他的同伴，有的只是想要了他性命的野兽，他必须小心翼翼地穿梭于森林中，竭尽全力地压低自己的存在感，连一片枯枝都不敢踩到，生怕会引来敌人。在这片迷雾的世界里，他孤身一人，没有任何可以依靠之人，除了警惕敌人，他自己的身体也随时处于地狱的火焰烧灼之中，那是常年累月的伤痕在他虚弱的时候侵蚀他的精神。他想，也许还没等他走出这片黑暗森林，他自己会先一步油尽灯枯吧。

　　迷迷糊糊中，他觉察到似乎有人来到了自己身边，但是那感觉不是很真切，搞不懂是梦还是现实。常年在战场上厮杀，他的身体本能地就有很强的警戒反射，但是他没能感受到杀气，就先感觉一阵清凉之意，从他火辣辣灼痛的腹部漫开了。

　　就像是一线微弱的阳光拨开了他头顶那片遮天蔽日的树枝，照亮在他的身上，顺着这光芒，梦中的他仿佛看见了走出森林的方向。

　　冻醒之后，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自己的伤口似乎没有那么痛了，于是，在喝了些水之后，他继续顺着溪流去寻找他的伙伴。

　　“...所以，你最后就这么被这个人捡了回去，还把他也带来了？”

　　与他一同身为重伤患的桂，听阿清讲完了银时回来的事情，艰难地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好友。银发的青年伤得比他还重，此时就在他身边的草席上躺着，他的身上已经重新打好了绷带。听见桂的声音，银时先是没理他，而是理所当然地对着那个原本应该是他救命恩人的人使唤道：

　　“阿百，我的病号饭好了没有，你帮我去催一下伙房。”

　　“是！银时前辈！我立刻就去！”

　　那个人有着一头和银时十分相似的自来卷，唯独身材...大概能抵得上两个银时。他正在忙不迭地和地上的伤病号一个个打招呼，猛地听见自己偶像的命令，就立刻转身，向银时行礼，动作之大连他脸上的肥肉都抖了三抖。听见银时让他去催饭，他屁颠屁颠地就跑了出去。

　　“喂，银时，好歹是你的恩人，你还真把人家当小弟啊？”

　　在银时的病号饭被送来之前，阿清先给他送了一大碗药。这几天，她一直看着银时来来回回地使唤阿百，再加上前几天亲眼看见他呼哧呼哧地把昏迷的银时背回军营，现在她满肚子都是对银时的吐槽。

　　这个人，之前听他自我介绍叫阿百，自称自己是这附近一带的一个农民，仰慕攘夷军、尤其是白夜叉威名已久，一直想参军，但每次都因为体型问题被劝退了。前几天他下河捞鱼的时候，正蹲着呢就感觉自己的脚被一个人抓住了，吓得他魂飞魄散，差点当场抽过去。

　　“不过我仔细一看！没错！就是通缉令上的白夜叉大人！银时前辈那会儿昏过去了，我就把他带回了我自己家，后来他醒了之后说要回军营，我就联系上那个在我们村招兵的人，把银时前辈给带回来了！”

　　“高杉大人！坂本大人！在下仰慕坂田大人已久，一直都很想加入攘夷军与他并肩作战,请你们看在我把他背回来的份上，收下我吧！”

　　高杉和坂本得知银时被人救了回来自然是喜不自胜，但是当他们问阿百想要什么回报的时候，阿百就当即土下座恳请他们收下自己。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们也自然同意了。

　　“谁让他非得死皮赖脸地要做我小弟……我反正都劝过他了，还硬要跟过来，那我也只好让他赶紧习惯我的风格。要是这都做不到的话，还是乖乖回家种地去吧。”

　　银时挠了挠屁股，含含糊糊地说了这么一句。作为最熟悉他的人们，他们都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想起了之前处理阿胜遗体时的心情，阿清默默地把满肚子槽又重新咽了回去。

　　——阿百，他一看就不是适合战场的那类人，还是早点回家比较好。

　　阿清叹了口气，“我看啊，就他对你这个崇拜的劲头，就算你再怎么使唤他，估计他都不会回去的。”

　　桂补充：“而且高杉他们已经同意了，容不得他想走就走。你要是...想保护他的话，就把他调去后勤部，那里比较安全。”

　　半晌，他们都沉默着，阿清扶银时起来喝了药，他龇牙咧嘴地把那一大碗汤药给吞下了肚。正巧这时候阿百也带着他的病号饭来了，恭恭敬敬地双手给他奉上了便当，银时理所当然地收下了饭，随后继续使唤他：“阿百啊，帮我再去烧点开水，我等下要洗脚。”

　　“是！银时前辈！”阿百得令之后，再次乐颠颠地跑走了。

　　好几天没吃到热饭的青年仿佛风卷残云一般将便当一扫而光。细心如阿清还发现这病号饭里蜜汁出现了几块肉，一看就知道阿百有偷偷给加料，她刚想劝他伤还没好、吃饭要细嚼慢咽，就被他以一句“等我吃完再说！”给堵了回去。他扒饭的速度快得让身边的桂都想吐槽“咱俩到底是谁伤得更严重啊？！”

　　饱餐之后，银时躺下满意地拍了拍自己肚皮，翻着白眼挖鼻孔臭美道：

　　“哎，没办法，主要是哥太有魅力了，这种地方都有咱的粉丝，人帅就是烦恼多。”

　　“你可闭嘴吧。”

　　桂和阿清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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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百夜叉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