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死神之子》雨栗子

19、第 19 章

　　我会守护你。

　　我会陪伴在你身边。

　　我不会让你孤独一人，不会让你再哭泣了。

　　“仔细想来，我对她的承诺，没有一件实现了。我恐怕就是这世上最糟糕最无能的丈夫吧，连对妻子的许诺，我也做不到。”

　　青年盘腿坐在肮脏的席子上，讽刺似的发出一声无奈的苦笑，而栏杆的另一面，那个与他面对面、一直在静静聆听的蓝发少女，则歪着头不解道：

　　“...你是在后悔吗？后悔与她结婚？”

　　“是啊，可能确实有些后悔——我后悔的唯有一件事，那就是我明明有机会忍耐住不将她占为己有，却还是因为情不自禁而向她坦白了我卑劣的爱意。我甚至还抱了她——在那之后，我就知道，我必须得对她负起责任来。如果我不曾被爱情的甜蜜所俘虏，或许，也不会将她害得那么苦。”

　　如果他从不曾将那朵花亲手摘下、如果他真的能忠实地履行那个老人交托给自己的职责，或许他会甘于仅仅做她的保护者，为她寻觅到良人，让她能够得到普通、但幸福的一生。但是……

　　为什么没能控制住一己私欲呢，为什么明明爱着她却让她如此不幸。

　　“是吗，那你还真不走运啊。”

　　面对他充满苦涩的自白，少女只是淡淡地回复了他，一副成熟到几乎老成的口吻。青年抬起头，他看见她的脸蛋仍然非常稚气，可是一双眼睛却早已被现实打磨得麻木不仁，让他很难从中看出她的感情，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否听懂。

　　“对了，马上要到学习的时间了。松阳，今天你要带我读什么？”

　　——果不其然，她并未能理解他的丝毫心情，还在想着要他教她读书。松阳在内心长叹一声。不过，这也不奇怪，她怎么可能理解自己呢……倒不如说，在这种肮脏的牢狱，还有人愿意倾听他的心里话，已经是非常不易了。

　　“好，那我们来读《论语》吧。”

　　比起她刚刚做自己狱卒的时候，至少她现在已经能与他畅所欲言了，这也算是进步了吧...然而，自己上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还完全不是现在的样子呐。

　　……

　　这是一个暖晴的春日。

　　寒冬已经过去，即将要到春分时节的三月，因为前几日才下过雨水的缘故，天气非常晴朗，整片天空都仿佛是一块洗净的蓝宝石，铺满了大团棉花一般的云朵。太阳散发出温暖而和熙的光芒，清风徐来而不寒冷，呼吸中皆是暖暖的春意，和甜幽幽的花香气。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想必就是形容这样的日子吧。青年抬起头，看见头顶的片片樱花连成一片，繁花美景在这微风的吹拂下仿佛是薄雾一般的红色烟云，花枝摇曳，飞散若雪。见到这般美景，青年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怀念的微笑，心里暗想：

　　关西的樱花都已经是如此美不胜收了，西南家乡那边，她和孩子们想必也赏过樱了吧？毕竟，他都已经离家即将一个月了呐。

　　年年，松下村塾都会在这样的季节开办赏樱会，大家团坐在一起吃与樱花有关的零食，玩着各种花牌游戏，尽情地嬉笑打闹，快乐地享受这一年才有一次的春樱美景。这本来是老师和孩子们共同的盛宴，可是，今年他却缺席了。

　　不动声色地将头上的斗笠拉得更低，青年收敛了自己的笑容，向路边的小贩买了两个樱花饭团。松阳随意地找了一块青石坐下，一边咀嚼着饭团充饥，一边不无落寞地继续想道：这饭团，味道比她做得差远了。

　　在出门之前，他与她说自己是去访友，大概十天左右就能回来。他倒也没有向她说谎，毕竟，那位夫人是能够托付的可靠之人，说是朋友也没有问题——是的，他所谓的访友，其实就是去探望当年被远山家收养的那个孩子，阿绫。

　　当初离开奈落、一个人到处流浪的时候，他倒也去大阪附近悄悄查看过情况，彼时阿绫还只是个半岁的孩子，远山夫人对她极尽怜爱，十足是个好母亲的样子，所以他倒也没有露面，也是怕被人注意，便悄然离开。但是这些年过去了，他又已觅得归宿，便想着再去正式探望一下阿绫，告诉远山夫人夫妻俩他已定居在长州，有要紧事情，也好联系。

　　可是谁成想，这次他去了大阪，却从邻居那里得知，这一对夫妻已经因为生意的缘故再度搬家走了，搬去了更远的伊势附近。这下可好，他只得继续往东行进，而且，因为没人知道他们具体搬去了哪里，他也只能在到了伊势之后到各个城镇村庄去打听了。

　　将最后一口吞下肚，青年望着眼前道路尽头的那个小小城镇，祈祷这一次一定要找对。他的耐心已经要被这大海捞针似的寻找给耗尽，而且马上要四月份了，开学的日子也近了。

　　幸运的是，这次他终于找对了。

　　当远山夫人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她还惊讶了一刻，因为她是这里的外乡人，平日里几乎没有人会来拜访她，但是当她打开门看见那个青年的时候，她的第一想法就是立刻关上门。

　　“午安，夫人。”他的神情比她模糊的印象中似乎还要柔和了许多，但这并不妨碍她不想欢迎他的事实。

　　——他怎么来了！他是怎么打听到这里的？事到如今，他居然还还能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她面前吗？

　　除了“阴魂不散”，她此时实在想不到其他合适的形容。

　　看着夫人脸上由震惊到疑惑、由疑惑到不悦、再由不悦到冷漠的神情，松阳便知道，她是不欢迎他的。当然了，这也算是意料之中。

　　“您怎么来了，我真惊讶，您居然还能找到我们。”

　　她说得冷冷淡淡，甚至还有一丝嘲讽的意味，若是普通人，大概是感到尴尬的吧，不过他也大概想过这样的发展，所以他依旧不卑不亢、彬彬有礼道：

　　“是的，本来，我应该是找不到您的……但我把这附近的城镇都打听过了，才算是到了这里。我来到这里，就是想来见见……”

　　“见见阿绫，对吧？！您居然还记得您有这么一个女儿啊，真是难得。”夫人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我说我并不欢迎您呢？当初您把阿绫托付给我们的时候，我就说过，希望您以后不要来打扰她的生活，难道您都忘了？”

　　她的说话调子又细又尖，声音也大，惹得左右邻居都纷纷探头想过来看热闹，看见有无关人员在注意这边，夫人这才勉强压下满腹的不悦，退后一步道：“……还是先进来吧，我可不想被街坊邻居看笑话。”

　　等她将他迎进家门之后，他左顾右盼之际，也不忘感慨道：“没想到您居然没有把我赶出去，抱歉，是我让您为难了。”

　　“我确实非常想把您直接赶出去，但您毕竟是阿绫的亲生父亲，即使是看在那孩子的份上，我也不能做那么无礼的事情。无论如何，我还是要感谢您把那孩子送给了我，她是我和我先生的心肝宝贝。”

　　提及女儿，夫人一直有些青白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见状，他也适时地提出了请求：

　　“我能见见她么？一面就好。”

　　“……可以，她正在午睡，但是，我希望您别吵醒她，更不要让她看见您。这是我唯一的要求，也是我的底线。”

　　思索再三，夫人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但她也提出了要求，他清楚，她是绝不希望他这个“父亲”来打扰阿绫的生活的。

　　若是我胆敢提出类似“带走阿绫”之类的要求，恐怕夫人一定会立刻把我赶出去，顺便再狠狠地撕咬我这个要抢走她女儿的混蛋吧……他毫不怀疑。

　　带着他走到卧室，夫人静悄悄地、小心翼翼地拉开了门，生怕发出了一点响动，而他看见，门后的榻榻米上躺着一个正在酣睡的小女孩。

　　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抚过她小小的身体，少女侧着身子，抱着自己的被子嘟着嘴，好像梦里有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情似的。小小的脸蛋仿佛是苹果那样圆润可爱，一头柔顺的墨色短发修剪成了漂亮的娃娃头，小女孩睡得非常熟，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养母将谁带来了她的面前。她生得既乖巧又漂亮，容貌和她的母亲很像，睡着的时候像市松人偶一般安静可爱，他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会就此吵醒了她。

　　“好了，让阿绫继续睡吧。谢谢您的宽容。”

　　完全就和他说的一样，他只看了一眼，不过对他来说也已经足矣。

　　因为他看得出来，这孩子，她已经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庭，她一定是在养父母的精心爱护与养育之下，如此幸福地成长。只要是这样，他就很满足了。

　　他喜欢看见沐浴在爱与幸福中的孩子们，那对他来说，是比什么都美好的事情。

　　临走之前，他告诉夫人：

　　“我目前暂时定居在长州藩萩城东郊的松本村，将来，若您遇到了紧急事情，或者是什么麻烦，万不得已时您也可以与我联系。”

　　了却这一桩心事后，他终于得以踏上回乡之路。他感觉，自己似乎从未这么轻松过。

　　阿绫，这个孩子，她是自己还在奈落时遗留下的“事务”，也是他还是死神时亲手“接生”来到世上的孩子，现在看见她过得很好，心里的这一块大石终于可以落地了。

　　不仅如此，看见她的幸福，他是由衷地感到欣慰：果然，他还是拯救了什么的，他还是可以做些什么的。如果他不曾拯救她的母亲、如果他放弃了对她的责任，她也无法获得今日这般的安宁。他的这双手，死神的手，这一次终于将幸福捧到了他人的面前。

　　那么……不只是阿绫，还有那些孩子，还有她，他是否也能给予他们同样的东西呢？他又是否能够用自己的眼睛，亲眼看见他们成长、获得属于自己的彼方与未来呢？

　　那样的话，他的“活着”，便不再是无意义的事情。无尽空虚的“无”之黑洞，也可以被切实存在的美丽之物所填满了。就在那个村子，就在那间房子里。

　　有孩子们，有家人，有爱人，那里有着等待他回去的人们，那里就是他的归所。

　　青年的脚步越来越快，他是如此的想念自己的故乡，想念着故乡里他牵挂的那些人，他的爱人。即使到了夜晚，望着明月与繁星，这一方漂亮的夜空，他也在想，真礼，她是不是也在与他看着同一片天空呢？

　　若是，那便太好了呐。

　　一旦动了心，有关她的记忆就犹如潮水一般涌上，令他思念不绝。男人在旅店的窗口前为自己斟上一杯清酒独酌，望着窗外的明月繁樱，他不禁回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的夜景也和今天一样美丽。樱花纷纷扬扬，温软如云团的粉色随清风穿过枝芽与月色，倦懒地松散一地风雅，他邀请她与他一起饮酒赏花，两人携手一同坐在走廊边，共同欣赏晚风夜樱。在明月的见证下，他亲吻了心爱的少女，将她抱入了房间，随后，就是无边无际、没有尽头的欢愉与快乐——

　　打住，若是再回忆下去，今晚他恐怕就要睡不着了呐。

　　身体总是比理智更加诚实。青年仰起脖子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随着喉结的上下滚动，一口清酒就这么热辣辣地下肚，仿佛要将他的身心都染上微醺的醉意。

　　恋心如焚，爱恋的心情仿佛火一般肆意地燃烧，几乎要从他的胸前满溢而出。他越是刻意不想去想那些旖旎缠绵的回忆，它们就越肆无忌惮地袭上他的心头，男人闭上了眼睛，用手指在虚空中描摹这她的容貌，幻想着，她就在自己眼前。

　　他的恋人是一个面若桃花、肤光胜雪的娇柔美人。她此刻温顺地依偎在他的怀中，他伸出手，顺过她流丽的秀发，抚摸她光洁的额角，轻触她那细细的秀眉，抬起小巧的下颚，凝视着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然后，亲吻那比樱花更柔软、更艳丽的粉唇……

　　睁开眼睛，见到面前是不变的风景。明明从前自己一个人漂泊了更久，却也没有这种感觉，这就是所谓的寂寞吗？半晌，安静的房间里才漫起一声轻叹。

　　“真想快点回到你身边啊……”

　　第二天的下午，村口的杂货铺前铺着一张餐布，上面坐着好些孩子。有少年，也有少女，他们一起围着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本书，除了一个银发的少年，他无所事事地啃着一块蛋糕，有一搭没一搭地发言。

　　读书会选在了叶子家，这样大家饿了还可以去找她买些零食饮料——可是说着说着，大家就歪了楼，讨论起了最近经常出现在这附近的浪人们。

　　“听说，外面的攘夷战争情况不太妙，所以长州这里的很多武士也去参军了。”这是一个黑马尾的少年。

　　“我听我妈说，老爸他最近也在给攘夷军私下送一些布料物资，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讨好上面的那些人……啧。”这是一个穿着阔气的少年。

　　“真的吗高杉君？可是我听电台广播说，幕府那边严禁任何人支援攘夷军呢。”这是东家的小姑娘。

　　“说是这么说啦，但是长州和幕府又不是一条心，当然不必听他们的命令。”这是在场最漂亮的女孩。

　　“啊~战争啊，感觉好像已经离我很遥远了~”这是那个懒洋洋的银发少年。

　　“哎，你们看，那边就有一个浪人，好像是在往我们这边的方向过来了。”这是眼睛最尖的姑娘。随着她的手指，大家都往路的尽头看去，果不其然，一个戴着斗笠跨着刀、一副浪士打扮的男人正在往这边走。

　　“最近的浪人好像很多呢，不知道这位是不是要去打仗……哎？！”

　　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女子，她的声音是让人很舒服的细柔，可是说到一半，她突然停下了，然后所有孩子看见她张着口，死死地盯着那个远方的人，露出了很罕见的、非常惊讶的眼神，仿佛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下一个瞬间，她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幅度大到险些跌倒，可是她却什么也顾不上了，就冲着那个人飞奔去。

　　孩子们看见，路那边的那个人，也同样在朝真礼挥手跑去。孩子们这才一齐反应过来了。

　　“松阳！”

　　她扑到了青年的怀里，被他牢牢地抱住，看着已经有一个月左右没见到的恋人，她显得高兴极了，一双眼睛就像是天上闪耀的星子那般，熠熠生辉。

　　“欢迎回来！你终于回来了，快回家吧，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怀中的恋人，她的身体是如此的娇小玲珑，仿佛是一片羽毛轻轻落入自己的怀中，让他不自觉地就要紧紧拥著她，轻嗅着爱人身上久违的淡淡甜香气，感受着她的温暖与柔软。好久，他才轻轻地放开她，在他思念许久的樱唇上烙下了一个十分温柔的吻。

　　“嗯，我回来了。回去吧，回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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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篇即将结束，可以很快接上上一部的结尾处了。（即真礼和大部分同学此时已死）
第一位死神之子的信女，正式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