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歌行之安魂曲》嫌闲咸鱼

39、依旧以后再说吧

　　“你是说……”长音自然想到了，可出声的是个男声，便是许久没什么存在感的段舒，“是不是？”
　　莲尘点头：“妄城本就不该存在，是因为怨气颇浓又有了我，于是自成一界不入生人。可因为我与段舒的纠缠白白添了些因果，陈夫子更是因我而死……”即使其中诸多是由，可生死记录间，任谁都知道陈夫子的阳寿在莲尘身上，“本想让段舒困在梦中，一遍一遍体会被辜负厌弃的生活。
　　可偏偏来了个和尚，来了个小妖。城中虽是恶鬼，但偏偏都是些傻乎乎的恶鬼……”
　　看出来了，就凭那些心疼的不行的哭声就知道！
　　“他们不怕不得超生，也不怕烟消云散，就怕我走了歪路酿了大祸白费了机缘。于是处处叫你们察觉破绽。”莲尘继续道，“妄城是我庇护的，我便又有绝对的控制权，可他们就是能抓住所有我疏忽的时候向你们传递这里不对劲儿的消息，弄得我只能同你们演一场戏。
　　后来更是将祭台上的果子时时换着，生怕你们不怀疑。妄城的果子叫‘引梦果’，本来没什么形态，全靠摘的时候想了什么就是什么，他们也是叫人无奈，一直都是黑团子模样的引梦果生生成了香蕉苹果……既然他们想叫你们入梦，我便如了他们的愿……
　　可我原本以为他们是要让你们知道妄城变成这模样的原因，可没想到却是为了我……”
　　莲尘说道这里语气平静，微微垂着的头看不清神色，可慢慢安静下来的环境中，被诸人注视着的莲尘落下的一滴泪仍旧清清楚楚。
　　“没想到，我们只是顺带，他们只是想叫你知道生在段舒身上时，你们之间会发生什么……”
　　“是啊，他们说不了话，连哭起来都只是压抑的哽咽抽泣，怨气稍重的更是连近身都不能，自然安慰不了我。
　　可他们还是要受着灼心之痛陪在我身边，消耗着命魂陪我游玩；想要陈夫子的声音同我说说话，换了陈夫子的学识费尽心思告诉我古往今来没有多少男子情事有好结果……
　　如今一梦过去，醒来时不知如何是好，日夜思索，茫然无措。他们又趁这时候让文虚窥见真相去了……”
　　见长音段舒望过来的询问目光，文虚点点头，又开始诵经，看得长音心头火起，狠狠白了一眼……
　　“长音，我晓得你来问我的是什么，你想知道的是什么。你自以为能够理解这样的感情，能够包容男子与男子相恋，可实际上，当你这样想时，你便也觉得男子与男子是悖于常理不容于世间的……
　　其实男子与男子同男子与女子一般无二，不过是男女之间能因为责任、后代、长辈将就一起，平平淡淡过这一辈子罢了，但就像当年的洛家小姐和慕城主一般，那便是遇上了那个人，此后谁都不行，只要那一个一样；就像你与文虚以陈夫子的身份生活多年，那位念儿小姐先一步认识他，且有名义上的师兄妹这般亲近的关系，一片真心昭昭，可仍比不上陈夫子游学途中与芸娘的惊鸿一瞥一样；
　　我在梦中成了那位名满金城的风流公子段舒，好美人、好美酒、好美景，所见所历许多人事物，都是三分兴趣很快便尽了，只有那位异乡小少爷，从他掀开帘子那一瞬间就叫我走不动道，回神时便错过了相识的机会。可也偏偏是这场错过，叫我后来用尽手段接近他。
　　越是用心越是亲近，越是了解叫我目眩神迷的皮囊下的人，只觉得就算是深渊我也愿意踏进去。就连看着他吃着其实没什么好味道的糖葫芦，我都觉得糖葫芦就是人间第一美味了……
　　爱这东西可遇不可求，那位念儿小姐苦心求来的郎君一心谋划着她的性命，芸娘薄命，却遇上了甘愿舍了功德陪她去度自尽惩戒的陈夫子……
　　我运道好，遇上了，求到了，可是没能守住。
　　段舒长大的环境和性格注定他不是良人痴情人。
　　倒是误了莲尘初长大。见识了风情却不识，叫段舒诱惑，白白受了满身伤离开……
　　长音，你说你见到我们觉得亲近，这就像是遇上了稀罕的猫儿狗儿偏偏沦落街头，一心想亲近，可偏偏养不了，于是就想着最好见它们有好归宿，一生顺遂，圆了你的喜爱，圆了你的同情怜悯和自诩的大爱罢了……”
　　“我……”我不是，长音像这样说，可后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就像她当时觉得顾二与段舒不对劲的时候，作为陈夫子年幼无忧时候看的许多闲书听的许多闲话立刻清晰浮现，只想知道男子与男子之间的情感是如何的，与男女有什么区别，又觉得最好能解开两人的心结见他们和和美美——如此，果然是这样……
　　“等等……”莲尘说了这些像是要走，段舒急忙开口，“你方才最后几句话颇有置身事外的意思……你这是……”
　　莲尘停了步子听段舒说完又开始走了，但是缓了步子，像是等还在原地的几人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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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没错。”莲尘说着，也没回头，“我本就是没什么爱恨愁绪的灵，不过当时年幼，向往外界繁华，后来更是窥见了别人脑子里的大千世界。于是有了凡人模样和心性，后来去了金城受了情伤，如今再想，便更像是去度了情劫。
　　若非有入梦这一遭，我应当是要舍了‘灵’的身份，做个伤透了心的小少爷带着妄城消散彻底，入了梦，从负人的角度再看，恍然发现这件事中痛苦的不只我一个，顾莲尘与你是相互伤害。
　　初醒时觉得对你不起，无颜见你，后来长音来问我，解她惑的同时我也越加清醒，果然就像做梦一般，作为凡人的顾莲尘被慢慢剥离，留下了应当庇护妄城的灵。”
　　说到这里，莲尘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对三人一笑，道：“重新介绍一下，我叫莲尘。”
　　那一笑毫无阴霾之意，一双丹凤眼弯弯，嵌着细碎星光，俊秀的面容像是发着光——段舒忽然感觉心跳加速，像极了那天金城城门见到掀开车帘带着笑意的小少爷，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却立刻像是撞到了什么被迫停下。
　　“别过来了。我们到了。”
　　随着莲尘话音落下，一直弥漫着的烟雾都散去了，莲尘身后是一棵火红茂盛的木棉。
　　花开得红艳，衬得周围黑焦的土地十分荒芜，比起当初看到的木棉更鲜活，也比当日看到的土地更荒芜……
　　“这便是我的本体了。”莲尘轻轻抚摸着树，分明呢喃，但几人听得清楚，“木棉，也叫莫连，说是莫要流连。可这棵木棉本就是许多人的鲜血浇灌才从一颗种子开始发芽，后来他们发现了我，将我的魂魄移入木棉妥善安置——那位姓顾的游侠儿，也不过是生祭了木棉让我成长的养分之一。
　　他们大凶大恶，可偏偏又一心对我好。”
　　风起，开得正好的木棉花忽然离开了枝头，撞在看不见的结界上无力地掉落，莲尘站在那里，艳艳之色压过了红艳的木棉，忽觉悲凉。
　　“如今……”莲尘一笑，那些艳艳之色便没了，“这妄城也到时间了。”
　　结界外头的段舒忽然发疯似的捶打结界，涕泗满面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梦中风流不羁的段少爷：“回来，莲尘你回来！你回来啊！”
　　可伴随着段舒撕心裂肺嚎哭的，是那棵木棉树根部开始燃起的火焰……
　　“阿弥陀佛……”文虚看着眼前一切，盘坐在地，诵起经来。
　　忍不下去的长音狠狠打了文虚一拳头，哭道：“顾二要死了！木棉烧起来了！你怎么还诵你的经！你看不到么？”
　　文虚等长音狠狠打了自己几拳，说了要说了话，才温和地将长音的泪拭去，虽然，因为烟尘的缘故，这样一拭显得长音像极了花猫：“长音，妄城诸鬼宁愿烟消云散也要莲尘解开心结，莲尘此时便是要妄城诸鬼轮回往生。否则，他要我跟来为何？”
　　看着长音疑惑的眼睛扑闪，还带着星星点点的泪光，文虚一只手遮住长音的眼睛，另一只手取下长音腕上的佛珠单手在胸前合十：“便是为了渡人啊，长音……”
　　说罢便闭目诵经，也不移开放在长音眼上的手，长音亦是沉默地坐在文虚身边。
　　只留下段舒的哭喊哀求在越来越大的风声火势之中越来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