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风》会呼吸的Carbon

146、第一百四十五章 幻境·第三

　　烛陌风这辈子见过的所有女人也没有今日在阳母殿中见到的多，也是头一回知道了春花烂漫这四个字怎么写。他跟一根棒槌一样杵在原地，也顾不得满身伤痛，死活就是不肯往那张凳子上坐。
　　阳母带着极其玩味的目光瞥了一眼他，轻薄地说道：“坐吧，给你疗伤。”
　　“……不是。”烛陌风瞪着她怔了好久，觉得自己毕生所有的好涵养都用在这两个字身上了，“阳母您，您您，您给我找一个女的医生是什么情况？我的伤是在身上——”
　　“知道啊，可我们这里只有女医生。”她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照顾不周啊。”
　　烛陌风跟那个女医生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女医长得眉清目秀，有些男生的模样，身上也穿的是正儿八经的医官服饰，可胸前一片波澜起伏，分明就是个女儿身。当着女人的面脱衣服，烛陌风这辈子都还没经历过，一瞬间所有的血气都冲在脸上，把自己胀成红脸了。
　　女医被他看得怪不舒服的，可阳母和冥皇两位都在这里，她也不方便多说，只是赔笑。
　　阳母差一点就噗嗤一声笑出来，抬袖伏在赵小黑耳边低语道：“哎，你这个血契的人类不会这么大了还是个处子吧？连个相好的对象都没有？”
　　赵小黑扯动了半分僵硬的嘴角，一字一顿地说道：“有相好，只不过……是个男的。”
　　“是个男的？你别开玩笑了，难道他是……”阳母一脸惊讶地朝烛陌风的背影多看了几眼，眼中似乎有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哎，那个——小黑，你快跟我说说两个男的怎么玩？他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他的相好长得帅不帅，为什么没跟他一起来神鸟界？”
　　赵小黑只做苦笑，长出了一口气，从后槽牙里挤出一句话：“要是两个人类一起来你这阳母殿，你非得当场炸毛不可——少说两句吧。”
　　说完这句话，他就脚下抹油趁着阳母伸手揪住他耳朵之前跑到烛陌风背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结果正好拍在断骨处，疼得烛陌风一蹦三尺高，差点转过身就朝对方脸上掴一巴掌。赵小黑极为理亏地缩了缩脖子，迅速说道：“你也别看人家小姑娘家的，跟个下流之人一样。”他扭过头看了看女医，“麻烦把药和使用方法告诉我一下，我帮他敷药。”
　　女医疑惑地补充道：“冥皇大人，您可会接骨？”
　　“我……”赵小黑一时语塞，“我试一试，万一就给接回去了，以后我也能开个医馆。”
　　烛陌风：“……”他突然间觉得自己可能身家性命不保了。
　　本来也不算太宽敞的屋子里拉起一层白纱，将二人的身形影影绰绰地遮掩在其中。不出几分钟，里面就不住地传来烛陌风的惨叫声，来回忙活的侍女已经端了好几盆血水。
　　阳母站在屋子外面，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奇怪的念头：“怎么搞的跟生孩子似的。”
　　赵小黑一手扳住烛陌风的手臂，另一手不住地擦拭着他额头的汗水，结果被对方一声喝断：“我靠，赵小黑你，你到底会不会接骨？我骨头断了好几回，也没见过你这种接骨这么疼的！你叫那个女医来吧，我可不想再遭这个罪了！”
　　“你再忍忍，这最后一根了，叫人家来也不太合适。”赵小黑顺手抄起盆里的毛巾，放在烛陌风的嘴前，说道，“你咬着它，说不定会感觉好一点。”
　　烛陌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得委屈地叼住毛巾呜呜地应了一声。
　　赵小黑：“那我动手了，你就忍一下——”
　　“唔啊！！！！！！！”下一秒的惨叫声几乎把房顶都要掀塌了！
　　赵小黑笑嘻嘻地擦了擦满是鲜血的手，恬不知耻地送上一个笑脸：“感觉怎么样？”
　　烛陌风双耳嗡嗡作响，大脑里一片空白，已经在连续的剧痛下丧失了原本的语言能力，只是一个劲地躺在床上喘息着。足足过去快半柱香的时间，他才勉强抖了抖惨白的嘴唇，□□道：“你差点就把我送上黄泉路了。”
　　“应该还行吧。”赵小黑贱贱地咧开嘴，“不是说你们两个男的第一次龙阳的时候才是世界上第一疼吗——你也都活过来了不是？”
　　烛陌风脸上一块青一块白，气若游丝地说道：“要不是剑不在手边，我一定现在就让你血溅当场。趁我没缓过来之前赶紧滚，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赵小黑笑盈盈地让外面送水的侍女过来，正当他将手轻轻探进水盆中的时候，不经意间瞥见了侍女略显憔悴的面庞，刹那间差点飞起来。
　　“不会吧。”他半信半疑地端详了一下，喝令道：“姑娘，请把头抬起来一下。”
　　姑娘一脸无辜地将目光投向他的面庞，一时间也是大吃一惊。两人面面相觑，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赵小黑跟她大眼瞪小眼，傻愣愣地伸出手往烛陌风精瘦的胸膛上摸了两把，头也不回地呼唤道：“哎，哎，陌风，陌风你绝对不会相信我看见了谁。”
　　“谁啊，让你这么惊讶……”烛陌风一把掀开了白色帷幔，定睛看清了那张面孔，第一反应就是轻声感叹了一句，“我操，唐燃雪，你怎么在这里？！”
　　唐燃雪也是一怔，似乎是因为有段时间没有见过烛陌风，所以还花了些时间辨认了一下。她的目光不经意地往下一滑，登时尖叫着转过身：“你，你你你，把衣服穿上！”
　　烛陌风豁然间才记起唐燃雪这个奇怪的禁忌，赶紧伸手抄了阳母给他准备的中衣往身上一套，兴许是因为太大了，套在烛陌风的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他轻咳了一声，吞吞吐吐地说：“行了，转过身吧。”
　　小姑娘似乎还不太信，先是偏头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扫了一下，见对方的确是把衣服穿好了，这才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嘟囔道：“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应该我先问你才对。”烛陌风又好气又好笑，看来这小姑娘都不知道外面的人已经找她找疯了，“你怎么在神鸟界？”
　　唐燃雪一怔，细弱的手指轻轻地按压着右边的太阳穴，嗫嚅着说不出话。一年未见，当年还带着些许稚气和狂气的娃娃脸已经成了落地女子的温文尔雅的模样，比原来更多了几分女子气。一头青丝垂在腰侧，水灵灵的眼角微微翘起，隐约流露出几分苦楚的意味。
　　唐燃雪沉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应该是有一天执行任务的时候被人打晕了，等我醒来就到了神鸟界，阳母对我也很好，这里有吃有喝的——对了，清溪姐也在这里，这会儿应该在后院练功呢。”
　　“白清溪？”烛陌风扶着剧烈起伏的胸口缓缓从床上爬起来，在赵小黑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又忽然将手停在半空，“唐燃雪，你确定白清溪也在？”
　　唐燃雪看他一脸严肃的神色，也不由得心头无端地紧张起来，结巴着答应了一声：“嗯。”
　　“快带我去看。”烛陌风脸色白的跟冰雪一样，黑黢黢的眼珠瞪着她。
　　阳母殿也就跟个有钱人家的院落没什么太大区别，再往后走几步路就是后院。还没等烛陌风站稳，就见一道蓝光从不远处直逼赵小黑的身形。下意识他一把将赵小黑从利刃旁边扯出来，就见蓝翡色的琉璃战斧蹭着他的发丝落入地面，破开青砖三寸之深。
　　赵小黑茫然一怔，后知后觉地抖了一分，吼道：“清溪，咱俩什么仇什么怨？！”
　　“无仇。”白清溪眼中游过一丝错愕的光，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碧蓝如洗的眸子，她抬袖蹭了蹭鬓角和发丝粘在一块儿的汗水，“无怨。”
　　赵小黑暴怒：“朕堂堂一届冥皇，居然被你一个青芒琉璃鸟欺负！无仇无怨你干嘛每次见我就要杀我？你给我个理由先！”
　　“巾帼向来率性而为，没什么理由不理由的。”就见赵小黑背后缓缓踱步出一个身影，阳母双手轻搭在胸前，一步一步走上前，“再说了，小黑，人家小姑娘的辈分说不定比你还高，休得无理——这可是阳母殿上的尊客。”
　　赵小黑冷笑一声：“她比我辈分高，搞没搞错？我可是兜兜转转经历了上百年的神鸟，她就是一个刚吃完蛋壳的家伙，还能比我辈分高？”
　　“哈，那你可真是小看这个姑娘了。”阳母一手点在赵小黑额头上，“我给你重新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是堂堂神鸟界五宫中的水宫圣主——湟的魂魄转世而成。湟是和翼神并存于世上的年代，她治理翼神域的时候，只怕你连蛋壳都没影子！”
　　赵小黑如同被一道晴天霹雳抽醒了一下子跳起来，看了看还在那里擦拭琉璃战斧地白清溪，登时换了一副脸色，笑眯眯地迎上去：“圣主大人还请不要见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烛陌风：“……”原来冥皇也会有谄媚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