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风》会呼吸的Carbon

120、第一百一十九章 衔冤·第四

　　漆黑的大殿之上，水晶色的琉璃瓦泛不出墙壁的底色。慕容离带着羽联会的人踏入大殿之中，那几个人都畏手畏脚的，反倒显出领头人的光环来了。他顿住脚步，那身后的几个不长眼睛的还刹不住车，愣是往自己后背上撞。
　　慕容离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小卒，光是凌厉的眼神就让人肝胆俱碎。
　　他身着蓝袍，赫然间毫无征兆地单膝跪下，那几个小卒也纷纷像模像样地跪在那里，泛着淡淡光晕的高台之上，隐约可见一个高挑的人影安坐于其上。
　　“尊主，属下办事不利，让烛陌风跑了。”慕容离抬手谢罪，“还请责罚。”
　　高挑的身影缓缓地挪了半分，竟是那一瞬间，爆发出的灵力便令慕容离本人汗如雨下。随即下一刻，就见身边的人已经不动声色地倒了一个，七窍流血，乌黑的血液如同泼墨一般洒在光洁的地板之上。影子微微晃了一下，苍白的指节在昏暗的灯光下招了招手，随即旁边就有人把那个当场暴毙的尸体给拖了出去，不带丝毫情感可言。
　　慕容离暗暗咽了下口水，耳边忽地刮起一阵阴风：“让他跑了？慕容离，这可不是我认识的你啊。从武部提拔上来的一年，我可没少栽培你。往日你向来办事果断，今日怎么会出差错呢？”
　　阴冷的指节自他的下颌上幽幽刮过，慕容离本能地打了个寒颤。那影子飘忽不定，接着说道：“哦，我知道了。你和那烛陌风纵使一年未见，可这小心肝里还是心疼他，对他留有余温，是不是？本尊可教导过你，真正的勇士在做事时从来不掺杂丝毫的个人情感，这点基本道理，慕容离，你不会忘记了吧？”
　　慕容离登时双膝跪地：“属下不敢忘，尊主教导的东西属下都一一记在脑海里。”
　　“也是。”惨白如纸的手指上带着纤长的金色指甲，若即若离地挑逗着慕容离的下巴，影子冷笑一声，感叹道：“量你也不敢背叛我，你还没这个胆子。毕竟你那可爱的小神鸟还在我那里过得好好的，你又何必让她离开属于自己的天堂呢？”
　　慕容公子的身体不自然地颤抖了半分，两手骤然握紧成拳头，片刻后默默地松开了：“白清溪，她现在怎么样？”
　　影子阴恻恻地笑道：“过得好着呢。”
　　慕容离望着那纤长的影子，默默地出了会儿神，隐约间似乎听到了往日白清溪的冰冷的声音。他已经跟白清溪分别有半年之久了，兴许是因为相隔很远的原因，居然就在一个月前连仅存的一点点共感也都断的一干二净。从此之后，白清溪和他就成了两个世界的人，曾经有一瞬间，慕容离甚至开始怀疑曾经和白清溪相处过的时间是不是只是黄粱一梦。
　　倏然影子又开口了：“也罢，一次失手我也不怨你。接下来烛陌风要去哪里，我这里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过会儿我让下人把路线图给你带过去。我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内再抓不住烛陌风，我可不保白清溪……”
　　慕容离的双拳渗出滴滴鲜血，从指缝间滴滴答答地淌在地板上。
　　影子笑道：“你可是站在名门正派这一边的。眼下皇族的迂腐政治你也清楚，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看着魔教猖狂地打过来吧？烛陌风的存在对于翼神域的风险极大，如今让他归顺于我们无果，那么咱们正派得不到的东西——他们魔教更别想得到。”
　　慕容离唯唯诺诺地退下，浑浑噩噩间不知怎么就走回了自己的屋子里。相比于武部的屋子，这里越发地冷清了。他怅然地望着窗外一抹斜斜的太阳，摸索着从枕头下面掏出一块玉牌。玉牌已经碎了半块，上面有冰冷的刀刃切割的痕迹，他如视珍宝地摩挲着半块玉牌，拇指投下的一小片阴影，隐约可见“白清溪”三个小字镌刻在玉牌之上。
　　或许他曾经怀疑过这段记忆是否存在，但每当握紧这块玉牌的时候，慕容离就清楚，还有个人在等他，在等着他去找她。
　　“清溪……”慕容离一遍遍描摹着半块玉牌的边缘。就在这时，忽地有人叩响了他的门扉，慕容离赶忙将玉牌藏回枕头下面，确认无误之后才朗声应道：“来了。”
　　一个仆从递给他一个卷轴：“这是尊主托我带给您的东西，嘱托您要妥善保管。”
　　慕容离接了过来，目送着小卒远去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卷轴，随即眉头一蹙，倒抽一口凉气：“他们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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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凉山？”烛陌风差点下巴掉下来，怔怔然地望着柳许，“我没听错吧，凉山？子默给的图上真的是这么画的？”
　　柳许丝毫不留情面地把图往他脸上一扔：“你自己看。”
　　这一扔对他来说的确不是很友善，烛陌风就感觉自己眼前一黑，糊里糊涂地把盖在脸上的图纸给扯下来，登时满头白毛顺势一翻，愣是呆毛乱竖整理都整理不好。柳许见他灰头土脸的模样，满是怜爱地抬手轻轻捋着他的发丝。
　　萧瑟秋风自林间簌簌吹过，在两人的心头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四年前在卿玉山的时候，似乎也曾经有过这样一幕。那一瞬间，两人仿佛回到了当初第一次彼此吐露情愫的时候，那个时候很美好，无忧无虑。时间恍如流水飞逝，物是人非，难免会有些多愁善感，更容易忆旧。
　　烛陌风不经意地咳嗽，沉声道：“要去凉山啊。”
　　这名字烛陌风实在是不愿意回忆起来。记得当年在卿玉山的时候，白日七星为柳许招惹到了祸患，是一只穷奇——虽然不知道这只穷奇为何会出现在卿玉山，但是至少那个时候他清楚一点，卿玉山只有这一只穷奇，不会再多了。
　　可如果到了凉山，他就不敢说这句话了——那里是穷奇的老巢，俗称“穷奇山”。还记得之前让陈诚受重伤的穷奇，也是在凉山遇见的。
　　他皱了皱眉头，这个子默是不是画错地方了，陈诚仙逝时怎么着也有快一百了，虽然修炼能延长人的寿命，可最多也就一百五十到头，再高就是属于屠虹这种该挨天劫的人了。他老成这个样子，为何要在临死前独自前往凉山？是有所牵挂，还是任务所需？
　　柳许倏地开口：“凉山这个地方我知道，也清楚是什么来历。我觉得去一趟没什么坏处，毕竟你体内现在九阴搜魂令不稳，倘若能在凉山遇到和九婴匹敌的神兽，兴许还能镇一镇。”
　　对方出神地望了望柳许，扶着自己的膝盖缓缓站了起来，朝赵小黑挥了挥手，拖沓而慵懒地喊道：“那就我一个人去，你乖乖在你的柳府上待着，好生养养。”
　　眉间猛地一皱，柳许指尖倏地闪过一道寒光。还未等他发话，就见一旁薛灵尘已经一拢袖子挡在了准备离开的两人面前：“不行。首先，烛公子您的伤还没好全，属下我不能保证你到了凉山之后能将自己的力量发挥到极致以保全自身性命；其次，凉山一行无论如何都是凶险异常，在下绝对不会让冥皇大人独自一人和您去涉险。”
　　烛陌风眉头微微一皱：“你应该留下来……看好柳许。”薛灵尘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这最后的几个字像是从烛陌风牙齿里磨出来的一样。
　　登时烛陌风周围寒光自平地而起，数十根一模一样的墨龙软枪在他身旁围成了环状破土而出，层层将他围在其中。他冷笑一声，脚下惊雷乍现，骤然间已经身轻如燕地立在困住他的牢笼之上。然而就在这时，烛陌风觉得脚腕上一紧，一道不知从何处爆出的黑线死死地缠绕在他的脚腕上。烛陌风心叫不好，随即重心一歪，跌坐回牢笼之中。
　　他抬起头望了望上空，数十个枪尖上闪烁着寒芒，在空中连成一个十芒星，将他镇于其中。烛陌风死死地握住墨龙软枪的枪身，狠狠地抖了一下，然而枪身纹丝未动。
　　柳许毫不在意地低头重新束紧束腕，不冷不热地说道：“自从你一次次溜走之后，我就意识到我凭借速度追不上你——学点封印术看来很有必要。”
　　“你……”烛陌风活生生被他气笑了，“你想干什么？”
　　柳许望着他，眼中似乎有烛陌风的倒影，似乎又没有：“我跟你一块儿去凉山。”
　　烛陌风盘腿又坐下了，似笑非笑地望着远处的柳许：“我说了——不行。”
　　对方连肺腑都要气炸了，不过眼下烛陌风也在他手上，只要他不答应，就别想从封印术里面跑出来。柳许心中莫名有了几丝侥幸，昂首阔步地朝他走过去：“你不答应，我就不会放你出来。烛陌风，你可别想着跟我耍什么花招……”
　　当柳许往这边走过来的时候，烛陌风并未流露出半分的愤怒，反倒是有几分戏弄之意。他独自坐在阵中嘟囔着什么，柳许轻轻眯起眼睛，仔细地辨认着他的口型。
　　“最后一步。”
　　柳许登时心头一凉，正想往后退去，只觉得自己脚下一软，整个人骤然失去了地面的支持力，土壤好似泥沼一般疯狂地将他卷入地中，除了头部以外其他地方都深陷在泥沼之中。随即就在他想要挣扎的时候，周围的土壤又不合时宜地硬化了。
　　烛陌风带着狡黠的神情从虚化的牢笼阵中走出，还不忘把真正的墨龙软枪从土里拔出来放在柳许的脑袋旁边拍了拍。他笑眯眯地摸了摸对方的头，一字一顿地说道：“跟我玩封印术，说真的，你还嫩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