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不值得（快穿）》豆里裹

56、女帝（五）

　　德仁太子就在长春宫的偏殿住着，季微月和王皇后过去时，乳娘正喂他吃完了饭。

　　他穿着一身黄袄红裤，圆滚滚的身子像一个小粽子，看见王皇后走来，他屁颠颠地小跑过去，亲昵地搂住了她的小腿，奶声奶气道：“母后！”

　　王皇后笑着抱起他坐到椅上，亲了亲他的额头，如春风和煦：“德仁有没有乖乖吃饭呀？”

　　德仁乖巧地点点头，红润的嘴唇晶莹剔透，似一颗饱满的樱桃：“有，德仁很乖。”

　　瞧见了一旁还站着个不认识的人，德仁的小眼神时不时便往季微月这边飘过来，又不太敢盯着她瞧。

　　看到季微月也看向他，他害羞的红了脸，凑在王皇后耳边小声地问：“母后，这个姐姐是谁？”

　　他自以为是在和母后咬耳朵，实际上声音可不轻，一字一句全都传进了季微月的耳朵里，季微月抿唇一笑，往前靠近了两步。

　　王皇后看过来，揉了揉他的头，解释道：“这是你的皇姑母，也是当今陛下。”

　　在德仁这个年纪里，除了吃喝睡就是无忧无虑的玩乐，还不清楚江山帝位是个什么东西，一听王皇后说是他的姑母，就高兴地朝季微月看去，糯糯地叫了声：“皇姑母。”

　　季微月自己虽然不是很喜欢小孩子，但看到这么个听话懂事的糯米团子，也情不自禁地握住了他的小手，放缓了声音：“德仁好乖。”

　　大概是因为孩子在身边，王皇后的戒心放松了不少，竟和她聊起了带孩子的事情：“别瞧着他现在听话，哭闹起来就是个小阎王。”

　　季微月安静地听她说，谈起孩子的王皇后就和天下所有母亲一样，嘴里抱怨着小孩的调皮，眼里却都是满满的慈爱。

　　她垂下眼帘轻轻捏着德仁的小手，等王皇后说完了话，才道：“皇嫂，德仁现在正是懵懂时期，很多事情还不明白，可别让居心不轨之人带坏了他。”

　　这话说得明显，指的便是王皇后身边的人。

　　王皇后一愣，黛眉轻蹙：“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季微月不太了解王皇后，但通过这次接触，她发现王皇后是个比较保守的人，虽然年轻却个性沉稳，并没有她兄长的浮躁和狂傲。

　　一方面，先帝逝世后她身在宫中没了依仗，只能靠季微月来保证她后宫之主的地位，另一方面她又是王太尉的女儿，心里总是向着王氏一族，在这两种矛盾的心里下，她的态度就容易变得摇摆不定。

　　季微月想着，与其让她受到他人唆使彻底偏向王太尉，成了外戚势力的爪牙，不如现在先把她稳定下来，而太子就是左右她心绪的最好筹码。

　　季微月拿着拨浪鼓逗着德仁玩，却是在对王皇后说道：“皇兄说过，当今朝廷动荡不稳，要我将大燕的环境治理好后再交给德仁，现在绝不是最好的时候。”

　　王皇后定定的看着她没有应话，季微月又道：“皇嫂应该知道朝中的那些事，但为了德仁，我希望皇嫂不要插手。”

　　王皇后虽然是大燕的皇后，诞下了太子，但终究是姓王家的女儿，要是说王太尉没有暗中让人传递消息进宫来，季微月是不信的。

　　她沉默着，没有否认。

　　王皇后确实常常听贴身婢女说起家中的事，也知道了父亲想要夺权的野心，可她心里依旧有所顾虑，一旦她迈出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的局面，德仁迟早会成为权势斗争中的牺牲品，所以她才迟迟不愿意表态。

　　见她有所动摇，季微月趁胜追击，语重心长地看向她：“德仁是我的亲侄儿，是皇兄的唯一血脉，我怎么也不会去伤害他，将来这江山迟早都是他的，但旁人就不一定了。”

　　这时季微月最初的想法，她对江山没有兴趣，当下也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等到太子能独掌大权后她才好在他的庇佑下平安脱身，可若是王氏族人尝到了这权势的甜头，还愿意将权势还给太子吗？

　　她幽幽道：“若是盼着德仁好，皇嫂不如同我一起，为他扫净未来的阻碍如何？”

　　话说到这个层面上，王皇后暗暗叹了一声气，有些怅然地抱住德仁：“陛下，我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了，你放心，我会尽力阻止父亲他们的。”

　　比起自己的父兄和虚无的权势，她更希望儿子能平安健康的长大，成为比他父皇更出色的明君，而不是变成一个毫无作为的傀儡为他人而活。

　　季微月倒不指望她的一己之力真能阻止王太尉，只盼她不要生了异心：“皇嫂能这般深明大义，我便放心了。”

　　沉重的话题说完，二人就着教导孩子的话题浅谈了几句，见德仁困得哈欠连连，季微月便不再久留，离开了长春宫。

　　她前脚刚走，站在殿外守门的女官就走了进来，警惕地盯着门外，小声在王皇后耳边说道：“娘娘，您可千万别被公主骗了，她现在的位置本来就是属于德仁太子的，是她鸠占鹊巢在先。”

　　王皇后望着季微月离开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对旁人的话也更多了五分思考，沉吟道：“这事我自有分寸，你莫要再提。”

　　回了养心殿的季微月洗漱完后早早地睡下了，她知道王皇后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今夜的一席话定能在她的心里留下一抹痕迹，只要她还惦记着太子，就不会贸然行动。

　　第二日早朝，不死心的丞相一派还想从季微月这边下手，但昨日还默不作声的保皇党大臣这会态度都发生了大转变，纷纷站出来为季微月说话。

　　众人一眼便知，当下的局面在一夜间就悄然发生了改变。

　　宗宜年的神情始终是淡淡的，好似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反而是先前泰然处之的王太尉显得有些坐不住，看了季微月好几眼。

　　相较前些日子而言，今日可以说是季微月继位以来最安稳的一次早朝。

　　下朝后，季微月换了常服来到御书房，宋临已经在这里等了她好一会。

　　她与宋临约好，每日下朝后宋临都会到御书房来教她处理政事，而她便把在皇宫里摸索出的事情说给宋临听。

　　季微月从容地坐到一旁，接过他递来的奏折：“今个儿真是平静啊。”

　　在朝堂上，王湖等人被卫奇反驳得无话可说，宗宜年像是在韬光养晦，也不找她的麻烦，若是以后的日子都能这么祥和，那她也不那么排斥做皇帝了。

　　宋临点着奏折的几处略作说明，而后才说道：“丞相和太尉的势力庞大，光靠卫奇他们压制还不够，得找别的方法。”

　　季微月点点头，手托着脑袋：“确实，宋先生可有好想法？”

　　保皇党虽说是最正统的存在，但真正忠心于皇室的人并不多，特别是在如今女帝掌权，各派势力趁乱接二连三的涌出，保皇党一时能镇压住他们，却不能长久的保证季微月的位置。

　　宋临修长的手指敲在桌面上，把王太尉上奏的折子往旁边一推：“外戚暂且不论，宗宜年才是最大的隐患。”

　　季微月对此十分赞同，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宗宜年的追随者们虽然常常高呼要她退位，但宗宜年本人却从来没有发声，一直在默默观察着朝中的风向，这种人才是最危险的。

　　宋临道：“他在朝中声望极高，累极了不少人脉，只要他的支持者一日不少，你的威胁就只增不减。”

　　季微月若有所思眨了眨眼，犯难地蹙起眉：“那是不是要将这些人都换了？可这也不能保证新换上的人不会被他拉拢。”

　　宗宜年德高望重，就算他不主动出手，旁人也会想着办法往他身边靠去，季微月只怕自己白白给人做了嫁衣。

　　宋临轻轻笑了笑，抚平了季微月的眉心：“没错，只不过宗宜年有个很大的毛病。”

　　季微月端正了身子，仿佛一个认真听课的学生，神采奕奕地盯着他：“什么毛病？”

　　宋临缓缓说道：“他瞧不起寒门。”

　　所谓寒门，便是指家境贫寒的平民阶层。

　　朝中有不少通过察举为官的寒门子弟，他们为人低调，不太在朝堂上展露自己的锋芒，一直处于中立派，而门阀士族瞧不起寒门出生的官员几乎是人人皆知的通病，特别是宗氏这种历代为官的名门。

　　宗宜年不愿意和寒门扯上关系，这正好给季微月提供了机会。

　　宋临沾了点茶水，在案几上写了几个人名：“他们都出身寒门，身份背景干净，可以重用。”

　　其他的中立官员或多或少和丞相府有些许关系，虽然没有明确的表明立场，但不好说什么时候就会背叛皇室。

　　宋临写下的这些人他曾经亲自上门考察过，皆是品性皆优，只不过在宗宜年等人的打压下没有受到先帝的青睐，练就了一身圆滑世故的本事，但本心还是向着大燕，是可以收纳的人才。

　　季微月拿纸把这些名字抄好，妥善地收到锦盒里：“人才有了，那现在就差给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提拔他们了。”

　　宋临从一堆的奏折里取出几本放到她面前，笑了笑：“需要处理的事堆积如山，还用担心没有理由提拔他们吗？”

　　季微月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这下倒是歪打正着，前两月留下的事务恰好成了她给朝廷更新换血的枪杆子：“那这些就交给你了。”

　　宋临负责拉拢住可以信任的臣子，而她则是想办法堵住其他势力的嘴，二人一同办事得心应手，长期的默契让他们之间心照不宣，很快就把这些事情安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