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上你，爱上你》莳七

29、第二十九章 心口朱砂（1）

　　晏玥收拾完厨房出来就见顾天祈躺靠在沙发上的哈士奇抱枕上，灿若星辰的凤眸阖上，眉心微微皱着，好像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侵扰美梦，清瘦的脚踝搭在沙发抱枕上，一只拖鞋将落未落吊在脚尖，另一只则已经不知何时落在薄地毯上，手边的手机眼见着就要从掌心滑落。
　　快步上前几步，晏玥把顾天祈手里的手机小心取下放到旁边的茶几，把挂在脚尖地拖鞋取下并着掉落在地的拖鞋一起放到茶几旁边，继而抱出一条薄毯小心盖在他身上，又轻手轻脚地掖了掖被角，想了想，又从自己房间抱住一条厚棉被子，叠成长条横在沙发旁边，把自己放在茶几上的书本顺手拿过，关了灯，径自回房准备明天上课的教案了。
　　黑暗中，顾天祈缓缓睁开眼，伸手轻柔地摩挲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薄毯，凤眸一弯，嘴角微微上扬，无声偷笑，像一只偷腥成功的小猫崽，眯着眼睛偷偷享受。
　　紧了紧薄毯，顾天祈翻过一个身，小小地蹭了蹭抱枕，心满意足地阖上眼睛，安心入睡。
　　“没找到？”向阳双手压在弯曲的膝盖上，喘着粗气，额间沁出滴滴汗珠，“不是已经走了吧？”
　　刚才他刚想带李愈去吃点夜宵，却不料他突然撒腿往回跑，不知问了之前那位导购员什么，头也不回地往五楼跑。好不容易等他追上五楼跟上李愈的步伐，李愈又“嗖”的一声往下跑，马不停蹄跑出大门。
　　作为长期久坐又懒怠运动的向阳，跟着李愈跑上跑下好几圈，早已身心俱疲，终于让他逮住四下茫然寻找的李愈，他喘着大气，说得断断续续：“你……你找……找什么？”
　　李愈正焦急，一把抓住向阳的手问：“你刚才见到晏玥了吗？”
　　“谁？晏玥？”向阳浆糊脑袋晃了好几下才想起来这名字，“不是你前女友吗？你看到她了？”
　　发现自己这个问题问错人了，李愈踮起脚一遍又一遍地搜寻市集广场前的漫漫人海，企图找到那个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人。
　　向阳喘匀了气，浆糊脑袋终于清醒了几分，“你找她干嘛？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这句话正中李愈心口，他白皙的手指紧握成拳，不知是恼是气是仇是怨是渴求是厌恶，他沉默几秒，定定道：“我要找到她。说完，李愈转身又往另一个门口跑去，向阳愣了半晌，不明所以地赶紧跟上。
　　一连跑了好几个门口，李愈都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人，向阳脚步艰难地小跑着跑到李愈身边，“没找到？不是已经走了吧？”
　　“走了？”李愈猛然停住自己匆忙的脚步，眼睛半眯，奇怪又复杂地看着一位年轻妇人带着小孩坐上一辆出租车。
　　“对呀，你要是找她有事，干嘛不给她打电话……欸，你拿我手机干嘛！”向阳想要拿回自己被李愈突然夺走的手机，“还没解锁呢！”
　　“她把我所有的联系方式拉黑了。”
　　真真是干脆利落，不留情面。
　　向阳目瞪口呆，男女朋友做到这份上，是不是太绝了些。
　　电话“嘟嘟”两声就被接通了，里面传出晏玥轻柔温和的声音：“你好。”
　　握着手机的手下意识收紧，李愈张了张嘴，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见对方没有说话，晏玥有礼貌地道了一声招呼：“你好，请问您是谁？”
　　依旧是那般平静无波，依旧是那般温声细语，李愈心口猛然一股乌黑浓汁翻腾而起，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狞笑，“晏玥……”
　　瞬时的静默，他如愿以偿听到了话筒里手机“啪嗒”落地的声音，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即使知道晏玥可能听不到，但他依旧轻轻吐出一句：“刚才怎么见到我不打招呼呢……”
　　向阳站在路灯下，看着眼前李愈清秀的脸庞隐在路灯与黑夜交界处，晦暗不明，心底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夜，静极了，话筒里李愈的轻柔嗓音确如寒冬腊月的刺骨寒风，扎得背脊阵阵发凉，晏玥双拳紧握，双眼紧闭，强迫自己做了几次深呼吸，强行按下不齐的心率，她心里不断重复：“这里是御苑，连无所不能的狗仔都无法突破的地方，这个人也一定进不来，这里是御苑，自己非常安全……”
　　心理暗示起了作用，几个深呼吸，晏玥已经可以直面李愈。她拿起地上的手机，好似用尽全身力气，冷冷回复了一句“再见”，随即指尖微颤地按了好几下挂断键，终于挂掉了电话。
　　看着逐渐黯淡的手机屏幕，晏玥这才长舒一口气，浑身无力瘫倒在墙边，背后一片冰凉。
　　好容易紊乱的情绪堪堪被抚平，遭瘟的手机突然再次亮起，号码似曾相识。
　　舒缓的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着，晏玥黑白分明的杏眼就静静地看着它，好不容易等它停下，冷寂的房间终于安静，熟悉的舒缓铃声再次响起，浑似一曲沾着冰霜血雨的交响乐，听得人毛骨悚然。
　　向阳一次又一次看着李愈拨打同样的电话，看着李愈越发隐晦不明的面容，下意识往路灯旁靠了靠，冷冰冰的路灯依托住向阳莫名发软的身体，给他提供最后的支撑。
　　“李愈，她不接，你要不，就别打了……”
　　李愈漫开的眼尾冷得发寒，只看的向阳把后面想说的话咽回了喉咙。
　　再一次按下“呼叫”键，原本以为又会是一段漫长的等待，却不料很快电话就被接通，还未等他说话，话筒里就传出清冷如雪的男声：“你好，请问你找我妻子有什么事吗？”
　　夜风吹过对面枝叶“沙沙”的香樟树，耳边人群喧嚣似乎一下子消散，李愈顿了几秒方才恍然，他突然挂断电话，重新删除刚才的11位数字，确认再三，重新按下“呼叫”键。
　　一声“嘟”还未响完，电话再次被接通，依旧是那清冷如雪的男声，“怎么又是你？你是谁？你找我家玥玥什么事？”
　　李愈闻言，不由自主地又看了几眼自己刚打地手机号码，确认是自己熟烂于心的11位数字，他上下唇碰了碰，干巴巴道：“我……我……你……”
　　见人支支吾吾半天说出话来，清冷如雪山之巅的嗓音带了几分恍然大悟，了然道：“我是玥玥的丈夫，你要是有事找她，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世纪广场的路灯“卡兹”几声，忽明忽暗地闪烁了几下，向阳看不清李愈的神情，只见他沉默半晌，把手机默默递给了他，随即他笑得温文儒雅，对站在路灯下的自己温和道：“走吧，去吃夜宵。”
　　向阳心口莫名一颤，小心地握紧了手机，不远不近地并排走向商场。
　　只是手心紧握的手机，烫得惊人。
　　“好了，没事了。”顾天祈放下手机，对坐在床边的晏玥温和笑道。
　　晏玥微微点了点头，却不敢直视顾天祈，她捋了捋鬓边的碎发，眼帘低垂，低低道：“谢谢。”
　　片刻的寂静，顾天祈突然开口道：“关于李愈，徐哥查到了一些东西。”
　　薄薄两页纸，正楷字体清清楚楚把一个人简单的人生轨迹清晰描绘出来，晏玥拿着两张纸，反反复复看了很久，看到最后，晏玥长舒一口气，指尖摩挲着薄薄纸片，过了半晌，她突然抬眸，杏眼睁得大大的，里面似有两团火焰熊熊燃烧，红唇轻启，“这些足够他进监狱吗？”
　　顾天祈定定看着她，良久，他薄唇微扬，微一颔首，“可以。”
　　徐子舒做事雷厉风行，刚回到工作室，就和直播采访的电台——燕都传媒协商好了采访时间，并且希望能尽快安排时间。
　　收到回复的燕都传媒如炸了锅的黄豆，兴奋得满地打滚。他们是新兴传媒电台，主打直播，在业界也算小有名气，但是以他们得咖位能给顾影帝做直播采访，那是绝对是八百辈子修来的福气，而且顾影帝最近话题正盛，随随便便一个问题都足以引起不小的轰动，他们原本是抱着“肯定会被拒绝”的优良心态尝试给顾影帝的经纪人徐子舒发去邀请，没想到竟然同意了。
　　燕都传媒的台长站在巨大落地窗前，遥遥看着对面巨大LED闪烁的“新娱乐”，嘴角露出几分嘲讽的冷笑，他端起酒杯，暗红的酒液沿着杯壁滑动，投射着窗外璀璨霓虹，映照着屋内明亮的灯光，冷冷道：“是时候算一算总账了。”
　　晨光熹微，天空泛起一丝鱼肚白，双目赤红的徐子舒手端一杯浓浓的苦咖啡，他身边四位公关没人手端一杯同样的苦咖啡，见网上的评论基本稳定，几人终于长舒一口气，伸展双臂，十指交缠，深深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互道早安。
　　“徐哥，你也快去睡吧，后天就是直播采访，明天还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忙。”流萤打着哈欠，眼角沁出几滴生理性泪水。
　　徐子舒点击“发送”后，松开鼠标，饮下一口杯中已经凉透的苦咖啡，转头对几人说：“这几天要辛苦大家了，等事情结束了，让天祈请大家吃饭，以犒劳大家这几天的辛苦。”
　　听到有饭吃，公关之一的邱雅雅第一个举手赞同，“只要有吃的，再辛苦也值得！”
　　孟朝骨碌一转眼睛，笑眯眯道：“我想吃嫂子做的。”
　　此言一出，立马收到了几人的疯狂赞同，作为顾天祈工作室的公关，他们知道很多外界不知道的信息，比如，顾天祈的新婚妻子是一位做饭极好，持家极稳当的初中历史老师。
　　初中历史老师，一听就是很有文化的知性女性，天知道他们想见真人很久了！
　　徐子舒被四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得脊背发凉，他轻咳一声，微微侧过脸，掩饰住自己幸灾乐祸的窃喜，“你们的意思我会向天祈传达的。”
　　被迫吃了好多次狗粮的徐子舒决定独吃粮不如众吃粮，这样的“好事”应该大家分享的。想到这，一夜的烦躁情绪一洗而尽，喜滋滋地端着咖啡回家休息去了。